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景川护着林知许的脑袋一起坐进车后排。吩咐司机开车。
车内昏暗的灯光令人昏昏欲睡,林知许靠在他身上,阖着眼,半梦半醒间,他想到了什么,语气调侃:“俞总很厉害啊。”
听到这个称呼,俞景川不由得一愣:“在说什么?”
“没什么。”冷风从半开的车窗里呼啸着灌进来,林知许往他怀里缩了缩,声音微哑:“刚刚听见的。”
俞景川关上车窗,又脱下西装外套包裹住他,微微蹙眉,眼神却携着笑意:“别听他们胡说。”
身体猝不及防被温暖包裹住,林知许眨了眨眼睛,捏捏男人的手心:“不是胡说。”
他又补充一句:“我哥最厉害了。”
俞景川被哄的心里一软,手指插进他的指缝,扣住他的手。
林知许顺势贴在他胸口,嗅着他身上温润的气味,和年少时没有区别,淡淡的雪松味,在鼻尖萦绕着,很快又被车里薄荷清醒剂的味道盖下去。
月光照进车里,在林知许碎发上落了细碎的光,男人低头,在他额头上轻轻的落下一个吻。
他听见一道很轻很轻的声音。
“没有我们家知许厉害。”
俞景川很少和他提起自己的创业史。
在家里没有喋喋不休的抱怨,没有肆无忌惮的发泄,回来的只有宽大的怀抱,温柔的低语,永远留给他最宠溺的一面。
出门的是俞景川,回家的是哥哥。
俞景川更会愿意把这个秘密埋在心底一辈子。
其实那是人生中最痛苦的三年。
忘记了哪个冬日的下午,俞景川从学校里走出来,等待着司机接送。
突然收到了医院下的病危通知书。
真的很突然,他愣住了。以至于手机砸在地上,“啪嗒”一声,脑子里全是轰鸣声。
冷风灌进大衣里,他打了个哆嗦,感觉肩上的包沉了一下。
他仍记得在医院里,自己猩红着眼质问病床上的俞礼安:“为什么瞒着我!”
可是俞礼安只是笑了笑,沉重的呼吸着,握住他的手,示意他坐下来。
“让她带我走吧。”
“当年……我应该是和她一起走才对的。”
看着俞礼安靠在床头,唇色失血,眼神已然浑浊,面色苍白如纸。
他又开始后悔起来。
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为什么没有早点开始在意。
记忆中,父亲高大,伟岸,严厉的,像一座沉默的大山的形象,在此刻分崩瓦解开来。
听着仪器长长的“滴”声,俞景川静静的坐在旁边,两个人的手依旧交握在一起,只是其中一个人的手,温度已经永远冰冷。
也许对于二十三岁的继承人来说,这确实是个蜕变的机会。可是对二十三岁的俞景川来说,压力潮水般涌来,灌进心口最柔软的位置,在每一个难熬的夜晚无时无刻刺痛着心脏,面对俞家庞大的企业,空荡荡的别墅,甚至不知道先从哪里开始悲痛。
他突然就没有家了,很神奇的感觉。
那栋建筑物明明就在那里,可是住在里面的两个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俞礼安最喜欢开的那辆车还停在院门口,引擎盖还是热的。
心底空落落的,一时间忘记了悲痛,他只是失魂落魄的站在院子里,直到司机出声提醒他,他才猛然间反应过来,夜色已深。
呼啸的风声灌进耳膜,只有零星几片树叶在风中飞舞。
家,他该回家了。
可是哪里是家?
他猛的抱住从车上下来的林知许,力道大的像是要把他融入体内。
“我只有你了。”
他开始接手俞礼安曾经做过的所有事情,即使曾经亲眼见过俞礼安办公,但他拙劣的模仿还是在心底时刻刺痛着他,父亲已经不在了。
午后,坐在办公桌前,俞景川翻了翻手上这次会议要强调的内容。
“您的意思是想把名下其他公司都干上市吗?”江禾礼貌的笑了笑,作为老员工,他有义务提醒俞景川,这次会议的重点。但尽管嗓音那样和善,俞景川还是看出来了他眸子那隐存的一丝不耐。
会议室周围坐着的员工都偷偷的笑。每一声都像锋利的刀刃,刺耳的生疼。
不过就是砸钱砸出来的少爷。说不定在公司玩了两天就不管了。大家时刻准备好跳槽吧。
他拿起咖啡杯抿了一口,浓浓的苦涩涩在嘴里蔓延。
他听见自己说:“是。”
迈巴赫缓缓停在院门口,司机敲了敲窗板:“俞总,到了。”
俞景川弯腰,把林知许揽进怀里,让他靠在自己胸口。
别墅里的地暖还开着,林知许被放下来,身体一阵暖意。
“去床上睡。”俞景川揉揉他的头发,弯腰又要抱他。
“不用。”林知许摇了摇头,他刚刚在车上睡了一路,现在已经失去了困意,他缩在沙发上,心绪不宁的盯着黑掉的手机屏幕出神。
直到“叮咚”一声,手机重新亮起,弹出一条APP推送消息。
“看什么呢”俞景川见拗不过他,只好坐在他身边,抬手搂过他的肩。
林知许拉过他的手,轻轻的晃了晃。
“我的读者全网破十万了。”
俞景川失笑着去贴他的额头“真厉害,我们庆祝一下好不好。”
林知许躺在他怀里,眨了眨眼睛就要起身:“那我要喝酒。”
俞景川把他往怀里按了按:“小朋友喝什么酒。”
林知许仰头捏着他的衣角,扯动着:“哥,我都多大了,我能喝的。”
俞景川挑了一只年份并不久远的红酒,让人从酒柜中取出,倒进两只高脚杯。
林知许抿了一口,橡果味的香醇液体划过舌尖,酒杯在手中轻轻晃动着,嘴里还在狡辩:“哥,我就喝几口。”
俞景川嘴角挂着一丝笑意,平静的目光下,眸子暗了暗,没有阻止他的动作
忘记喝了多少,酩酊之间,酒香弥漫在空气里,林知许的思绪渐渐乱了分寸,他脸色薄红,迷离的眼像是上了一层水雾,视线似水墨一般晕开,有些迷蒙,手也不知道在空气中胡乱抓着什么。
俞景川喉头一紧,仰头喝了一口杯里的酒。
“哥?”看着他沉默的样子,林知许歪着头,声音干净清透,被酒气浸染上微微的哑意。
俞景川就这样怔怔的看着林知许揪着他的领带把他拉近,两人的唇瓣一触即分。
林知许视线追随着他的唇,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哥,你被我抓到了。”
寂静无声的空气中,有什么在流动,俞景川脑名为理智的弦终于崩断。
无比绵长的一吻。
俞景川微凉的薄唇轻含住他的唇瓣,细细勾勒着,唇齿纠缠,口中尽是清冽的味道,和沾染甜意的酒味。
他松开林知许,唇角笑意依旧,声音温柔。
“嗯,你抓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