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芙舟甩开了楚湛的手，冲苏文谦：“朗语在哪里？”
如果苏文谦对朗语做了些什么，那芙舟一定得报警，苏文谦这是非法囚禁。
“在楼上。我带你去。”苏文谦倚着楼梯扶手。
芙舟警惕了起来。此时楚湛走到他身边，意思是跟他一起去。
苏文谦向上走，带路。芙舟看看苏，又看看楚湛。
这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怪怪的，是那种断绝了关系的怪，还是别有用心？这儿偏远，要是他也被楚湛关在了这里！
楚湛注意到他的表情，无奈道：“你不会觉得我跟苏文谦是一伙的吧？”
“不可能吗？”
“他当我是祭品，我傻吗，还跟他是一伙的。”楚湛说。
“你精明得很，说不定这是一个圈套，为了关押我。”
“什么，关押？”楚湛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
芙舟边上楼边观察苏文谦的背影，这人好像比之前憔悴潦草了许多，幻想破灭所致。
“你就放心吧。”楚湛说。
“有你在我才不放心。”芙舟说。
楚湛笑而不语。
上了二楼，苏文谦带他们去倒数第二间房，走廊长长，一个女佣男佣都没看见，估计并没有帮佣。
芙舟加快脚步，在苏文谦要开门的时候，站到他旁边。
苏文谦斜来一眼，芙舟想跟他拉开距离，后退撞上楚湛的胸膛，莫名觉得稍微有点儿安全感。
楚湛探头看芙舟的侧脸，这时门开了，芙舟走了。
这是一间不大不小的卧室，朗语正在下床，他依旧漂亮，就是瘦了很多。
“我要报警。”芙舟瞪向苏文谦，心里的焰火烧得四肢沸动。
“芙舟。”朗语朝他走来。
原来朗语摔断腿进医院之后，苏文谦将他移动到这儿休养，专门照顾朗语的是一个女佣，出去买东西了，一会儿才会回来。
朗语的意思是，虽然不知道苏文谦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但除了在他腿好之后不放他离开之外，其他的都很正常，就好像把他当成了一个儿子。
所以他劝芙舟不要报警。
“你的腿现在怎么样了？”芙舟换了个话题。
朗语大大方方站起来给他展示，左边走一步右边走一步，再踮脚跺脚，地毯被跺出沉闷的声音。
“早就好了。”
“那苏文谦凭什么不放你走？起码他浪费你这么多时间吧。你不恨他吗？”
“但是我的腿确实也是他帮我治好的，可能他这里。”朗语指指自己的心腔，把声音放得很轻很低，“还是有点良心。”
“他真的什么都没做？”芙舟怀疑，“没有在三更半夜进来看你？”
“真的没有，除了这段时间，他并不经常在这儿。”朗语说，“大部分时间里，都是我跟女佣还有几个保镖一起生活。”
芙舟心想，根据苏文谦还想借楚湛来复活楚书庭这件荒谬事来看，这人的精神也不正常，楚湛的也不正常，或许这是遗传啊。
“我们今晚就走。”芙舟说。
“好啊。”朗语又问，“我去哪里呢？”
朗语还什么都不知道呢，芙舟拍拍他的肩，“到时候我在车上跟你说。”
“好。那我先去收东西。”朗语笑道，“哎呀，其实也没什么东西。”
芙舟叹口气，在他看来，朗语真是善良单纯又天真，要是再被人骗怎么办？
“怎么了？”走到柜边的朗语关切道，“不舒服吗？”
芙舟松了眉头，“你先收着，我去找楚湛，是他开车带我来的。”
“你们、到底。”朗语欲言又止。
“我们是仇人。”芙舟言简意赅。
朗语点点头：“所以他现在是在向你道歉吗？”
“先不说这个。”芙舟拉开门走了出来。
一出来就看见倚在走廊里的楚湛，这画面让芙舟似曾相识。
一年前的那个时刻，芙舟见过朗语他们后上楼，见到的就是靠在走廊墙壁上的楚湛，像一把长长黑伞，被谁放在了那儿。
“聊完了？”楚湛问。
“等朗语收拾好东西，我们就走。”芙舟说。
“好。”楚湛点头，漆黑的眼睛默默地看着他。
“苏文谦呢？”芙舟问。
“谁知道。楼下吧。”楚湛并不关心。
芙舟故意怂恿他：“你怎么不趁机去勒死他，从他背后。”
楚湛笑一声：“你这么不想见到我啊？”
“不然呢。”芙舟转过身，又听见他笑了一声。
“那今晚住这里吧。”他说。
芙舟回头，他接着说：“你刚才的话让我很伤心，以至于没法开车了。”
“刚才说好了的。”芙舟又嘲，“像你这种做过坏事的人，只是伤心而已，又没缺胳膊少腿就烧香吧。”
楚湛像是被他的话逗乐了，评价道：“尖牙利齿。”
“马上就走。”芙舟肯定道。
“好。”楚湛点头，眼神的光点滑动出一个小小弧度，“都听你的。”
朗语只有一个包，他跟芙舟一块下楼，脸上渐渐现出犹豫之色。
楼下没有苏文谦的身影，灯也没开。
这时门口有了动静，一个提着大袋子的女佣走进来，一边关门一边朝楼梯这边望来。
“朗语。”女佣问，“要走了么？”
“我朋友来接我回去。”朗语打算去跟她告别，芙舟目送他。
“苏先生呢？”女佣又问。
“我不知道。”朗语摇头。
“他知道这件事就行。”女佣像是在劝慰朗语，“我看不必跟他告别了，只要你过得好，苏先生也算是做了件善事。”
芙舟表面不动声色，其实在心里冷哼了声。
“那你们走吧，谁开车啊。”女佣说，“注意安全。”
朗语将楚湛飞快一指，女佣不再吭声了，拍了一下朗语的肩。
楚湛跟在芙舟后面出了别墅，星空像一块布盖在头顶，把芙舟的发梢映出辉光，他跟朗语并肩走。
“你难道想跟他告别？”芙舟问朗语。
“阿姨都说不用了，那就不用了。”朗语说。
“你怎么能没有一点心眼子呢，我看这本来就是苏文谦应该做的，就是他对不起，在那个时候怎么没阻止。”
说起这件事，芙舟回眸，把跟在后面的楚湛狠狠瞪了眼。
“之前的事我虽然不想再提了，但是大家都怎么样了？”朗语问。
芙舟跟他说了一路，直到上车还没说完呢，那放低的声音是不想被楚湛听了去。
两个人坐在了后座，好像完全忽略了成为司机的楚湛。
“系不系安全带呢？”楚湛回头看芙舟，眼神深深，想引起芙舟的注意。
“我不想系。”朗语看着芙舟。
芙舟想了想，说：“他开车技术很一般，还是系上吧。”
“那好吧。”朗语说。
楚湛早已料到般笑笑。
车行驶在一望无际的夜空下，看着窗外景色的朗语忽然降下车窗，然后掩嘴要跟芙舟说话。
芙舟靠过去一点儿，听见朗语的声音跟风声混在一起：“这么看来，其实楚湛也挺可怜的。”
“……”芙舟用纳闷的眼神看他。
“我不是叫你原谅的意思。”朗语赶紧摆手。
芙舟“嗯”一声没说话。
“薛仁当真一直在找我吗？”朗语又问。
“真的。”芙舟说，“那个时候我要准备那个狗屁仪式。”
朗语忽然笑了，芙舟讶异：“怎么了？”
“你刚才说‘狗屁’很鲜活。”
芙舟抿了抿嘴，继续说：“其他人的下落也都是他告诉我的。”
“那个神秘人是楚湛吧。”朗语猜测道。
芙舟不说话了，不想告诉他这件事，他应该站在自己这边，而不是帮楚湛说好话。
“你放心芙舟，不管怎么样，我是站在你这边的。”朗语说。
芙舟一惊，同时又很感动，怎么朗语是个这么好的人。
“那我们明天回春意看看吧，见见大家。”朗语笑着，语气憧憬。
“好。”芙舟点头，唇角翘起来。
楚湛一手握着方向盘开这条笔直的路，一手撑额，那双时不时通过后视镜看芙舟的眼，随着蹭进来的夜风染上笑意。
朗语不打算再说楚湛的事，将窗关上了。
楚湛的黑发动了最后一回，之后搭在眼皮上，芙舟不小心随着那后视镜里的翻动，跟他对上眼。
他勾唇笑起来，芙舟烦躁似的移开眼。
后来朗语靠在芙舟的肩膀上睡着了，芙舟便也靠着他的脑袋睡。
车驶到傅宅前时，两个人都在熟睡，楚湛停好车解开安全带，把后视镜移一移，好看芙舟那张洁白的睡颜。
他托腮看了芙舟睡颜许久后终于发现站在不远处的薛仁。
薛仁带一身戾气冲他走来，他降下车窗看去，薛仁问：“芙舟呢？”
“有事？”楚湛问。
“我等他几个小时，你说有没有事？”薛仁冷声反问。
“别吵。”楚湛变了脸色。
芙舟被他们讲话的声音弄醒了，睁开眼看见楚湛一个侧脸，那修长如竹节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
接着看见车窗外站一个人，探头瞧去，是薛仁。
“诶。”芙舟唤了声。
薛仁瞥来：“你还有心思——”
随即看见了随着芙舟探头而脑袋下歪的朗语，眼瞳大了一圈，嘴闭上了。
薛仁后退一步，锤在身侧的两只手猛地握成拳。
“朗语。”芙舟拍拍朗语的手臂，“到了。”
朗语睁开惺忪的眼，冲芙舟笑时恢复清醒。
“薛仁在外面。”芙舟说。
“我这就去见他。”朗语赶紧起身，拿好包推开车门下车。
再冲站在夜色里的薛仁抬眼，说：“谢谢你一直在找我，我腿已经好了，安然无恙。”
“那就好。”薛仁一下子变文静许多，看朗语的眼随着朗语走动而移到天边去。
“你找我就是为了朗语这件事吧？”后下车的芙舟问。
薛仁看去，点头。
“哇芙舟，这就是傅宅吗。”朗语冲着宅子感叹，“很有那种古典风格。”
“走吧。”芙舟走向了朗语。
剩下楚湛跟薛仁还站在黑暗里，风吹衣摆动。
“要叫薛仁进来坐坐吗？”朗语询问芙舟，“也算叙叙旧。”
芙舟扭头，冲其中一个属于薛仁的黑影说：“进来坐坐吧。”
薛仁迈步时把楚湛瞧一眼，薛仁走后，这黑暗里就只剩下楚湛一个人了。
他双手插兜，垂头浅笑，借用芙舟想法的话，或许这就是他这种人该受到的待遇。
“你也来。”
忽然听见芙舟的声音，楚湛感到意外地望去。
芙舟的双眼忽明忽暗，声音沉沉：“把你的东西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