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晏笙抱住红衣回到质宫时,刚好撞见废太子手里拿着一个馊了的素饼。
他闷头走过去抢了那素饼丢了。
这都什么东西,能吃?
不行不行,还要再踢远点。
殷无暝感觉手里一空,睁眼便见晏笙一脸的愠怒。
“怎么?不顺利?”
这模样,像是杀人放火但失败了的样子。
晏笙嘴角微微下垂,啧了一声说:“你不能吃这个。”
殷无暝了然,原来是在心疼他。
“这待遇算好的了,你要知道我现在可是个废太子啊。”
但晏笙显然不接受。
“不要。”他摇摇头,先把红衣放在一边,又从怀里找到顺手拿的热包子递来。
殷无暝倒是被那衣裳吸引了注意力,歪头瞥了眼那件红衣上绣着的小剑,若有所思着。
这花纹不像是宫里有的。
嗯?似乎还有浅浅的香气,像是雪松的冷香?
他思绪不止,刚要开口问时嘴里却被忽然塞进了半个包子,又烫又噎。
好、好简单粗暴。
他被哽个半死,又被晏笙一掌拍在背上,整个人彻底趴倒在地干呕起来。
“我、你…呕…”
杀人了!有没有人来管管啊!
救命啊!
晏笙慌了,他也没想到刚一举手给人喂东西吃时殷无暝也转头过来,好死不死撞个正着。
他连忙把人又捞回来,一掌拍在殷无暝的胸口,结果人反而被噎得更死。
没办法了,眼见人都开始窒息,晏笙干脆腾空而起,揪着殷无暝的腿狠狠向下一抖。
动作虎虎生风,活像抖被子。
殷无暝以倒吊的姿态绝望地翻起白眼,整个人就跟个破布娃娃一样被晏笙反复揉捏折磨。
想他死直说,大可不必如此委婉。
直到最后他已经悟了,以后定要排除掉噎死这个选择。
太痛苦,纯折磨。
“放我、放我下来!”
晏笙听他能说话了便把人放回地上,抱着腿蹲下来极其认真看着脸色暴涨的殷无暝。
他甚至还耐心回答着殷无暝刚才喊救命的话:“你还好吧?放心,妖族杀凡人会被反噬,会很疼,所以我轻易不杀人。”
殷无暝并没有被安慰到,但还是艰难扯出一个标志微笑宽慰说:“好的,不、不用担心,小事。”
你的确不杀人,但你能把人玩死。
晏笙哦了一声。
他其实现在也不是担心,只是觉得废太子好弱,陆离仙君不会这样的,他摔死了都还能把自己给重新拼好。
哎,凡人的身体真弱。
要再好好养养才行。
如果现在殷无暝能听见晏笙的心里话,大概会忍不住骂一句:我靠!这是能比的?
晏笙略带缅怀地叹了口气,等人缓过来才又抱起红衣递来。
他一脸期待地看着人,惹得原本想故意拒绝的殷无暝一时间没狠下心。
不过,能看见小漂亮一下子亮起光的眼眸,似乎也不算亏。
于是殷无暝还是别别扭扭换上了衣服,这才见晏笙满意地围着他转了一圈,开心点头:
“就是这样的!”
这就对味了!
殷无暝站在原地任他摆弄,无奈地扯扯嘴角,想笑笑不出来。
呵,那人也喜欢穿红衣是吧?
好一个招摇的师兄,骚的没边了。
呵呸!垃圾白月光!
他完全忽略了自己也喜欢穿红衣这件事。
“你要找的东西就是这个?”
晏笙又沮丧地摇摇头,“我没找到。”
若非这里是神界的试炼,他此刻大抵已经杀穿了整个幻境,翻个底朝天都要把阵眼给找出来。
可是真的要被幻境牵着鼻子走吗?再嫁一次,再死一次?
他知自己不愿,却不知又该怎么办。
顿觉有些无力,他撩起衣袍坐在了廊下台阶上,迷茫地望着幻境中的天空。
身侧靠来另一人的衣摆,晏笙忽然喃喃道:“这里的天不好看。”
很假。
“四四方方的,是吧?”殷无暝也看了看质宫的天,“你要留在这里?”
“是的吧。”他没忘自己还有另一个身份。
虽然保下了属于狐妖的记忆,但实实在在顶了青州世子的名,幻境应该不是要让他在这里随心所欲的。
离开皇宫,或许会牵连青州的人。
只是…幻境捏出来的人,算是人吗?
能杀吗?神界允许他这么简单粗暴吗?
阵法外的白泽嘴里叼着根草,冷不丁笑了一声:“那些家伙要是知道你的心声,怕不是能感动得哭出来。”
殷无暝盯着晏笙紧紧咬着的嘴唇,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你应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而不是因为他这样一个替身,被迫留下来做不愿意做的事情。
“我想做的事情?”晏笙歪了歪头。
他只想顺利拿到神族遗宝,然后杀了仇人,报完恩再回狐狸洞,但这些都不是在幻境里能做的啊。
那他还能做什么呢?
他就这么想了一整天,直到天边晚霞红如火时,才想起应去找些好吃的来。
他眼睛一亮,赶忙小跑到殷无暝身前问:“你晚膳想吃什么?”
“嗯?”殷无暝笑着看了眼他,并未戳穿他忽然而来的兴致,答道:“不必费心,我并不重口欲。”
晏笙鼓了鼓嘴,心里没信。
殷无暝在阳关峰上还给自己送过桃花酥,那时一点也不像不喜欢吃的样子。
但算了,他大度,随殷无暝装洒脱。
“那就随按我心意来准备?”晏笙心里挑了些那日在不灭天宴席上看见的菜式,刚欲抬步离去时却被殷无暝轻轻勾住了衣袖。
他惊讶地回头看去,只见殷无暝别别扭扭说:“我有些想吃些…小炒煎肉,最好是现做的。”
“好啊!那就这个!”
话音刚落,有了准确想法的狐妖腾身而去。
他的速度极快,于是也就错过了离去时殷无暝微暗的眼眸。
殷无暝叹了口气,缓缓起身脱掉小漂亮今日出门打猎带回来的新衣裳走到院中,刚一站定便迎面对上闯入门来的不速之客。
到时间了,今日差点就忘了。
当鞭子靠近时,殷无暝忽地垂眸笑了一声。
这要是给小漂亮亲眼看见,怕是会直接一爪子扭断这些人的脖子。
但今天说过的,妖族最好不要杀人。
质宫里破风声骤起,皇宫的另一角则是蹲着个灰头土脸的人。
他不信邪地盯着差点就又灭了的灶火看了又看,终究是忍不住嘟囔道:“为什么呢?怎么就这么不靠谱?”
若不是凡人受不住,他早就改用妖火了
不行,今天必须让殷无暝吃上。
晏笙叉着腰站起身,一股脑把自己刚切好的肉片丢进锅里去,再抄起铲子狠狠对着锅里的肉杵了下去。
他堂堂九尾狐,难道还征服不了一个厨房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哼!
晏笙自信昂头,顺了个食盒把自己精心做好的菜肴装盘回了质宫。
虽然黑了点,但他相信一定是能吃的!
“我回来啦!”
刚一翻窗进屋,就见殷无暝正坐在窗边换衣服,挂在肩头的衣衫将落未落。
嗯…好白!
但是奇怪诶,明明都是男子,自己为何会这么烫?
晏笙拍拍自己的脸,想不明白,干脆转身躲开,等身后穿衣服的动静结束后才提着食盒走过去。
“刚刚好像有人走出去,是你的朋友吗?”
殷无暝转脸咳了一声,笑着接过食盒打开来一看,嘴里还在逗着灰扑扑的小漂亮说:
“朋友啊,算是吧?话说你是把御膳房给…”
呃…
他盯着食盒里同样灰扑扑的肉块,沉默了。
承认吧,小漂亮就是把御膳房炸了。
那这是什么?
哈哈,好好笑哦,总不能是吃的对吧?
是吧?不能够吧?
哈、哈…
零点零二秒后,他在晏笙的期待目光中成功说服了自己。
这就是吃的。
但等等,什么是秒?算了,不重要了!
跟它拼了——
殷无暝视死如归地吃下第一口,又抢在那死亡的味道被大脑识别到前竖起大拇指。
“好吃!”
呕…
“哇真的好好吃,这一定是你亲手做的吧?”
御厨哪儿来这么多九族陪葬。
“我吃了这些仿佛看见了神仙——”
诶?那是我早就故去的母后吗?
咦?母后啊,您怎么头发卷卷的?
这叫时尚?咱宫里有这玩意儿吗?
又是一个零点零二秒,殷无暝倒了。
享年二十二岁。
晏笙瞪大了眼,忙扶住忽然倒在地上抠嗓子的殷无暝。
“你没事吧?”
可刚一抱住人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怎么这么好像有血腥味?
晏笙神色一凛,拽着人的衣领用力撕开。
再是一个零点零二秒,殷无暝捂着再无布料遮挡的胸口大喊:“啊——”
流氓啊!
有人要那啥废太子了有没人管管啊!
可等他叫完后,就发现事情坏了。
晏笙昂着头看他,满眼湿漉漉的,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骗我!他们是来欺负你的!”
什么朋友,明明就是落井下石的小人!
居然敢趁他不在欺负他的恩人,他真的生气了!
殷无暝看着晏笙眼里的水光,刚才还不正经的人一下子感觉心里泛起酸意。
可还没等他弄明白为什么,就又听晏笙说:“我要杀了他们。”
他要把那些人的心都挖出来捏碎!
“什、什么?”
殷无暝大惊失色,忙把要挣扎着出去大开杀戒的晏笙拦腰抱回来。
他按着人,严肃道:“你说过的,妖族不能随便杀人。”
没必要为他一个替身做这些,殷无暝是这样认为的。
可晏笙才不管这个,倔强的狐妖反手抓着拦阻他的手臂,怒道:“我就要!”
反正是幻境,反正他的道心早在碎了,多修一点少修一点没差别的。
殷无暝无奈了,干脆把人整个扛起来丢床榻里去。
“你不能!”他手脚并用地把力气甚大的狐妖反反复复按倒在床上,最后干脆手压手腿压腿把人死死摁在身下。
“听点话,真的还好。”
晏笙不服,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我不好!”
他就是忍不了有人欺负殷无暝,一丝一毫都不可以!
可是殷无暝不松手,他不敢用力,只能心一横抬头咬在了殷无暝裸露的锁骨上。
再红着眼瞪向压在他身上的人,狠狠道:“你也一点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