“大王，唐僧师徒，已经取得真经了。”
手下说完这句话后，小心觑了下上方之人的神色，才大着胆子往下道：“您等的人，已经在洞口候着了。”
听闻此话，座上之人并未给出反应，直到手下神情有些忐忑，他才轻“嗯”出声道：“带他过来。”
“是，大王。”
手下很快离开。洞府内又归于沉寂，直到一阵忙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
“就在前面，大王一直在等您。您一路辛苦了……”
手下细碎的声音夹杂在脚步声里，显得格外吵闹，这让宝座上的人忍不住皱起了眉：“让他自己过来。”
手下的声音戛然而止，就连方才那杂乱的脚步声，也跟着消失不见，他这才稍稍舒展眉头，缓缓睁开了眼。
望着下方那张与自己仅余八分相似的脸，座上之人不由轻笑出声：“斗战……胜佛……”
不待回应，他又起身踱步至对方身前继续道：“我是应该叫你‘斗战胜佛’，还是继续唤你——‘六耳’？”
“六耳”二字，带着温热的气息被吐至耳际，那似含缠绵的声调，使得被唤之人轻轻一颤，便快速拉开两人距离。
“唤我六耳便好。”望着对面略带调笑的目光，六耳猕猴微微垂眸，“斗战胜佛……本应是属于您的。”
孙悟空挑眉：“你竟是这样想？”
“要不是当初您故意输给我，现在随师……”似觉失言，六耳猕猴抿了抿唇后才继续道：随唐僧取得真经的便不会是我。”
“你怎知我就是故意输给你？”孙悟空问。
他怎知？六耳猕猴有些怅然。
当时两人打到如来面前时，他本是硬撑着，虽当时面上不显，手心却已出了薄汗。
只是事已至此，他也无别的选择。
如来的金钵出现时，他内心更是慌张，只是不知为何，真正的孙悟空却突然转身佯装逃走，最后被金钵打倒在地。
他当时不敢犹豫，待金钵一起，便一棒挥向变作自己模样的孙悟空。
本以为，这一棒下去，便再也不用担惊受怕，谁知菩萨离去后，他的耳畔竟蓦然出现一声轻笑。
本应死去的，真正的，孙悟空，竟不知何时变作蚊子伏于自己耳后，并叮了自己一口。
对方并未揭穿自己，只留下一句“你会来找我的”，便消失不见。
一开始，六耳猕猴还每日担忧，孙悟空会不会哪天突然出现揭穿自己的恶行。
可是，没有。他一次都没出现过。
渐渐地，六耳猕猴便安下心，竭力帮助唐僧西行取经。
只是当日孙悟空留下的那句话，一直清晰印在他的心底，无事便跃上心头……
“大圣是不会输的。”六耳猕猴声音坚定，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未发觉的崇拜之色。
孙悟空“啧”了一声：“你倒是相信我。”
“我以为，你还要再过些时日才会过来。”孙悟空重新回到宝座，翘腿横卧于宝座之上，“毕竟，成佛之路艰辛，总要休整几日，适应一下清闲惬意的日子。”
六耳猕猴以为对方是在嘲讽自己，他抬了抬头道：“输了便是输了，我不是输不起之人。我今日来，便是要与你换回去。”
“换回去？”孙悟空顶了顶腮，眯眼看向六耳猕猴，“你觉得，我现在这副样子，还能换回去？”
孙悟空的质疑让六耳猕猴顿时一愣。
从来到此处，他还未曾仔细端详过对方的脸，现在细细看去，才发觉对方如今已然变了模样。
旁人或许不易察觉，身边常见之人却一眼便能看出他的变化。
如果用这张明显粗犷许多的脸回去，却有不妥，可……
“你可以变幻模样。”六耳猕猴直言。
“要我变成自己以前的样子，去模仿你？这确实是有些意思。不过……”说着，孙悟空突然旋身端坐，他身躯前倾，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六耳猕猴。“这样有何意义？”
“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
六耳猕猴有些懊恼。他怎么能有让对方来模仿自己的想法？这无异于是在羞辱对方。
虽然他本意并非如此。
“我可以在他们面前，慢慢变作您现在的样子，到时您便可光明正大地回去了。”
六耳猕猴又想到了个可行的方法，孙悟空也及时给予了肯定。“这倒是可行。”
“那便如此！”
得到肯定的六耳猕猴眼睛一亮，转身便要回转，又被孙悟空给唤住了。
“回来。”孙悟空摇头，“冒冒失失。你与那唐僧等人西去取经时，也没像这样冒失。”
对于孙悟空的评价，六耳猕猴并不在意，他只疑惑问道：“您的意思是……”
“过来。”孙悟空招手。
“这……”六耳猕猴迟疑。
孙悟空叹气，接着他手指一勾，六耳猕猴便不由自主地来到他的身旁。
他抬手揽过对方，眯着眼睛将下巴拄在六耳的肩上，轻轻喟叹：“让你过来便过来。多年不见，你竟跟我生疏起来。”
六耳猕猴微微侧头，他耳根稍红，声音发哑道：“没……没有。我是怕……”
“怕我怪你？”孙悟空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耳朵。“不用怕。”
“你能坚定选择自己的路，我为你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怪你？”
“真……真的？”
六耳猕猴不可置信地转头。
“真的。”孙悟空认真与六耳对视，“你是我的骄傲。”
孙悟空的话，让六耳猕猴惊喜万分，他还欲说些什么，便听孙悟空道——
“变回原来的样子吧，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