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家里的床太过久违，亦或是前一晚哭累了，纪唯真睡到十点多才醒过来。往常她总要收拾一番再下来，但前一晚的伤心持续到此刻，她顶着一脸烦闷和低落，趿拉着拖鞋往楼下走。
心思仍系在昨晚看过的那六张卡片上，直到走进客厅了，她才发现徐倚婧正坐在那儿。
下意识，她转身就走。
“唯唯，你去哪？”
手腕被拽住，纪唯真慌乱地挣开，没看清方向就朝厨房快步走去。不管哪里都好，她现在还没做好面对徐倚婧的准备。
那头张姨正端着早饭出来，眼看要撞上去。
纪唯真被徐倚婧拽着立刻躲到了一边，她一头撞进柔软的怀抱里，清香扑了满鼻。
“怎么毛毛躁躁的，还没睡醒吗？”
徐倚婧伸手替她理了理头发，觉得纪唯真看起来有些奇怪。同住的那几天她就发现了，纪唯真是在家也极度精致的人，不会像这样连简单的收拾都不做就下楼来。
脸色看起来也不太好，像哭过。
意识到这点，徐倚婧忽然松开她，紧盯着她的眼睛。
昨晚狗仔爆料后她们俩又上了一次热搜，但没有引起太大的讨论。本就是稀松平常的一件小事，没有引来任何不好的言论。应该和这件事无关。
仅仅一晚上的时间，能发生什么，徐倚婧猜不到，她只好问道：“怎么了？”
纪唯真看起来有些别扭，她不敢去看徐倚婧的眼睛，收了视线四处游荡，就是没个焦点。
“我饿了，我要吃早饭。”
她一溜烟跑向餐桌，拉开椅子坐下就开吃。
徐倚婧走过来的时候，她的脑袋都快掉进碗里了。
“我又不抢你的早饭，吃那么急做什么？”
“你别管！”同样的三个字，却没有往日凶巴巴的语气，挠在身上，不痛不痒的。
这下，徐倚婧愈发肯定了，纪唯真肯定有事儿。
她环胸静静坐着，就这么看着纪唯真低头吃饭。期间，当真一次也没有抬起头过。
“唯唯，发生什么事了吗？如果难以解决的话，或许我可以帮你。”
纪唯真面上的挣扎愈发明显，这件事确实只有徐倚婧能帮她。但是，她要怎么开口，当年她送的礼物自己一件都没动。
设身处地，纪唯真觉得自己会立刻生气再也不想理她。可如果不说，就意味着她得对徐倚婧撒谎。
她才刚在采访中说过，以后要好好相处。一旦徐倚婧得知了真相，或许她们的关系会再次面临崩塌。
“唯唯，什么事让你这么苦恼？连我也不能说吗？”
“徐倚婧，你能不能先答应我，不论我做了什么，你都不能不理我。”
“我答应你。”
她答应得太快太轻易，以至于纪唯真心里依旧没底，于是刚鼓起的那点儿勇气又泄了回去。
“说好要信我的，你又不想遵守承诺了吗？”
“我没有！”纪唯真有些焦急。
徐倚婧掰过她的脸，迫使她看向自己，“只要不是拒绝我，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无条件原谅你。”
她眼里的平静、笃定，通通都给了纪唯真开口的勇气。
可是还没开口，替徐倚婧感到的委屈却先涌上来。她瘪了瘪嘴，忍住哭腔。
“那些年你送我的礼物，我一个都没拆。昨晚回家，我才看到。”
纪唯真连眼睛都不敢眨，生怕错过徐倚婧眼中的任何情绪。可是她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她想象中的生气。
“你不生气吗？”
回应她的却是徐倚婧淡淡漾开的笑脸，她问道：“就这件事吗？”
“嗯。”
“其实，我隐约猜到了或许你没有拆开。”
“那你还邀请我去生日宴会。”
徐倚婧无奈一笑：“你不肯理我，我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告诉你。再说，我不是还让阿姨去说服你吗？谁知道你...”
纪唯真立刻上前捂住她的嘴，“好了别说了，算我对不起你。”
“唯唯，是你说让过去都翻篇了的。我们谁也没有对不起谁，你没有拆我的礼物我当然伤心，但是这些都比不上我们今后好好相处不是吗？”
担忧彻底落了地，纪唯真眉间的紧张也松懈下来。
“虽然已经过去了，但我还是应该跟你说一声对不起。礼物我会好好珍藏的。”她想起让自己哭了大半个晚上的卡片，小声道：“那些贺卡也是。”
徐倚婧拉过她的手亲了一口，“那我呢，要不要珍藏？”
纪唯真觉得自己现在越来越不禁逗了，尤其是明白了心意之后，再也不能正视徐倚婧的这些话，还有她说这些话时的眼神。她红着脸默默低头，应：“好。”
“爸妈听说我来找你，让我邀请你去家里吃饭。”徐倚婧察觉到她想要拒绝的神色，换了语气幽幽道：“某人也不知道多少年没进过我家的门了，哎...”
纪唯真立刻就打消了拒绝的念头，跟着她往隔壁走。
小猫一旦收起利爪，就是一只好哄又乖巧的猫咪。
明明这样近的距离，她竟真的那么多年都没有再去找过她。
跟在徐倚婧身后走进去，一切都仿佛还是年少时的样子。倒是徐父徐母看到她过来，很是惊讶的样子。
徐倚婧抢在她们前面开口：“爸妈，我带唯唯回家吃饭，你们做点儿她爱吃的。”
说完立刻使了使眼色，二老虽疑惑但还是立刻会意。
“好，你俩坐着休息会儿，我去厨房看看。”
纪唯真因着紧张，完全没察觉到这一家人的异样，乖巧地在沙发上坐下。
“听倚婧说你们刚录完一个节目回来，累不累？”徐父也算看着她长大，虽然不知道两人之前发生了什么，但眼下看来应该是和好了。
“不累，那个节目没有很复杂。”
“哦，我听说这种节目都是有剧本的，是真的吗？”
两人立刻对视一眼，同时开口。
“假的。”
“没有。”
一个比一个声音大，徐父被她们忽然提高的音量吓了一跳，“行，没有就没有吧。”
徐倚婧生怕他再问出点儿什么她们不好回答的问题来，把他赶去了厨房。
等他一走，两人再次对视，这一次，她们都没忍住笑出了声。
说到剧本，纪唯真点开邮件，“虞熙姐给我介绍了一个角色，我觉得还不错，准备去试镜。”
“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李茂会带我去的。”
综艺结束，意味着需要物色新的剧本。就纪唯真所知，暂时还没有新的本子递上来。而她自己，也还在思考，到底这条路应该怎样继续走下去。
如果无法改掉看到摄像头就无法入戏的毛病，她迟早会因此崩溃。
“吃饭啦，快来。”
徐倚婧拉着她起身，拍拍她的肩膀：“别想太多，任何时候，需要的话，我会在你身边。”
坐上餐桌，纪唯真看了眼菜色，几乎满桌都是她爱吃的。没想到徐母竟然还记得她的喜好。
一看她的脸色，徐母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盛了碗汤递过去：“都是倚婧告诉我的，阿姨记性可没那么好。”
徐倚婧给了母亲一个知我者莫若母的表情，替纪唯真布菜：“很久没吃过我妈的手艺了吧，多吃点儿。”
她放下筷子，拿起半只螃蟹开始拆。
纪唯真打小就爱吃海鲜，家里又宠，从来都是剥好的。长大了也还是没有学会怎么拆蟹。
她开口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徐倚婧把蟹膏剔到她碗里，又重新低头去拆。
“唯真你吃，让她剥。每次买了螃蟹都要自己弄，她现在可是拆蟹高手。”
徐父在一旁附和：“是啊，我也跟着沾了不少光。”
至于沾谁的光，自然不言而喻。
纪唯真看着碗里不断堆叠起来的蟹肉，拉住徐倚婧的手，碍于家长就在眼前，只凑过去小声道：“够了，再多我吃不下了。”
徐倚婧剥蟹的手确实赏心悦目，纪唯真却不忍让她做这样的事。没有人该一直得到别人单方面的付出，即使她做过错事。
其实她不太喜欢回家的原因是，就算她回来，也很难和父母这样在同一张桌上吃饭。甚至，她们可能都不在同一个时区。
今天这顿饭，给了纪唯真久违的家人相聚的感觉，她一不留神也多吃了好多。离开餐桌前，她瞥见徐倚婧座位上堆得满满的蟹壳，不由觉得心头湿湿热热的。
有心动正悄然溢出。
靠坐在沙发上，纪唯真耷拉着脑袋，觉得有些犯困。徐倚婧却又端了一盘水果出来，径直递到她眼前。
“你把我当猪喂吗？”纪唯真摆摆手，“我吃不下了。”
“好，那晚点儿再吃。”
大抵是有工作，徐倚婧抱着电脑开始办公，纪唯真在一旁听着她不断敲击键盘的声音，眼睛缓缓闭上。
头一歪，靠在了一旁的肩膀上。
她这一觉睡得好沉好久，像抛下了内心所有的负担，平静地睡去。
醒来的时候，外头天都已经黑透了。
纪唯真起身，毯子跟着滑落，偌大的徐家一个人都没有。她看了眼时间，收好毯子准备回去。
刚走到门口，楼上忽然传来声音。
“唯唯！”
徐倚婧快步从楼梯上下来，几个眨眼间，已经走到纪唯真面前。
“要回去了吗？”
“嗯。”
“不能留下来在我家睡吗？”
纪唯真攥紧了门把手，飞快摇头：“不要。”
“录完节目，我习惯了和你一起睡，晚上会睡不着。”
在她靠近前，纪唯真飞快道：“我不会！”
然后转动门把手，一溜烟就跑回了家。
她一路踩着楼梯，回到房间里，关上门，靠着大喘气。
后来，她却真的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