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连理看了眼门上贴着的标签,顺手扯下来换了张。
不知道从哪面墙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摩擦着沙砾,及其细微。
贺连理勾了勾唇,用铁丝轻松地打开对面的门锁,闪身进了房间。
前脚才将门关上,后脚便听到沉闷的吱呀声。不像这里的其他寻常木门被推开所发出的动静,倒像是石板与石板之间的碰撞。
有意思,还有暗门呢。
贺连理将从常久时那里顺过来的外衣展开抖了抖,外袍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然后被贺连理利落地穿在身上。
平常都是系统直接换成功的,第一次自己穿贺连理觉得些不习惯。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理了理袖子和衣摆,随意地打了个结系好腰带,一手将帷帽戴在头上,一手整理着衣领,也顾不得椅子上的灰,大大咧咧地坐了上去。
常久时似乎不会这么坐。
贺连理翘着的腿瞬间收了回来,将褶皱的衣服下摆捋顺,拍了拍上面沾染的灰,挺直腰板坐得端端正正。
燕铮从密道里出来,目光掠过一扇扇门上贴着的标签,最后停在熟悉的标签前,她正准备推门的手停了停,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燕铮转过头,眉头皱了皱,看了眼身后,又仰头看了看眼前熟悉的标签,陷入沉思。
难道是因为自己这次进来的密道又是新开的一条,所以房间的位置也发生了变化?
“一百!!”
“二百!!”
“三百!!”
……
燕铮痛苦地捂住耳朵蹲下身子,缓了好一会儿才惨白着脸站起身子。
听这个动静,楼上拍卖到机密了?
贺连理把玩着手中的红绸,一圈一圈地在指尖缠绕着。听着一声接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声通过地面传了下来。
本就劣质的天花板,随着一阵又一阵的剧烈撞击,沙砾簌簌往下掉。贺连理庆幸还好自己带了帽子。
“走吧。”门被推开,贺连理还没看清来人的身影,先一步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好熟悉的声音。
“你赌输了。他骗了你,是真的把你卖在了这里。”
贺连理想起来这个声音在哪里听过了,那个拿着签筒的小姑娘,就这样一步步走到了自己眼前。
真的和她有关系。
“我精心设计这个局就是想让你看清他的为人,他对你的所有好都是装出来了。”小女孩在他面前背着手来回踱步,“你不是第一个被他欺骗感情后惨遭抛妻弃子的受害者了,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前车之鉴,所以我才敢如此大胆出手,我不能让这种人借着游戏的漏洞胡作非为,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贺连理听着对方中二的发言摸不着头脑,她说的那个“抛妻弃子”的渣男是他啊?可是他连前任都没一个啊!
贺连理想了半天没想通其中的逻辑关系,到底是现实认识他还是游戏认识他,是知道他NPC的身份还是不知道啊。
燕铮看着眼前的人不说话,早就习以为常,看着对方领口没系好的扣子,依旧忍不住苦口婆心地劝解道:“我现在带你出去,你好好过日子,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这样的人不值得。”
燕铮已经想好要大费一番功夫,甚至准备拿出藏好的迷药,准备再用一次同样的手段。
谁知道面前的人伸出了手,燕铮看着那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有些惊讶。
“你……想通了?”燕铮盯着面前的人,眯着眸子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皱着眉一脸哭闹,她觉得有哪里不太一样,可是让她说却又说不出来。
“算了算了,我只希望你是真想明白了!先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了,还是先送你离开比较要紧。”燕铮将没想明白的点抛到脑后,往前一步,伸手去牵那只手。
就是往前的这一小步,让她看到了不一样的景象。
她看到在对方的身后,是一只碧绿色的玉瓶,颜色澄澈,玉质细腻,一看就价值不菲。
可它和常久时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地方的!
“现在才反应过来,有点晚了吧。”贺连理轻笑出声,一把捏住燕铮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腕,有些惋惜地说道:“还以为你有几分脑子,没想到是我高看你了,这么小儿科的把戏,居然也能上当嘛。”
贺连理边说边摇着头啧啧叹气,早就在手里练习过好几次的红绸派上用场,三两下把燕铮的手脚一同绑得结结实实,整个人就像即将被送去做烤全羊的小羊羔一般。
燕铮的个子不高,力气也不大,贺连理这一番操作下来毫无难度。
而被捆的当事人整张脸因为恼怒和憋屈涨得通红,一边挣扎一边咬牙切齿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应该在拍卖场的吗?”
贺连理挑了挑眉,表情带着嘲讽,“如果你设这个局仅仅只是利用机密为幌子,向我透露你的位置,然后引我过来对我下手,那真是太太太无趣了。”
“哦对了,如果我还把那个谁带来更好,还能方便你‘英雄救美’,是吗?”贺连理握住红绸的一处网上拎,轻轻松松便把燕铮提了起来,不等对方回复,直接拎着她往外走。
“哼,我是不会告诉你的。”燕铮别过头去,那心虚的表情早已暴露了她的真实想法。
贺连理拎到常久时跟前,才将她放在了地上。
说是放,其实是在离地面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直接送的手,燕铮直接摔了个屁股墩,瞪着贺连理恶狠狠地威胁道:“你最好现在就放开我,我还能让你死得轻松一点,不然等我自己挣脱束缚,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诶呦。我好怕啊~”贺连理阴阳怪气地说道,将随意穿在身上的外套又脱了下来,像是挂衣服般顺手搭在了常久时的肩膀上,余光注意到被常久时当作垫子叠放整齐的红绸,再结合地上还在试图挣开束缚小贼说的话,脸上的笑意散去,连带看向常久时的目光都有些生冷,“她刚才来过了,是吗。”
常久时平静地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嗯。”
“哦,她让你跟她走,你没跟是不是啊。然后她跟你打赌,看我会不会真丢下你不管,是吗。”贺连理三两下还原出事情的真相,常久时点了点头。
“那你赢了啊,奖励是什么啊?是都察院那个什么机密吗?”贺连理脸上写满了期待,可在看到常久时摇头之后,又瞬间垮了一下来,“啊,没劲儿,你都知道结果了,你怎么不跟他赌个大的啊笨蛋!!”
“所以,这是你和他一起设的一个局是吗?”燕铮仰头看着常久时,某种写满了失望。
“你还好意思问了,要不是看你现在是小姑娘的模样,我早一脚把你踢死了。”贺连理半蹲在燕铮面前,尽量和她保持着同样的高度,眼神冷冽,“第一次是书生,第二次是店小二,第三次是小姑娘。到底哪个才是你真实的样子?还是说哪个都不是呢?你究竟是玩家,还是玩家npc?”
话音刚落,贺连理身上的变回了来时的简约现代风,不是长发之后,贺连理觉得自己的头轻了不少,腰杆都能挺得更直了,说话也更硬气了。
“利用玩家的换装功能,趁着系统漏洞行抢劫偷窃之事,管你是玩家npc还是玩家呢,你就不怕被人举报?举报成功是什么后果,你应该很清楚吧?”贺连理的语气中带着满满的威胁,“如果不想被举报也可以,只要你……”
“呵。”燕铮嗤笑一声,看着贺连理的眼里是满满的不屑与挑衅,“我好怕啊,那举报我呗,有本事你就举报我呗,正好整点乐子让我笑笑。”
又一个狂妄自大的。上次这么说的,还是丽娘,早已不知所踪。
贺连理笑了,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两人之间的气氛更加剑拔弩张。
贺连理原以为对方只是听信谣言或是认错人了,虽然干了很多坏事,但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只要对方肯说实话,再把都察院机密交出来,放她一马不成问题,最多给她抓去关两天小黑屋长长记性,谁料她的态度真是嚣张至极啊。
“她是燕铮。”一直在一旁沉默地常久时说道。
“……所以呢?”贺连理不明所以地看向常久时。
常久时说:“你的举报大概率不会成功。”
“讲重点,你和谁一会儿的啊!”贺连理没好气地白了一眼常久时。
“燕铮,外号‘千面诡手’,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偷,每次出现都是以不同的形象,基本上只要是她想偷的就没什么不成功的,迄今为止始终无一人见过她的真面目。”常久时解释道。
贺连理瞪大眼睛,一副难以置信地模样,看了看眼前被自己五花大绑的丫头片子。
燕铮对贺连理表现出来的反应很满意,虽然被绑却还是依旧高傲地仰着头冷哼。
“不是啊,这么好的身份怎么不是我的啊,我真的是要嫉妒得发疯了,她懂个什么啊,这点不入流的小手段都能把她抓到,真的是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啊。”贺连理捂住胸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你装什NM呢,给你能的。”燕铮冲着贺连理龇牙咧嘴,“就你这种人渣也配?呸呸呸。”
“不能举报成功,可不代表不能杀了你。”贺连理取出一把匕首在燕铮面前晃了晃,“要么你把都察院机密告诉我,再把偷我的钱还给我,之后再也不要来找我麻烦,我们之间的恩怨可以一笔勾销。要么……”
贺连理转了转匕首,威胁的意思不言而喻。
“那你就杀了我呗。”
燕铮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害怕,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坦荡又自然,还把纤细的脖子扬了扬,冲贺连理示意,“往这里抹,来来来。”
贺连理觉得有诈,丝毫不受对方的挑衅,没有继续动手,也没有收起来的意思。
直到自己转着匕首的那只手被人用力握住。
在场只有三个人,除了他还有一个是被捆住的,那么动手的人还能有谁。
贺连理任由常久时紧紧握住自己的手腕,手腕被捏的有些发疼,骨头像要断掉一般,可拿在手里的匕首丝毫没有要脱手的意思,反而被贺连理拿的更紧。
常久时眉头紧锁,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什么,目光落在贺连理脖颈处缠着纱布的伤口上,喉结上下滚了滚,欲言又止。
贺连理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眼神越来越冷淡,他不知道常久时这是闹得哪一出,是又被下了新的药有意识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呢,还是脑子有病抽风了。
“……心疼了?”
“可不可以不要伤害她。”常久时回过神,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哀求,看向贺连理的眼神都充满了悲切。
切,本来也没有要真的伤害她啊。
而且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人嘛。
贺连理撇撇嘴,啧了一声算是表达自己的态度。
常久时这才犹犹豫豫地放开握着贺连理的手。贺连理收起匕首,不动声色地将袖子往下撸,遮住被握得红肿又有些发麻的手腕。
“那既然你们这么好,你直接让她把都察院机密给我呗,然后你再跟她走,我们就算两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