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袁希这话实在失礼,可电梯里的常思筠只是微微皱了皱眉,表情却没有太多变化。

    袁希冷笑,八年时间,太多太多的事情物转星移,可眼前这人稳如玉山,冷若冰山的性子却始终未改。

    常思筠说,“袁希,你有什么怨气大可以朝我来,何必对一个已逝之人嘴下不留德,如此冒犯?”

    原来冷血的人也会觉得被冒犯到。

    袁希大声冷笑,“呵,常思筠,我没有听错吧?你居然有脸来指责我?是,我刚才的话是嘴下无德,可你母亲却是做人无德。我倒要问常小姐一句,这两个谁更无耻一些呢?

    啊我都忘了,你们母女俩蛇鼠一窝,我这一问纯属多余,无耻的人哪会觉得自己无耻呢。”

    袁希话音刚落,电梯门开了,已经到一楼了。

    她不看身边人是何脸色,径直出了电梯。

    或许是被常思筠气的,袁希反倒是福至心灵,一瞬间找到了医院的缴费处,动作麻利地交了钱,离开了医院。

    心头沉积了八年的怨气仿佛因为刚才说的那番话而消散了一些,袁希觉得这个新年过得倒也不算很难捱。

    她虽然狼狈,可看起来常思筠也并不好过。

    曾经的怨气作祟,袁希颇有些坏心眼地雀跃了一番,可这份喜悦并没能维持太久。

    一直到回到家里,与常思筠时隔八年的重逢依旧没从心头散去,袁希一时间理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何感受。

    刚才她质问常思筠的时候,对方的脸上罕见的不再是面无表情,而是露出了一副疑惑的神态。

    仿佛压根儿不明白袁希在说些什么的样子。

    难不成当年她母亲对她做的那些事情,常思筠真的完全不知情?

    八年前,常思筠刚出国的时候,袁希也曾这么想过,以此来为对方开脱,还幻想着或许常思筠哪一天就回来了,一切不过是个误会。

    但很快她就放弃了这种幻想,有其母必有其女,相恋三年的常思筠都能说走就走,那和她并不认识的常思筠的母亲,对她下起手来当然更不会手软了。

    她们母女,是她近三十年人生中的最大的一个劫。

    袁希的记忆不由得再度回到了八年前那个令她绝望的夏天。

    那个夏天,袁希正要大三升大四,常思筠高她一级。

    两个人已经相恋三年,常思筠马上大学毕业,袁希也即将大学毕业,正是一个海阔凭鱼跃的年纪,袁希一门心思地畅想着未来。

    当时她所畅想的未来,直到八年后甚至依旧鲜活在记忆里,因为彼时她的未来里全都是常思筠的痕迹。

    热恋中的人压根儿不会想没有爱人的未来,就好像爱情可以一直延续到时间尽头一样。

    那个时候的袁希,对此深信不疑,她相信她和常思筠会一直走到终点,她们不是不会吵架,可吵完之后很快就会复合。

    袁希还记得她和常思筠的最后一面,是她买了一份对方最喜欢吃的巴斯克芝士蛋糕去她们约定的地方,打算为前一天的小别扭道歉。

    她已经记不清是什么小别扭了,甚至记不清她们当时究竟有没有闹变扭。

    只有那份巴斯克蛋糕的香气在她记忆中萦绕不去。

    就好像她当日在二人约定的餐厅自习室久久盘桓不去,一直到餐厅打烊,她都没能等到常思筠。

    她们的最后一面,袁希并没有见到常思筠。

    就连常思筠出国的消息,也是第二天她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袁希压根儿不相信,因为她从未听常思筠说过她要出国。可很快她就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也从未听说过常思筠关于未来的计划。

    后来袁希无数次回想起这段不堪回首的记忆时,都越来越不确定,当时常思筠所计划的未来里面,到底有没有她的位置?

    这一切都不重要了,连续几天都没能联系到常思筠,袁希就算再傻也不会意识不到不对劲儿。

    可这只是一切悲剧的开始,半个月后,袁希接到了系主任的电话,说她几乎已经板上钉钉的保研名额,泡汤了。

    袁希还没从这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中缓过神来,就又接到了另一个电话。

    是家里打来的。

    电话那头,父亲的咆哮和母亲的抽泣交织在一起,凝结成一个质问:“希希,你老实和爸妈说,你喜欢女的的事是假的!你纠缠别人家女儿的事也是假的!你快说啊!”

    袁希压根没想到,父母怎么会知道她的恋情,

    自己刻意隐瞒着,何况她在异地上大学,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们怎么会知道?

    但已经来不及多想,电话那头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几乎砸晕了袁希。

    爱人远走,学业泡汤,心灰意懒的袁希几乎没有给自己找任何狡辩的理由,她对着电话那头说,“是真的,都是真的。”

    几乎就在她话音刚落的一瞬间,她听见电话那头母亲尖利的一声哭泣,紧接着是父亲的怒吼,“你不是我们的女儿!我们就当没养过你这样的女儿!”

    电话挂断了,一断就是八年。

    后来袁希辗转得知,她保研名额的事,以及家里和她断绝关系的事,背后的推手都是常思筠的母亲。

    这是一场狗血中不那么狗血的戏码。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常思筠出身豪门,她们的爱情一定会遭遇对方家庭的阻拦。

    她甚至都设想过电视上演的那种戏码,爱人家长找上门来,给她五百万的支票,然后再丢下一句,“离开我的女儿。”

    可她压根没有收支票的机会,现实没这么狗血,可又充满了狗血。

    常思筠母亲压根儿没功夫见她,可已经把她的人生搅了个人仰马翻。

    上层世界的逻辑,袁希从来没能彻底搞明白。

    她同样没搞明白的是,当年搅翻她人生,几乎毁了她的人里面,有没有她曾经掏心掏肺过的常思筠?

    她唯一明白的是,她恨常思筠的母亲,哪怕她从未见过这个人,甚至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可这不耽误她恨她,恨她八年前毁了她的生活。

    这股怨气在袁希心头足足积压了八年,才最终在今天找到一个宣泄口,化作了袁希医院里那句针对逝者的恶毒的言辞。

    可宣泄完之后,此刻袁希心里并没有一种前嫌尽消的轻松感。

    反而因为医院里和常思筠的匆匆一面而搞得心神不宁。

    她的前女友回来了。

    事实上,早在医院碰面之前,袁希就知道常思筠回国的消息了。

    倒不是她余情未了,还一直追踪着这人的动态。

    而是常思筠的来头实在太大,她出身C城第一豪门的常家,又是常家这一代的独女,可谓占尽了风头,一举一动都格外引人关注。

    三个月前,常家骄女归国的消息就刷爆了社交媒体和一些财经行业纸媒的动态。

    袁希虽然不是做纸媒的,可她一个前编辑,对于行业的一些动态总还是能收入眼底的。

    就这么着,不期然的,常思筠归国的消息就传到了她耳朵里。

    在今天医院重逢之前,袁希倒是也幻想过,常思筠回国后,二人可能会有仇人见面的场面。

    但想想也就算了,毕竟她们一个天一个地,地位差距悬殊,从事的行业也几乎毫无关联,根本看不出能有碰面的场合。

    除非袁希自己打上门去面斥常思筠。

    这想法虽然很爽,可一点都不现实。

    毕竟对方可是C城第一豪门常家,可不是她想上门就能上门的。

    结果今天两人还是碰上了,袁希不知道是该感叹世界真小,还是该感叹她俩真有缘分。

    当然,是孽缘,还是已经结束了八年的孽缘。

    —

    医院匆匆一遇,不欢而散之后,袁希很快将常思筠抛到了脑后。

    新年第一天虽然是从医院开始的天崩开局,可余下的假期倒是非常平静。

    正月初三的时候,还下了一场雪,让原本懒得出门的袁希更打定了在家里睡到假期结束的主意。

    年前,袁希从工作了六年的出版社离职了,结束了自己的编辑生涯,成了一位前编辑。

    袁希倒是也没有立马投身其他行业的想法,一来她大学毕业没多久就进了出版业,没什么其他技能,二来她对编辑这行也是真的热爱。

    虽然辞职了,可还是打算陆续接一些审稿或者校对的编辑活,毕竟还得糊口。

    袁希本打算一直休息到过了元宵节,之后再慢慢接新活。

    可正月初七假期还没结束,就接到了钱千珏的电话。

    “圆圆,我给你接了个赚钱的大活!”电话那头钱千珏语气里满是兴奋。

    圆圆是钱千珏给袁希的昵称。

    钱千珏是袁希的上司,也是带她入门的师傅,当时她进公司的时候,公司里已经有一个叫希希的了,为了区分开,钱千珏就叫袁希圆圆(袁袁)了。

    “钱钱,我虽然现在成了无业游民,可也不是什么活都干的啊,违法犯罪的事我可不干。”袁希朝对面打趣了一句。

    钱钱是公司其他人对钱千珏的爱称,既是名字的谐音,也契合了钱千珏一心搞钱的性格属性。

    钱千珏笑骂一句,“你贫什么贫,要真有违反犯罪的大活我也不会找你啊,谁不知道你,吃那啥都赶不上热乎的。”

    钱千珏的嘴一如既往地犀利,即便在她手下工作了六年,袁希也还是会时不时被噎道,她刚才就不该打趣那一句。

    “珏姐,你好歹顾及一下你这个兢兢业业的前下属的感受好么,我这正吃着东西呢。”袁希无奈地嗔怪一句。

    “这次吃上热乎的了吗?”钱千珏反应很快。

    袁希手里冰凉凉的橘子,顿时就不香了。

    她又气又恼,笑骂道,“珏姐,你要是没正经事,我可挂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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