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路上，张白洋挑着东西，走在最前面。
白眠秋和白眠渔姐弟跟在他身后。
张白洋瞪着眼东张西望。
他继承了来自父母的圆眼，平日里瞧着温和，一旦生气了，瞪上那么一瞪，就怪吓人的。
不过怕他的只有暗处偷偷跟踪的三个贼人，白眠秋和白眠渔非但不怕，还安全感满满。
白大哥人好，但也是屠户家出身，跟着老爹学杀猪的，将来肯定会是张屠户那样能保护家人的好汉子。
白眠渔悄悄拉了拉姐姐衣角。
他小声说：“姐，白洋哥对我们真的很好呢。”
“是啊。”白眠秋这会还没反应过来，“白洋哥他们一家都是好人。张老爹，秦大娘他们都很好。还有其他街坊邻居……”
白眠渔抓着白眠秋衣角，再摇了摇，白眠秋便住了嘴。
弟弟……好像不是这个意思？
只说张大哥好？
白眠秋的脸腾地红了。
她悄悄往弟弟手臂上一捏，斜着瞪了弟弟一眼。
可不敢反驳弟弟，也不敢骂弟弟。
张白洋是很好。
但是弟弟刚才说的好，是作为男人的好，沾染上了婚嫁。
白眠秋从未对张白洋有那方面的意思。
就算重生归来，她不准备上京，不要再和江枫火相遇，她的心也没办法打开，轻易地去接受另一个人。
更别说这另一个人，是她以前就接触过，却从未有过儿女之爱的张白洋。
青梅竹马的关系，让她觉得张白洋和她亲哥哥都没什么不同，她又怎会想到其他方面？
白眠渔被姐姐捏了把，也不嫌疼。
他的表情还更认真了。
“姐姐，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白眠秋继续瞪他，再往他脑袋上拍一下，悄悄用唇语对他说“回家再收拾你”。
姐弟俩说着悄悄话，前面的张白洋倏然停下。
白眠秋一时没注意，险些撞上去。
还是白眠渔及时拉了一把，白眠秋才趔趄一下，勉强稳住。
张白洋已放下东西回头。
“秋妹子，小鱼儿，我好像看不到那三个人了。”
他一路走一路观察，刚才就看着那三个人躲在一条巷子后面偷窥。
可这偷窥着偷窥着，就没影了？
白眠秋也回头看了看。
确实，不见那三个贼人了。
“也许是回去和他们东家汇报了？他们走了，白洋哥，这剩下的路……”
张白洋已再将东西挑起。
“走了就走了。我继续送你们回家。
“秋妹子，你可不能这么不注意安全。你还是一个女孩子，出门必须小心。
“依我看，你以后要出去买东西都该喊上大家陪着，谁知道那些人会做什么坏事啊。我、我……”
张白洋停了一停，再开口，声音竟然大了一些，语速也急了一点。
“你要是出门，喊上我也行的，我家就在你家旁边，方便！”
白眠渔继续抓着白眠秋的衣角，摇啊摇的。
白眠秋脸上的红晕才淡去，现在又冒了出来。
“白洋哥，我知道的。”
也不知是不是被白眠渔打趣了的缘故，她现在看张白洋，突然不敢肯定张白洋对自己是不是也是纯粹的兄妹之情。
张白洋帮忙挑着东西，送了姐弟俩回家。
白眠秋检查了一下家中胭脂存货，再盘算了一下接下来可能的销售情况。
她得多做点胭脂了。
张白洋自告奋勇，要再陪她去采购。
家中就剩下白眠渔一个人。
白眠渔送姐姐和张大哥到了门外。
他站在门边，看着两人的背影远去。
接下来就没别的事了，他又不会做胭脂，没办法在这方面帮忙。
那就读书吧。
姐姐那么辛苦，都要让他读书，希望他能考取功名，他说什么都要争气。
然而他才回到屋中，将书取出，要来到亮堂处细读，就有敲门声传来。
一声接着一声，不算很急促，但也彰显着来人的决心。
白眠渔连忙过去。
门外是个陌生人，穿着一身短打衣服，扎着鲜艳的腰带。
白眠渔准备开门的手就这样停住。
有点不对。
他不认得这个人啊？
长相也好凶。
和之前跟踪他们回家的三个人不同，但看着也好吓人。
白眠渔的小脸都白了几分。
他后退了两步，又想起父亲已经离世，自己是家中仅有的男人，总该承担起保护姐姐的责任。
他忙挺起胸膛，加重语气闻：“你、你是谁？”
可他自幼体弱，现在壮着声音，听起来都有些怯生生。
而门外的人一开口，就是粗哑的嗓音。
“买胭脂的！这里是仁安巷31号吧？就是你们家卖胭脂的吧？快点，将东西拿来！”
白眠渔瞪大了眼睛。
卖胭脂？
男人？
这态度？
说来上门挑事他都信！
那人不耐烦了，继续拍门。
“我说你有没有听到！还是说那娘们骗人，不是你们这里卖胭脂？怎么？有什么不敢见人的？”
关乎姐姐名誉，白眠渔之前的怯意散了大半。
“胡说！哪有不敢见人！你要买胭脂是吧？我们家现在剩下的胭脂不多，你要买，我……”
白眠渔都要再上千开门了。
在这之前，他还是反应了过来，没直接让人进屋。
对方的体格明显比他壮实，就这么一道门，完全不见得能将人拦住。
但关上门，总能让人更有安全感。
“你先等等，我将东西拿出来给你挑。”
“麻烦！你开门！”
白眠渔瞬间警觉。
“你不就是要买胭脂？你看看这屋里，怎么适合看胭脂。你就在这等着，我将东西拿出来再说。”
男人觑着眼，往里看了看。
也确实。
屋内的采光不算很好，胭脂在那种光线下可能会变色。
“行吧，你拿出来。”
白眠渔稍微松了口气。
这人看着凶恶，但和那三个人应该不同。
白眠秋出门前正好清点了一遍存货，他也能将剩下的各种胭脂一样拣一盒，全装在托盘上带出来。
这次不开门都不行了。
白眠渔还挺紧张，情不自禁地偷偷瞄向屋两边。
仁安巷是他们一家住了这么多年的地方，这会儿在家的街坊可能不是很多，但总不至于完全没人在家。
他已经看到有些邻居家的门打开了，邻居没直接过来，但也该关注着这边的事。
男人打开胭脂盒查看。
白眠渔都担心得做好了男人可能动什么手脚，导致这些胭脂也不能随便拿出去卖的准备。
可这男人好像很懂货，轻嗅香味的姿势、对着阳光检查色彩的样子……全都似乎很专业。
白眠渔跟着白眠秋学过一点，以便在顾客上门的时候可以更好地给客人介绍，但他都还没太懂该怎么做。
至于来买胭脂的客人，也不是每个都懂得怎么检查胭脂好坏。
这两天来他们这买东西的客人，大多是同情他们姐弟的遭遇，又看过其他人使用胭脂的样子，觉得这胭脂确实可以，就直接买了，而没有过多检查。
偶尔有那么一两个会检查的客人，似乎都没有这人专业。
白眠渔疑惑，那人则看着挺满意，将所有东西都检查一遍后点点头。
“东西我全要了。多少钱？”
白眠渔有点结巴地报出价格。
这是他预料外的事。
男人也不讲价，扔下钱就带着东西离开，只留下一个一头雾水的白眠渔。
等白眠秋和张白洋回来，白眠渔说起这事，一头雾水的人就又多了两个。
张白洋越发担心了。
“秋妹子，这……真的不会有事吗？你们姐弟……”
他看着两人，欲言又止。
白眠秋微微一笑。
“白洋哥，你放心吧。我也做好准备了。”
那块江将军留下的玉佩还在手边。
虽然远水救不了近火，但这也是她隐藏的底牌。
还有，现在闹事的只是一个点绛楼。
而她会做的胭脂还有很多。
她现在做出的这些胭脂确实不错，但受限于原材料，其实好不到哪里去，远远比不得她前世做过的最好的胭脂。
前世的她待在后院，还曾度过一段守孝期才能和江枫火完婚。
她刚开始学做胭脂，用的也是各种简单的材料。
直到这些胭脂的品质得到了认可，她手头积攒的余钱多了些，她配胭脂时能用的原材料品质才不断提高。
一旦点绛楼真的要将她往绝路上逼，她也可以去找凝香阁合作。
想来到那个时候，凝香阁也应该会正视她的能力。
也许还是会有风险，但肯定能为她多争取一些时间。
路，是闯出来的，不是退让出来的。
张白洋凝望着白眠秋。
良久，他叹了口气。
“秋妹子，你有主张，那我也不好说什么了。有事的话，你找我们。”
“好，白洋哥，我送你出去。”
“不用了，就在旁边。”往门外走的张白洋回头笑笑。
白眠秋还是将他送到门外。
白眠渔站在门内，微咬着下唇，看着回来的白眠秋。
门，已经关好了。
姐弟俩的谈话，也不会那么容易传到外面了。
白眠渔小声问：“姐姐，真的没事吗？”
他害怕！
如果没有他，只有姐姐一个人……也许姐姐可以过上更好的日子吧！
他的姐姐聪明漂亮，却多了他这个累赘。
未来的他，或许能让姐姐过上好日子。
但现在的他，只是姐姐的负担！
无论姐姐怎么说没事，他都能从日夜相处的姐姐身上察觉到细微的不安。
那是姐姐想藏，却没办法完全藏起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