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杀手

    “哦～我亲爱的弗雷德。如果我变成猫咪你还会爱我吗？”

    “有病要治，奥尔菲斯先生。”弗雷德里克蹙眉，低头细细擦拭黑亮的枪管。

    “别这样冷漠啊亲爱的……”

    “哦，那如果我变成猫咪你还会爱我吗？”随着一声清脆又利落的“啪”，弗雷德里克将满弹弹夹装配，猛地抬枪指向聒噪的来源。

    那份嬉皮笑脸只愣神了一瞬，但仍手到擒来接住了回抛的问题。“我当然会爱你啊亲爱的～”

    弗雷德里克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人一步步蹭到自己身前，抚上自己手背，让那握着枪的指尖贴上自己的脸颊。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永远爱着你。”

    “油嘴滑舌。”他把那把本就开着保险的枪收回怀里，登上地下室通向地面的阶梯。

    “准备出发吧。七点公馆的晚宴上有我们的任务对象。不要浪费了这次宝贵的机会，奥尔菲斯先生。”

    “悉听尊便”，驻足地下室的阶梯，瞧见窗外夕阳正好，暖橙的霞光温柔了阴影与轮廓，让他能明明白白望见客厅中央那周身散着光的可心人儿，

    “我的，弗雷德。”

    “奥尔菲斯——”

    “嘘——”

    “你没事吧？”可转眼那长袖下遮掩的猩红撞进眼眸。

    “还是中弹了？！”可那张苍白的脸给不了他太多的回应。

    “还能走吗？”他承认自己有一瞬间的慌张，“来，我扶着你。”

    “两个街区外，有人接应。如果出问题就多走一段，我知道有个地方能暂时躲一躲。”腹部的伤显然折磨着他，能听出他的气息有些不稳。

    可他们不能停留，他们要逃，逃，与死神赛跑，与灾厄竞速。亡命的鸳鸯要奔向自由，“成双对的天鹅飞不出人工湖就会变成明早集市里并肩倒吊的烧鹅。”

    “顽劣的笑话。少说点吧你。”弗雷德里克瞪了一眼这个走不稳却忙着耍嘴皮子的家伙。

    很嘈杂的人声，车鸣，在几个路口外的灯红酒绿里上演熙熙攘攘。在漆黑的小巷，他们携手一步步远离喧闹，远离纷扰，要回到亮着一盏小灯的地方，要回到昨日玫瑰切花盛放的地方，要回家。

    “我回来了。”

    “辛苦了啊，亲爱的。”

    “还好，就是...”

    一只黑色的鸟忽的从他头顶掠过，惊得他向一边倒去，手条件反射般摸上怀里的枪。一根乌黑的长羽晃晃悠悠落在他眼前。

    “它吓到你了？”沙发上传来令人安心的声音。

    “怎么会有鸟在这里？”弗雷德里克起身拍了拍外套上的尘土，“我想我出门前关好了门窗。”

    “是迷路的渡鸦啊……”一声微弱的叹息。“也许可以留些面包屑在窗台上。”

    “这些天你倒是清闲自在。”

    “我可是尊贵的伤员！弗雷德。”那人身着居家服横卧着，一副大爷模样。“我应得的！”

    “行行行，你有理。”弗雷德里克坐下来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呡一口，怔怔望向窗外半晌。

    “在想什么呢？”

    “在想养一只猫。”

    “怎么突然想起养猫来了？”

    “用来抓渡鸦。”

    “‘噩梦’，或者我应该称呼您为，奥尔菲斯·德罗斯。对吗，先生？”

    这个冬天，弗雷德里克成功养了一只猫，一只有着棕色虹膜的白猫，是从门口捡来的，在奥尔菲斯接到那通电话后的一个星期，在“噩梦”被确认死亡的三天后。

    这是一个很安静的冬天。伦敦的雪掩去了泥沙上的血迹斑驳。听说那是一场蓄谋已久又突如其来爆发的地下党火拼，终结了几个大小不一家族间的争端。一场彻底的洗牌，太多传言都在那场暴雪里尘埃落定。但不会有局外人注意到城市背面的暗流涌动、换代变迁，更不会注意到曾经小有名气的“白马”从此销声匿迹。

    德罗斯家族的事安排妥当后已经全权交给爱丽丝了。这也许是一个没落的小家族东山再起的机会，她是个坚毅聪慧的姑娘，她会做好一切的。可这与他都没有太多关系了。

    弗雷德里克·克雷伯格？弗雷德里克·德罗斯？哪个姓氏都不太合适了。

    现在，他是弗雷德里克，也只是弗雷德里克。他只是自己，他也只有自己了。哦，还有一只猫。

    它只是一只动物，不是吗？一只暂时陪伴我挨过这个寒冬的小家伙而已。可他的眼睛很像你。亲爱的，很像你。这让我有点想你了。

    为什么乌鸦的味道尝起来会像黄昏？可能因为那些日难以忘怀的暮色坍塌在飞羽。

    那么现在回到一个曾经是玩笑却冥冥中成为残酷现实的问题了——如果我变成猫咪你还会爱我吗。

    你会带我回家吗。

    你会温柔的抚过我的毛发对我道一句晚安吗。

    你还会将你的温柔都留给我吗。

    那每一个难捱的风雪夜，他抚摸着枕边随呼吸起伏的温热皮毛，他一遍遍的扪心自问。

    如果那个曾经彼此都嫌弃的，矫揉造作的问题，成为摆在面前的真实。

    我深爱的痛苦会去向何处？会随着眼泪，消失在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