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冬
这是布雷斯认识西奥多的第七年,
也是他们成为朋友的第五年。
有时候,布雷斯也想过,像西奥多这样无聊的人,他为什么会和他做朋友?
因为诺特式的毒舌?是他拧巴不得行的样子太好玩了?还是,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里,渐渐吸引他的记忆。
布雷斯忘了,没有太多东西值得他去探究,更别说是西奥多这种无聊的男孩,他就一个评价——比伦敦的雨还要让人难受的,西奥多·诺特。
“你怎么看呢,布雷斯,他们都说”达芙妮压低声音,但难免还是带上颤音“那个人,他回来了…”
真令人烦躁,说不上来的烦躁的情绪,布雷斯有些头痛睁开眼睛,茶棕色的眼睛看着因为说话而靠近他的达芙妮,她漂亮的金发此刻正搭在他的校袍上——肯定染上她的香水味了。
布雷斯这样想着,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些,漂亮的脸上带着笑,“一个疯子说的话,你怎么就信了,达芙妮,别让你妹妹看笑话了。”他说完,下意识的拂下衣袍,皱眉——该死的,他终于知道他喜欢西奥多什么了。
西奥多从来不会问别人自己心知肚明的问题,至少,他有自己的判断,不会向别人寻求安全感。
格林格拉斯家族一直保持中立,和扎比尼一样,他猜这就是达芙妮来找他的原因。她想通过他知道扎比尼现在的站位。
可她也只敢在潘西和德拉科去级长车厢开会后,才敢来问他了。
火车又发出嗤笑般的鸣笛,让布雷斯实在无法忽略车厢内的空气。他绅士的向达芙妮告别,在出去后的第一秒,他下意识的想起了西奥多,那个家伙又跑哪里享清闲了?
走廊上,布雷斯修长的身影多了几分惆怅,像春末的最后一声叹息,带着死亡的寂静。
他想了想,往倒数第四间车厢走去,胸有成竹地敲了敲七下车厢门,然后静静的等着——等某个人将那扇门打开,亲自请他进去。
车厢内的少年沉默不语,他不自觉的捏紧手上的报纸,像在挣扎着,一种奇怪的,令人费解的自我唾弃。
他们都心知肚明,他无法拒绝门外之人的请求。
三、二、一……
布雷斯倒数着,就像知道他一定不会拒绝他,果然,车厢门开了,他抬眸,胜利般的笑容还未露出,却被门内的西奥多吓了一跳。
记忆中有着灰蓝色眼睛的少年,那头看似乖巧的粟色短发,如此却变成一头漂亮的金发,还有些长了。
“哇哦,狂奔的戈尔工,瞧瞧,这还是,西奥多·诺特吗?”
布雷斯将车厢门关上,自觉的坐在西奥多对面,刚才的郁闷一扫而光,此刻,他眼里只有面前冷冰冰的金发少年。
“一个假期,诺特先生是大转性了,不过,这发色还,挺配你的,像个金发魅娃。”布雷斯忍着笑,用调情的语气调戏着对面的西奥多。
“比不上你,布雷斯,如果你再吵,我不介意用新学的毒咒让你闭嘴。”
“你可真是忍心,西奥多。”
布雷斯收住那份样子,他知道西奥多说到做到,也有那个能力——他的黑魔法是老诺特教的,而老诺特又是个食死徒,唉,真是老食死徒教出来了个,小食死徒。
一样的心狠手辣,一样的不近人情。
他猜,西奥多手臂上一定有了黑魔印记。德拉科,他不太清楚,但西奥多,没有人比他布雷斯更清楚他的了。
毕竟,他长得和那个人太像了,不然他懒得和西奥多周璇。
也许是因为布雷斯的目光太过直白,也许,是因为西奥多太过在意他的视线,某个人将左手往后缩了下。
“你身上的香水味,”西奥多皱眉,意味不明,“太浓了,呛人。”他嫌弃的往窗子边靠,轻轻甩了下魔杖,将窗子打开,让凝固的空气终于流通了几分。
“是吗,我觉得挺好的,不是吗?”他忍着恶心,反过来恶心下西奥多,他们都不太喜欢香水味,那种东西,太具有标志性,比如,他们都闻出了属于达芙妮·格林格拉斯的桂花味的香水。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直到最后的鸣笛响起,一直装睡的布雷斯离开了车厢,他刚出去,就遇到了德拉科,又一个脸色苍白的金发少年,也许是因为西奥多的缘故,此刻,布雷斯看他都顺眼了几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交谈着离开,完全忘了正要走出车厢的西奥多,他只是沉默的看着那个背影渐渐消失不见,然后,他将空气中的不甘收搂,一个人走出了车厢。
可以说,西奥多就是个沉默不语的石像,他像豪华的艺术圣殿里,没有游客注意的一座单一空洞的雕像。
直到在角落里生了苔藓的、嫩绿的枝叶扎根于他的血肉。
但这不是新生,是死亡与破裂前的唯一的反抗,美丽腐败了。
事实证明,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他的变化,除了潘西她们,她们也只是像布雷斯一样,赞美了下,然后回归于平淡。
直到回到休息室,所有人都在谈论新来的乌里姆奇教授,而西奥多像往常一样回到寝室,一直沉默的达芙妮开口:“你们不觉得,西奥多有点怪吗?”潘西接过话,“有吗?我看还可以,至少,不是那副”她有些带着嘲笑“一幅,死人脸。你说呢,布雷斯?”
她下意识的将问题抛给在对面的布雷斯,他应该还是老样子——给出中立的回答,但也会借这个机会嘲讽下。
“我觉得挺好,不是和德拉科一样了吗,我猜你也会看他顺眼点。”
“布雷斯,你吃错药了吗。”
明知道她和德拉科在四年级的舞会后就有了裂痕——马尔福没有选择帕金森,他选择了格林格拉斯。他们之间的气氛已经僵硬了很多,只剩浮于表面的友好。
可他偏偏,更乐于,挑起事端。
两人之间的空气开始焦灼,达芙妮甚至没反应过来,反倒是黑了脸的德拉科开口打破了沉默,“达芙妮,你该去给利亚送药了。”“怪我,差点忘了”她站起身,看向黑着脸的潘西,“亲爱的,陪我去趟医疗翼吧。”
潘西只好咬牙答应,她知道这样僵持下去,只会撕破脸。
休息室内一场短暂的对执在沉默中消逝,浮于表面的平静终于等到了裂纹。
这一切却和在盥洗室内,正跌倒在角落的西奥多没有关系,他的意识模糊不清,剧烈的灼烧感从左手腕的皮肤上不断提高,他咬牙,捡起掉落的魔杖,再一次将杖尖死死按在黑魔印记上。
痛苦的哀嚎被他吞咽,他在心底默念咒语,看着黑魔印记一点点消失,但这也只是障眼法,它已经彻底刻进他的灵魂。
他费力的站起身,半撑在洗漱台上,透过潮湿的镜子,他看见狼狈的自己——没有一点光泽的金发被冷汗浸湿,死死贴在苍白的皮肤,双眼青灰,像个死人。
他想起老诺特压住他肩膀上的手,想起神秘人按在他手腕上的魔杖,想起,布雷斯看他的眼睛…
西奥多将狼狈不堪的自己装饰好,若无其事的走出来,他麻木的走向自己的床铺,想快点进入梦乡,至少梦里没有怎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