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红的

    是桃花,但又不完全像?

    眨眼间的功夫,本就似有若无的纹印消失不见,像是一时错觉。

    但当然,他看的出晏笙状态不对,不是问花的好时候。

    怀中人呼吸轻得像是要碎在月光里,单薄脊背硌得他心口发疼。

    殷无暝用下颌蹭了蹭他微凉的发顶,抱起人往床榻走去时特意放慢脚步,生怕颠醒了这缕游丝般的脆弱。

    他抱起锦被里熟睡的雪狐轻柔塞回到晏笙的怀里,复又握着晏笙发颤的指尖拢进狐狸温软的毛发里。

    可蜷缩的指节很快又揪住他的衣袖。

    好吧好吧。

    殷无暝认命地将人往怀里拢了拢,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温柔阴影,

    “怎么这般黏人…”他低笑时喉结微微震动,解了外袍上床将人轻搂住,却见晏笙用脸在狐毛里胡乱蹭动,隐隐绰绰间,苍白的唇抿成倔强的线。

    小可怜,心里到底装了多少苦。

    温热的掌心覆上后颈,殷无暝用指腹摩挲着那截冰凉的皮肤:“睡吧,我陪你。”

    随着低语,他解开晏笙束发的丝绦,青丝如瀑散落枕间。

    隔着里衣传递的体温让蜷缩的身子渐渐舒展,直到晏笙的额头无意识抵在他颈窝,微弱的呼吸终于变得绵长。

    月光漫过交缠的长发,殷无暝伴着耳边渐渐平稳的呼吸,偏头看向窗外的点点星光。

    忽然希望这场夜露永远不要凝成晨光。

    或者只再长一些,也挺好。

    ……

    万万没想到,来了幻境还是躲不过要成亲。

    一个月的婚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晏笙霍然丢开碍眼的嫁衣,冷眼旁观着明华殿里的人来人往,不耐地等着被召去紫宸殿。

    又会是一场索然无味的宴。

    他兀自向着皇宫一角走去,没见与一旁悄然推开了一条缝的殿门错身而过。

    院中杂树筛下的光洒在殷无暝肩头,他抱着狐狸,目光仍追着渐远的背影而去。

    “好像…”

    他是听见隔壁的动静,想起两州联姻也许能助阿苏行事来看看的。

    但,这位青州的世子的背影怎么这么像阿苏?

    殷无暝有些犹疑,反反复复都想不明白,只能抱着狐狸重新回到院子里晒太阳。

    话说…

    殷无暝并指抚过在臂弯中一直睡着的小狐,触及颤抖的脊背时不免低头担忧地看去。

    怎么今天如此反常?

    —

    紫宸殿里,盘龙金柱擎着恢宏穹顶,明珠串成的帷幔后不断传出编钟嗡鸣。

    晏笙忍着剧疼端坐在属于青州世子的位置里,殿中的酒气、瓜果香与刻意燃起的熏香蒸得他太阳穴发胀,正当不耐之时却听身旁传来刺耳的声音:“听说青州女子出嫁前不可见外男,不知换成世子出嫁是否还要遵守这规矩?”

    “男的嫁男的,这质子没一头撞死竟还认了这门亲?真是荒唐。”

    “谁说不是啊,果真是没脸没皮的东西。”

    为首的人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刻薄话,满意地撩起长袍坐在了晏笙身旁,转头时却倏地愣住了。

    他感到心惊,忍不住起身探过去。

    当眼前这张与记忆重叠的脸凑近来、在失礼的折扇挑起他的下颌时,晏笙袖中指尖猛地掐进掌心。

    谢时渊已然看呆了眼前人的脸,忍不住喃喃:“世子竟是生得这模样…”

    晏笙冷冷抬眸,他不打算搭话,便拂袖推开眼前人。

    一场各怀鬼胎的宴席,在谢时渊如狼似虎的眼神与众人看好戏的视线中度过。

    但晏笙只看着至今还空着的国师之位。看来是没脸见人,毕竟真被他撕去了半张脸。

    无妨,人既然不来,那他就寻上门去。

    千星阁外的玉阶阶泛着星子般的冷光,晏笙踏过印着星轨图案的墨玉地砖,第一次从正门迈入千星阁。

    没了童子,迎上来招呼的自然换作普通宫人。

    “你是谁,有什么事?”

    “青州世子晏笙,来求一个答案。”晏笙如是说道,顺势递出拜礼。

    宫人接过白瓷净瓶穿过里屋的层层帷幕,只见病榻之上,半张缠着雪蚕丝的脸浸在深邃幽蓝里,活像条盘踞在寒潭底的白蛟。

    眼型狭长,微微上扬的眼尾,披散一床的长发与冷漠的神情,处处都透着不近人情的凉薄。

    视线扫过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宫人和那说是拜礼但着实寒酸的白瓷净瓶,国师冷声反问道:“什么答案?”

    宫人身子猛地一抖,怯怯道:“他说,想问您为何执意提前婚期,更想知道…当初何以主张两州联姻,选人时甚至无论男女…”

    “让他进来。”

    “诺。”

    晏笙垂手而立,不动声色地打量着。

    即便用不了法术,狐妖的天赋却已足够让他隔着帷幕看见国师如今的模样。

    花了很大的功夫才忍住没笑出声,晏笙深吸气找回青州世子的声线,假作惶恐地低下头,颤声道:“拜见国师大人。”

    垂下的视线不自禁碾着地砖上雕刻的星宿,这地方仙气弥散,像极了不灭天,让他十分不爽。

    “你来问本座答案?”国师轻笑了声,幽幽转着无情的语调:“青州有五州最强的战马,世子还是没认这联姻的命?”

    比起仙族,妖族更擅长抵御恶祟侵扰的能力与生俱来,你要认了仙妖婚盟的命。

    “那提前婚期为的又是什么?”为什么现世没有这个意外?

    国师:“世子如此看重这个原因?”

    不论是作为青州世子还是狐妖晏笙,晏笙此刻的回答都是一样的:“就算是死也该死得清楚明白,至少给自己一个支撑着活下去的念头,不是么。”

    只是原以为幻境中的国师能给他答案,却不想国师只用一句“梦中天授得良辰”便打发了他。

    什么良辰吉日。

    晏笙似笑非笑着,心想罢了罢了,于现世中截然不同的婚期或许只是幻境在催他的进度。

    他今天来,当然也不是想和国师纠结这些。

    带着屈辱和沮丧,即将嫁人的青州世子俯身相拜,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千星阁。

    直到宫人走远后才抬起漆黑的眼眸,回身不屑地瞥了眼高高的千星阁。

    他不是上门来陪人虚与委蛇的,被送进千星阁的净瓶才是目的。

    国师说一月后是良辰吉日,这点倒是没说错。

    七星连珠的好日子,人皇的气运会于联姻之时大大增强,靠着这延年益寿还是修复自身,国师都绝对不能放过这一良机。

    那若是,由他另起阵法,半道截胡人皇气运呢?

    国师能做,自己未尝不能。

    他可是分神期,是有九条尾巴的大妖呢。

    晏笙自信一笑,蹲在院子里拿着烧焦了的树枝在地上不断推演着阵法。

    人皇不喜被困在千星阁,已然偏离了皇宫中心,其对皇宫的庇佑便大打折扣,更多的还是被国师占为己用了。

    那他就自己顶上这皇宫的空缺,借着中州皇宫的气运造一个假的人皇不喜出来。

    千星阁作为死门的一部分,与紫宸殿互为阵眼。

    以紫宸殿为中心,狐尾吸取人皇气运反哺自身,五重宫门为轴,立吞天之阵。

    还缺几处,要改。

    在晏笙认真算着位置的时候,殷无暝一直都坐在一旁安安静静盯着他看。

    他浑身都起鸡皮疙瘩,实在忍不住眼尾抽搐着偏头。

    殷无暝正用胳膊支着石案,将下颌搁在交叠的掌背上,目光灼灼似要在他侧脸烧出个洞,半点也无被抓了现行的自觉。

    坦然,且无赖。

    这是怎么了?

    晏笙摸摸自己的脸,可却没觉得哪里不对,这才无奈叹息:“我的太子殿下,又出什么事了?”

    自从和殷无暝共事之后,他发现殷无暝除了如常的逍遥做派,还时不时有些不正经。

    比如抱着小狐狸猛吸,以及必须要狐狸陪睡否则就睡不着,有时还拉着他一起去偷御膳房的点心。

    从前谁人不知,百战昆仑巅修炼极致剑道,弄云的三个弟子眼里心里都是剑,一个比一个狠。

    可废太子击碎了他对百战昆仑巅的一切想象。

    有时候,他也会和殷无暝一起在院子里晒太阳。

    殷无暝说这叫躺平当咸鱼。

    晏笙不明白,自己是狐狸为什么非得当鱼,但翻来覆去晒晒很舒服,他也没纠结了。

    到后来殷无暝又说:“你说我俩就这么一直过下去,是不是也挺好的?”

    晏笙:“不当皇帝了?”

    “算了当我没说,我们去码头整点薯条吧?”

    “?”

    诸如此类种种,他开始忽略殷无暝偶尔的发癫和蹦出来的新奇词汇,如今更是习以为常地看着殷无暝若有所思的模样。

    “我的殿下,今晚又想偷哪位娘娘小厨房里的糕点?”

    殷无暝:你这话说的,谁家太子做成我这贼样?

    他指了指晏笙的腰窝,憋着笑问:“你是不是腰…或者那里不太舒服?”

    回来之后姿势怎么看怎么都奇怪呢。

    他想了下,忽然灵光一闪,忍不住惊呼道:“不会有人打了你的屁股吧?”

    天杀的!

    谁干的!

    于窒息的沉默中,晏笙倏然起身,恼然道:“你若闲得慌,不如加紧修炼!”

    什么打哪里,这都什么话啊!

    绯色自耳尖漫到锁骨,尾音却泄出一丝颤,到最后忍不住心虚碰了碰自己的鼻尖。

    他只用了条尾巴做阵眼而已。

    虽然很疼,但他上一世也习惯了,而且幻境里也不是真的。

    晏笙羞了好一会儿又想起自己即将要做的事忙,犹犹豫豫着又重新蹲回原位,轻声问道:“若我说,我要杀了国师,你做何想?”

    在不灭天上,殷无暝没反抗过弄云仙尊一次。关于这一点他始终想不明白。

    他忧愁地看着殷无暝温柔含笑的眉眼。

    师兄,你真的喜欢弄云仙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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