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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
见字如面,展信佳。
北方的初雪已经开始落下。
虽然我在这座小城了生活了很多年,也见了很多很多场大雪,鹅毛般的大雪总是如期降落到这座城,但是一到落雪的时节,
我又开始无比的期待下雪。
就像我见了你很多面,但是每次相见之前,我依旧如同第一次与你相见无比的期待。
而这样未见又要相见的时刻总是我最幸福的时候。
我期待下雪,还有是因为只有下雪,只有下雪带来的大地一片苍茫,我才不会感受到一直围绕在我身边的潮湿,这样的潮湿是失去的人和事情所带来的,这样的失去是漫长的,甚至我会觉得除开这,其他一切都是短暂的。
那样的潮湿真如文字下所说像经历一场暮霭沉沉而又连绵不绝的阴雨。
这场初雪毫不意外的又是覆盖了一座城,我每日走过的街道,已经覆盖上了一层层厚的雪,踩在上面,雪发出的吱丫丫的声音,我很奇怪的联想到了烟火的味道。
你看我,如同你所讲。
脑袋里总有些奇怪的想法。
所以你称呼我为小朋友。
我不知道怎么表达我在离开你的第一年我想对你说的话。
我只是在说,我不想说永远,只希望,如果可以,希望每个明天你都在。
因为是明天,所以将永远无法拥抱你,而我可以永远心存期待。
信的落款为你的小朋友。
……
这是一封来自西北一小城的信,这封信是重希从南方靠海的蓉城带到西北山连山的凉城。
信是她亲自写的,写信的字体用的是她最喜欢的攒花小体。
时值初秋,靠更南边的蓉城,此刻气温才有了微微凉意,到处栽种的银杏树已经被这深秋宠爱的肆无忌惮,正呈现出一片灿烂的温暖。
而远在西北的凉城,此刻已经开始下了第一场初雪,刚好重希正赶上这一场正在落雪的时刻,出生在南方的重希忍不住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看着雪花在手心里融化的时候,重希忍不住甜甜的笑起来。
原来真如李家家所说,当所有朋友都在说着凉城一到冬天就是一片荒凉与孤寂,那是所有人对凉城的固有的刻板印象,而李家家生气的涨红着脸,好一会儿才说,那里会早早的下雪。
重希当时不明白李家家这句话的意思,只是单纯理解成李家家只是想说凉城有蓉城没有的雪的,要知道南方人对雪有着莫名的执念。
隔了很多年此时,身处凉城的重希才真正明白,李家家也许是想表达。
当雪落在这里,冬季的凉城便有了生机。
……
重希踩着厚厚的雪,朝着邮局走去。
工作人员很差异现在通讯发达的时代,还有人用写信的方式联络,还以为是怀旧的老年人在表达情感,但是听到清澈明亮的声音,忍不住将头抬起来,映入眼里的一位长相甜美的年轻姑娘,圆圆的小脸因为天气冷冻的红扑扑的,俩个小酒窝很是惹眼,时不时搓着小手,笑意盈盈看着工作人员。
顿感如同一只调皮的小精灵突然闯入了雪色之中。
惹人心生喜爱之情。
信是重希寄的,收信的人是地址是蓉城金湾13栋,那是重希在蓉城家的地址,在重希手动录入姓名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手因为冻僵有些颤抖,她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好一会儿才打出李家家三个字。
信是写给李家家的,就是那个初次相见,身穿小蓝花白色底的连衣裙,扎着俩条辫子,文静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的李家家,那时的重希见到李家家那一刻,就想起了家里花园里的栀子花,还是花骨朵的栀子花,虽然带着紧张感,但是又蓄含着饱满的力量,等待绽放,而这种绽放一定会开的很好看。
那是他们十二岁情谊正式开始的场景。
第一次相见是在重希的家里,重希的家住在蓉城繁华地段里一处联排别墅,正值初夏,大朵的芍药花,繁多的三角梅,一串串未知名的紫色花肆意攀爬,所有的花朵在热恋的夏日来临的时刻,如同挨着蓉城的那片海的浪花,席卷而来,在繁花阵阵中,一只黄色的小花朵儿,带着娇嫩的花蕊伸出铁门,吸引到了初次跟随自己的妈妈来到这里的李家家,她的眼神安静的落在小花朵儿上,忍不住用手将花蕊里的水珠碰掉。
李家家的距离距离重希的家虽然只隔一条马路,但是与重希家富裕的生活比起来,李家家家庭条件要差很多,她和父亲所住的单位的安置房。
那是李家家的爷爷奶奶去世后留给她的父亲的,长期在外的父女终于在这座繁华的城市里有了安置他们的地方。
但是物质的差距都不会妨碍俩人的年少的情谊,重希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熟络起来的,也没有有成年人刻意的造访,反正一切都如夏天那般热情就开始了一段最亲密的情谊。
重希最喜欢去李家家家里,最喜欢的是在过云雨的时节,刚好下了一场暴雨,天被暴雨洗的一片湛蓝,重希穿着凉拖非常兴奋朝李家家的跑去,李家家会在约好的地方等她,俩人一边如同心有灵犀般,嘴里叫嚷着快点儿,脚却放缓了行动。
是的,这属于他们小孩子的快乐,他们故意等待属于台风天气特有的过云雨的造访,这样他们可以等待一场短暂的大雨来临,他们可以拥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在大雨中趟水,甚至为了尽情的趟水,重希换掉了凉鞋,穿上拖鞋,这样可以肆无忌惮的趟水。
在雨中嬉戏玩闹过后,俩人会回到李家家的家里。
俩个小孩会互相为对方擦拭的头发,然后躺在李家家的床上。
床很小,床单是深蓝色的,与之相成趣的是床边半透明的的窗纱,有一阵微风吹过,窗纱荡漾起,仿佛一瞬间,李家家的卧室成了一片小小天地,那是属于重希和李家家的天地,他们头挨着头安静并排躺在床上,低声说着女孩子的小心事,然后不知不觉在夏日午后的困倦中睡去。
往往重希要先醒一会儿,生性活泼的她这个时候是最安静的时候,她转头,总能够看见李家家恬静的脸,一头浓密稍微有些自然卷的头发随意的落在重希的手上,重希忍住不想拔开头发的念头,歪头看窗外,看微微的阳光落在书桌上。
空气中混杂着阳光和雨水的味道。
还有堆满杂物拥挤的卧室散发出来的灰尘的味道。
……
她们的情谊并没有短暂存在夏日的午后,也延伸到学校的日常中,她们有属于自己友情的独特的沟通方式,不同于其他同学的随时嬉戏打闹,她们在学校会装作不熟悉的样子,然后总会每天偷偷写信给对方,偷偷塞到对方的书包里。
这样的交往方式让俩人充满了一种默契般的快乐。
信的内容才开始会讲其他女孩子讲的日常,再后面,李家家开始写,她的家庭,她总是用简单的句子表达她的秘密。
比如她说她父母感情不和,他们常年吵架,后来爸爸走了,妈妈时而安静,时而疯狂。
简简单单的几句,很形象的概括了李家家的家庭。
重希第一次收到这样的信,反反复复的看了几遍,虽然是简单的字,年少的她竟然生出了心疼。
她不知道怎么回复她,她想了好一会儿,才提笔写出那你难过吗?
李家家的很快回复她,也只是简单的几个字,她没有回答重希问她的你难过吗?只是在信纸上问她,重希,你有难过的事情吗?
重希难住了,她才突然不知道自己有难过的事情。她随意扔的书包柔软的大背靠椅上,高大的落地窗十分明亮干净。
父亲办公用的只适合一人用的商务类型的书桌因为长大后的重希要学习功课,为了督促也是为了陪伴,换成了原木色日式的桌子,桌子上总是定时被妈妈换成鲜花。
鲜花被放在透明的玻璃花瓶,里面灌满了透明的水。
没有一丝杂质。
如同重希的心事。
她有心事吗?
她真的好像没有。
她都没有想过会有什么让她觉得难过,她每天都很快乐,快乐到都没有思考过为什么会有难过的事情值得她去偷偷告诉给别人。
此刻,她甚至会因为拥有了李家家的秘密分享而感受到了一种被信任,关系变得更亲密的快乐。
重希认真思考了好一会儿,她想通过另一种方式来表达出她自己对李家家纯粹而温暖的感情。
性格活泼的重希,与文字表达生硬的李家家比起来,却有着极其细腻的文笔。
她透过落地窗,眼光落在楼下的花园。
重重叠叠的花朵儿如同阳光充满了她内心,灿烂并美好。
她写了初遇见李家家的样子,让她想起了栀子花,而此刻,已经是第二年的夏日的正式开始,栀子花已经完全绽放,满径芳香,令人欢喜雀跃。
她不忍破坏这样的景致,她提起笔,写着不是她的难过,写了一大段艰苦晦涩的字,告诉李家家她发现了爸爸的秘密就是爸爸在外面有了年轻的女孩,她不敢告诉给她的母亲,希望李家家能够帮她共同守护着这秘密。
女孩之间真正的友谊就是从交换对方的秘密开始,女孩的情感无论是性格文静,还是性格爽朗,亦是古灵精怪,到最后都是细腻而温柔的,她们会觉得因为有了彼此的心事而变的仿佛是命运的共同体。
不管以后如何,至少此刻是。
重希和李家家在交换了秘密了,开始真正属于了彼此的命运共同体。
而这样的命运共同体在持续到高三的时候发生了转折。
在某时刻放晚自习的时候,重希牵着李家家的手。
月光柔和,街灯暗黄而温馨。
重希开心得借着月光,做出各种搞怪的动作,沉浸其中的她忍不住发出“咯咯”的笑声,“家家,好不好玩?”
重希没有等到李家家关于这个好玩不好玩的回答。
而是李家家略显情绪低落的话,“重希,因为户籍原因,我要回凉城参加考试去了。”
“没有关系,考试完了我们在一起玩。”
“不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