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丝问雨林：“我什么时候能见到我的父亲？”

    雨林抚摸着泊丝的头发，她的头发也和她的母亲一样热烈如火焰。雨林回答道：“等你的母亲回来，她会带着你一起去见你的父亲。”

    泊丝又问：“那我的母亲什么时候回来？”

    “她不会回来，她在外流浪。”

    泊丝失望极了：“她为什么要流浪？”

    “朋友，妹妹，女儿，”雨林温柔亲吻着她的额头：“因为她认为她犯了错误。”

    “和我的父亲有关吗？”

    “是的。”

    “朋友，姐姐，我的养母，给我讲讲我父母的故事吧。”

    “你想听哪个部分呢？”

    “我今天想知道他们是如何相遇的。”

    雨林抱起了泊丝，把她放在自己的腿上：“星群和她的姐妹星河，一开始都只是命运女神的侍女。此外还有一位日后的女祭司星极，她也曾是侍女们中的一员。

    “星群，星河，和星极三人作为侍女，陪同命运女神在多维相的指引下去寻找她的丈夫。

    “多维相只在乎命运女神，它起初只想带着命运女神沙丽独自上路。它一开始甚至不希望命运女神在成婚间见到她的丈夫，因为女神不爱她未来的丈夫。但是他们的婚姻是既定的，是命运中不可改变的事实。

    “然而命运女神决意违抗她自己的命运，并毅然决然地带上了自己的三位朋友。女神姿容丰丽，而她的侍女们虽然相貌各有特点，甚至千奇百怪。因此在路途中，她们遭受了各种不公的待遇。而在女神的宫殿里，除了部落带来的管教嬷嬷，人人平等而自由。外面的世界却不是，那里暴虐和疾病并行。

    “星群脾气暴烈而古怪，尽管心怀不满。她依然跟随队伍走到了神的栖息地，也就是你父亲的居所。在世界形成那一日，祂化作石像落入这里，激起遮天蔽日的尘埃。也是在此处，祂日复一日地观察着世界。

    “若要接近神，最要紧的是如何安然无恙地到达湖中岛。冥湖中是千万罪孽深重的水鬼。它们的品行太过单薄，因此它们的灵魂在水中也无法下沉，同时它们也是神的卫兵，保护祂不受外人的侵扰。

    “多维相的容貌和它的品德一般腐败，它无法沉入水中。故而在洞口时，它提议道：‘我虽然可以行走在这冥湖之上，但是你们却不可以。我们此行的目的却是让你们渡过冥湖到达彼岸。因此我想只要挑选一人投入湖中，饥饿的水鬼就会上来扑食，我便可以伺机把剩下的人安置在船上，把你们推往彼岸。’

    “女神知晓多维相不安好心，她力图保全每一位朋友：‘大胆的奴隶，你说你要我原谅你的卑鄙与无耻，又为何用这样下作的办法来满足你的愿望？我通晓过去，现在和未来，我知道今日所有人都能平安到达彼岸。因此你的提议只会引燃我的怒火。朋友们，不必理会它，我们上我们的筏子。’

    “女神摆动她柔美的手腕，女眷们顺从地登上船筏。多维相见状，只能无可奈何地拉着她们踏上冥湖的水面。”

    “到现在我的父亲都没见到母亲，对吗？等等，我的父亲又是故事中的哪一位呢？”

    “是那位神。”雨林温柔地说：“祂是你的父亲，也是我的父亲和母亲。祂是宇宙的造物主，常人不轻易道出祂的名讳，但是在生命的终点他们总会知晓。死神牙尔是万事万物的审判者。”[1]

    “请快一些讲到他们在一块的部分。”

    “为什么呢？”

    “因为那样听起来和我有关。”

    “但是要很久以后才和你有关——那些穷凶极恶的水鬼越出了水面，水花裹挟着尸体的恶臭，它们伸出尖利的爪牙，覆满粘液和鳞片。它们不惧女神的威仪，它们想让她去做地下世界的女王，而女神衷心的仆从抽出长刀，与水鬼厮杀。

    “等她们安然无恙地踏上湖心岛，发现少了一人，星群在混乱中消失。女神回过头去，在湖面上只能看到一串气泡。

    “多维相安慰她说：‘女神啊，你的预言从来精准无缺，带领我们走向既定的目标。那么您何必为路上的崎岖而伤心难过呢？’

    女神回过神来，她的神情寂寞而坚定：‘我的朋友，我今日不会再失去另一个朋友。所以我们要在这里等待她的凯旋归来。’

    “不甘的多维相又开始了它的劝说，最终女神经受不住它的唠叨，同意先去觐见她未来的丈夫。于是她们转身走向身后浓重的雾中。

    “这场谈话令女神心灰意冷，却让造物主迸发出无限的激情。女神的离去不仅没有损毁祂对她的爱意分毫，于祂而言，这种行为无疑是在炉火上添柴，洞穴内曾经潮湿的空气已转化为炙热的渴望，弥漫的尘埃都象征着祂无限的欲望。

    “女神却不再回来，而是在不知多久后，一只枯坏的手伸出湖面，活死人星群持她的长剑走出冥湖，在那里她看见了神。

    “‘身披黑纱者，栖身白雾者，你是什么人？’意识模糊的星群剑指死神，询问道。

    “神的回答是一片死寂，显然祂还在回味女神对祂的冷淡，女神的厌弃在祂眼里成了无声的勾引。而星群，女神忠实的奴仆，女神最好的朋友，她立于此处，睁开了眼睛。

    “星群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您是宇宙的创造者啊，包容命运的死亡。请原谅我的无礼。我已经认识到我的错误，我已经认识到，我的莽撞和自大让我窥见了宇宙，我却无法理解宇宙为何物。’[2]

    “星群放下了手中的剑，锋利的剑刃划破了她的手指，顿时血流如注。慌张的星群感受到漫长活死人生涯中不曾有过的疼痛，她连忙跪下寻找可以包扎伤口的物什，于是她摸到了那覆盖神像的黑纱。

    “那黑纱是宇宙的表膜，因此当她触到黑纱时，她便看见了宇宙。

    “那无穷奥秘令她意乱情迷，徘徊许久，直至伤口干涸也不愿离去。

    “但是神对她的不忠感到不满：‘去到你主人的身边。’祂说。

    “‘可是她已抛弃我。’

    “‘她知晓你会在什么时候去到她身边。’神的语气中充满对妻子的自豪。

    “‘所以您只能看见我的主人吗？’星群问祂。

    “神的沉默便是祂的答案，伤透了星群刚恢复跳动的心。于是这位活死人之王站起身来，失望地走过冥湖表面，那泛起的点点涟漪从此成为失散情人的象征。直到走出洞口，她也不曾回望造物主，仿佛她已经忘记她曾经的逾矩。”[3]

    “咦，这便是结束了吗？”泊丝对这样的结局很不满意，她止不住地向雨林撒娇，希冀她能说出更多故事。

    雨林平静地回答：“是的，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你的父母都不曾见过面。有些情感就如同水面上的涟漪，它可能消失于表面，但却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候，触动飘荡的浮萍，那也许发生在千百年后，那也许发生在下一秒。只要它发生过，那么它终会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