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煜寒独自站在观天楼上,俯瞰宁州城,二十多年过去,宁州早已脱胎换骨,曾经荒芜的宁州如今是整个大庆最繁华的城市。
底下的行人来来往往,景色尽收眼底,如此江山,怎能不让人迷恋。
回想穿越过来的这二十几年,为了皇位,他下令杀了自己的两个兄弟,杀了他的皇叔,也杀过曾经跟随他的臣子,想要当好一个皇帝太难了,和手底下的臣子斗,防备这个防备那个,手上早已沾满鲜血。
后悔吗?当然不后悔,不去夺位他现在也不能好好的站在这里。
为了皇位,他杀了自己的两个兄弟,他不知道将来他的孩子会不会自相残杀。
他和他那两个兄弟没有感情,下令杀死他们的时候心中没有一丝波澜,可萧澄汐和萧南琛不一样,姐弟二人幼年时感情深厚,可是感情在权力面前不堪一击,权力会吞噬一个人的情感。
人总是贪心的,尤其是帝王,他为了皇位不择手段,杀兄弑父,可是他又希望他的孩子们能够和谐。
萧煜寒了解自己的两个孩子,也知晓他们的心思,目前为止从未出现过一个女帝,尽管萧南琛把萧澄汐当成了对手,可是说到底他还是骄傲于自己的男子身份,他始终觉得他的胜算大于萧澄汐。
从出征回来到现在,萧煜寒心中已经偏向了萧澄汐了,两人只差最后的一场考验。
毫无疑问,萧澄汐在处理政事上并无任何过错,可是作为第一位女帝,萧澄汐毫无疑问是想要作出一番成绩的,他最怕的就是萧澄汐步子迈的太大,最终导致无法收场。
庄栀颜听到他的决定以后只沉默片刻便答应了,“就照你说的办吧!”
为了社稷稳定,储君还是早立的好。
他们二人曾经是普通人,他们感受过家庭的温暖,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为了皇位自相残杀,可是他们之间的争斗是少不了,因为不管是萧南琛还是萧澄汐都不会主动退出,农村的兄弟为了不到一亩地都能打得头破血流,何况是整个天下呢!
庄栀颜靠在他的肩上,道:“我们得活得久一点,压着他们,不能让他们真的走到那一步。”
“那是自然。”萧煜寒手抚上她的肩膀,不由得想起了刚穿越过来的那一日,两个人为了取暖笨拙的钻木取火,他被一个老鼠窝吓的狂奔,这好似是昨天的事一般。
庄栀颜不由得感叹:“还是无忧无虑的日子舒服啊!”
“这辈子最舒服的日子就是大学的时候了,有父母养着,唯一苦恼的就是明天吃什么,假期去哪玩。”萧煜寒的脸上满是怀念之色,神情也变得温柔起来,这个杀伐果断的帝王只有在妻子面前才会如此,这么多年,臣子们看到的都是一个说一不二的帝王。
庄栀颜:“要是能够再重生一次,希望让我回到大一开学那天,我再回去享受一段大学时光。”
萧煜寒:“如果能够再重生回去,我绝对不会和你吵架分开,一毕业我就把你娶回家。”
“重生回到高中吧!高中那段日子太枯燥回味了,回到高中我就转到你的学校去,做你一眼万年的同桌,当那个和你约定一起考大学的人。”高中的日子他已经不怎么记得了,唯一记得就是那睡不饱的觉,刷不完的题,他想在这样枯燥无味的日子里抬眼就是自己喜欢的人,高中日子也没有那么苦闷了。
一个噩耗传来,给所有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宁舒妤在入秋之后病了一场,从此一病不起,连傅玉甄这个神医也束手无策。
宁舒妤早年中过尸毒,虽然当时治好了,可是到底留下了病根,只待一个契机便会爆发。
萧煜寒和庄栀颜带着孩子们去探望了宁舒妤,庄栀颜看到她的样子泪水就不受控制的往下流,只是几天的时间,宁舒妤的身子就瘦弱的如此厉害,她和她相识二十多年,何曾见过她这副样子。
宁舒妤努力扯出一个笑,“皇上,娘娘,恕臣不能和你们行礼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纠结这些做什么,”萧煜寒道:“只要你好起来,往后都不用你行礼了。”
一向在外人面前威严的大公主也忍不住流下泪来,几个孩子里宁舒妤带她的时间最多,宁舒妤没有自己的孩子,身上的那点母爱大多给了萧澄汐。
萧南琛和萧凌泽心中也不好受,宁姨待他们虽然不如阿姐亲厚,可对待他们也是十分用心的,宁姨曾经教过他们骑射,也会给他们准备礼物哄他们开心。
“好了,都别哭了,我还没死呢!我这不是还活着嘛!”
庄栀颜擦了擦眼泪,嗔怒道:“呸!说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啊!收回去。”
宁舒妤半阖着眼,“好,我收回去。”
这几日庄栀颜放下了手中的事,每日都会陪着宁舒妤,陈清霜和曹亚星,秦棠悦,程怡宁她们也都来到宁舒妤的府邸。
宁舒妤生辰这日,她起来便觉得精神焕发,走路也不用人搀扶了,宁舒妤给自己换上一身漂亮的衣裙。
庄栀颜一早便起来给她煮了一碗长寿面,她已经很多年没下厨了。
宁舒妤吃了一口便夸赞道:“好吃,我真是三生有幸,能吃到皇后娘娘亲手为我煮的面。”
“可不是,”陈清霜酸溜溜道:“我们都没这个福气呢!”
宁舒妤得意的瞥了她一眼,“谁让我是寿星呢!”说完她又点了几个菜,让庄栀颜午膳的时候别忘记这几个菜。
庄栀颜:“知道了,午膳的饭菜都是你爱吃的。”
用完早饭逛了一会花园众人就亲自去准备饭菜了。
宁舒妤也跟着几人一起,大家脸上笑意盈盈有说有笑的,好像又回到了年轻那会。
宁舒妤坐在一旁磕着瓜子看着几人干活,她舒服的靠在躺椅上,脸上带着笑。
午膳的时候孩子们也过来了,除了萧澄汐姐弟三人,其他孩子还没吃过皇后娘娘亲自做的饭菜呢!别说皇后娘娘做的了,连自家娘亲做的饭菜都没吃过。
孩子们给宁舒妤送了生辰礼物,宁舒妤也给他们准备了红包和礼物,在座的她只喝过陈沐晴的喜酒,其他的几个孩子她是看不到他们成婚生子了。
几个孩子也知道礼物和红包象征着什么,个个都笑着接过,众人没有流露出一丝的悲伤。
大家都知道宁舒妤的精神变好意味着什么,是回光返照,意味着她快走了。
傅玉甄早就订了孔明灯,到了夜里,众人陪着宁舒妤一块放孔明灯,庄栀颜忽然想起刚来宁州的那一年宁舒妤放的那盏孔明灯,原来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陈清霜有些想哭,她仰起头,把泪憋回去,不能哭,不能哭,这最后的日子里她们都要开心的,不能让宁舒妤带着悲伤离开。
今夜繁星璀璨,月亮也格外的圆,宁舒妤想或许是老天在眷顾她吧!让她开开心心的过完生辰再离开人世。
这一生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陪傅玉甄到白头,丢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
这二十多年来,她们互相陪伴,她出征,傅玉甄就当随行军医,无论行军路上有多辛苦,傅玉甄从未抱怨过,宁舒妤后来也没有说什么让她嫁人的话,两人就这样互相扶持了二十多年。
第二日起来的时候,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直到宁舒妤生龙活虎的出现在大家面前,几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老天保佑,天知道她们第二日看到活蹦乱跳的宁舒妤有多激动,她们生怕宁舒妤第二日就走了。
在众人准备饭菜的时候,宁舒妤让萧澄汐陪着她去花园走了走。
宁舒妤坐在河边的一棵大树下,她轻轻抚着萧澄汐乌黑亮丽的长发,“时间过得真快,殿下都这么大了,还记得你刚出生的那会,那么小的一个。”
唯一遗憾的就是不能亲眼看着她当上皇太女,不能亲眼看着她从小疼爱的孩子坐上那九五至尊的位置。
罢了,人不能太贪心,她能看着她长大就应该知足了。
看着萧澄汐的脸,宁舒妤笑了,“我们家澄汐啊!是所有孩子中最风华绝代的那个,从小美到大,这京中不知有多少男儿为你倾心。”
“宁姨,你就别打趣我了。”宁舒妤在萧澄汐的心中是十分强大的人,她也从未想过这样一个在战场闻风丧胆的女将军最终会这么早离世。
宁舒妤又和她说了许多的话,直到有下人过来喊她们去用饭。
萧澄汐想上前去扶她,宁舒妤拒绝了,“不用,我自己能走,还没弱到那一步。”
老天最终只给了宁舒妤三日的时间了却凡间事,她走的时候很安详,没有任何痛苦,在人生最后的三天里,没有受病痛折磨,有好友爱人陪伴,她看着长大的孩子也陪伴在身旁,她这传奇的一生就这样落寞了。
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傅玉甄正要喊她起床,却发现怎么也没有反应,傅玉甄去探她的鼻息,那一瞬间,脸上的泪水如珠子般掉落。
“舒妤。”
“舒妤。”
傅玉甄是大夫,她怎么会不知道宁舒妤这几日是回光返照呢!只是这个看遍生死的大夫也无法接受至爱之人的离世。
她是人人尊称的神医,她救活了无数人,可是却救不回自己的爱人。
听到哭声的众人也走了进来,这几日积攒的泪水再也无法控制。
对于庄栀颜来说,这是她穿越过来的二十多年里第一次有亲近之人离世。
是陪她度过艰苦岁月的好姐妹,是为他们保家卫国的肱骨之臣,二十多年的陪伴,她从未想过宁舒妤会走得这么早。
那位在战场上骁勇善战的女将军去世,陛下下令以国公之礼下葬。
宁舒妤出殡这一日,京城的百姓自发跟在身后,送这位大庆女将军一程。
秦棠悦和宁舒妤是并肩作战的战友,宁舒妤的离世好似抽空了她全身的力气一般,想到母亲日益衰弱的身体,秦棠悦想她会一步步的送走身边的亲人和朋友,一想到这就心如刀割。
庄栀颜这几日流尽了二十多年的所有泪,宁舒妤下葬后她扑到萧煜寒怀里又哭了一场。
萧煜寒心中也不好受,一个从微末之时就跟着他的好友离世他心中怎么会好受。
他拍拍庄栀颜的背,“别难过了,她也不希望你一直悲伤。”
庄栀颜:“我知道,就让我最后再哭一回吧!今后不会了。”
萧煜寒不语,只是默默的陪伴着她。
宁舒妤的离世固然大家心中都不好受,可是生活总要继续,众人放下悲伤,开始回归正常的生活。
傅玉甄也是如此,她没有跟着宁舒妤去的想法,宁舒妤要是知道,也不会同意她这么做的,她还有很多的事要去做,她的书还没编完,徒弟还没有完全教会。
傅夫人几年前就已经去世,宁舒妤如今也走了,傅玉甄必定是孤单的,柔嘉时不时的会来“打扰她”。
傅玉甄揶揄道:“怎么不在家含饴弄孙了?”
“别说了,我头都大了,那两个孩子实在是太皮了,我这好不容易跑出来过点安生日子。”她府上现如今连花都被他们薅秃了。
傅玉甄:“小孩子爱玩闹是好事,你就别抱怨了。”
柔嘉也了她一眼,“你真这么想?那你怎么收徒不愿意收年纪小的啊?”
傅玉甄:“……”
好吧!她承认,她确实也嫌弃小孩哭闹难带,所以不愿意收年纪小的徒弟,她同情的看了柔嘉一眼,小孩子可爱的时候逗弄一下还好,要是哭闹就没什么爱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