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目相对，不，准确来说是四目相对，因为吴园园一直记着之前和他助理那边发生的口角，对宋知言没什么好印象，再加上这几回文晴次次因为他被骂，他更觉得宋知言就是个闯祸精，谁爱喜欢谁喜欢。

    而此时此刻文晴也不知道自己和宋知言谁更尴尬，她只是觉得周遭的空气都已经凝固了——自己随意的口嗨，正好撞上了前男友，甚至还颇有几分贴脸开大的意味，但是当年死活不愿意分手苦苦挽留的也是自己，甚至她也曾经在宋知言面前说过和比刚才还要肉麻许多的话，而他也是笑得宠溺，不带一丝犹豫地答应了，只是人心易变，没有什么是永远不变的，因而也没有什么承诺是能以永远为单位能够实现的。

    宋知言不知道刚才在车上碰到什么事情了，出来的时候表情管理都没做好，没有了平日里温和的笑容，冷着个脸——虽然他冷脸的时候显得让人非常有占有欲，文晴与他对视时除了尴尬，还有一瞬的心脏骤停，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但是下一秒她就狠狠地唾弃了自己：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为色所迷！

    短短的几秒钟，三个人各自的思绪都已经不知转了几轮，宋知言脸上忽然扬起笑容来，他如常地和两个人打招呼，文晴确信这人听到她的话了，只是这态度没什么变化，方才的胡思乱想如同一巴掌甩到脸上——你自己在这胡思乱想心路十八弯，别人根本就没把这当回事。

    和他比赛似的，文晴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甚至主动开了口道：“宋老师，这是你的房车呀？”一旁的助理园园属实是看不懂自家艺人的言语和行动了，不过她知道文晴和宋知言关系不算好，最多也就是普同事的关系，今天文晴这番做法，她虽不懂，也也机智地选择闭口不言，旁观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说是战争也不算夸大，毕竟从文晴入圈开始，吴圆圆就跟着她，还从来没见过她态度这么奇怪的时候，说讨厌也的确讨厌，但这讨厌中又掺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或是幽怨，或是嗔怪，总之揉在一起倒自成一种氛围在他二人之间，她大着胆子猜一下：有点像暧昧。

    这个词一出来吴圆圆的身上立即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两个人之间，还是不要用这么可怕的词汇了。她立刻手动终止自己的幻想，继续旁观局势。

    宋知言温声道：“对，文老师感兴趣吗？可以进去坐坐。”

    “不用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太好吧，毕竟我昨天刚和许承老师聊几句天就上了热搜了，这要是有狗仔拍到我上您的房车，那我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啊，你总不是想毁掉我的职业生涯吧？”文晴用玩笑的语气开始试探。

    宋知言听出她话外之意，道：“昨天的事情，确实是我们满瑞这边掺了一脚，但是我想告诉文老师你一句话，小心身边人，不管你有多信任他。”

    文晴似乎是被唤起了什么愉快的回忆，她勾勾唇角，一张妆容精致的脸更加明艳，她带着几分戏谑的语气开口道：“这个道理，有人很多年前就已经用亲身实践给我上过一课了，拜那位老师所赐，我至今仍然铭记，永不会忘。”

    “当年的事……”宋知言想说什么，触发的关键词引得小助理“噌”地一下抬起了头。

    “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了，我也不想再提了。”文晴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这件事是自己提出来的。

    “好了宋老师，你多休息会吧，下午你的重头戏，要打起精神呢，我们就不打扰了。”文晴没了兴致，只说完一句话便拽着助理离开了。

    “诶，晴姐，你和宋知言之前发生了什么，怎么这么奇怪的态度？”园园是个话不能憋在心里的性子，两人一走远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八卦。

    “嗯？少八卦我，先说说你说让我跟着你是干嘛的吧，刚才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让我在原地等你，现在不着急了，你今天有点奇怪啊小园园。”

    “嘿嘿，那不是，确实有惊喜嘛。”吴圆圆领着文晴走到一辆崭新的房车前，中气十足地喊道：“当当当当，礼物！”

    文晴被这突如其来的新车砸懵了，她没想到自己居然也能拿到公司的车，本来以为公司不打压自己就算好的了，没想到居然还愿意给自己发车，可能之前的确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不过文晴还是象征性地问了句：“这是公司送的？”

    小助理挠挠头，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嗯……算是吧，是颖姐去和公司谈的，她只说让你先用着，没说送没送——说来也是奇怪，以晴姐你现在这个咖位，公司早该给你配车了，根本不需要颖姐去说啊。”

    文晴冷笑一声，心道完全不是自己小人之心，实在是自己老爹太不是个东西，为了阻碍她事业的发展也是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只是吴园园和姜颖应该还不知道她的身份，不知道以姜颖的聪明程度，是不是已经猜到什么了。

    但是这会还不是担心这个的时候，该来的总要来，她不能一辈子瞒着她们两个，当然了想瞒也瞒不住。

    当下最要紧的还是好好睡一觉，这两天糟心事不少，热搜一波一波上，和宋知言一次次的就交手过招，就算她心态好也顶不住被这么折腾，况且上午刚经历心理上的强烈摧残，下午重头戏说是在宋知言那，可自己也是有戏份的，她也得休息休息养精蓄锐。

    不过今天喜提房车心情好，文晴睡之前不忘提醒小助理晚上请全剧组吃宵夜，算是感谢大家上午的包容，园园欢天喜地地应下了。

    眯了一个小时，文晴恢复了满满的精气神，神清气爽地赶往片场。

    宋知言早已就绪了，这一场戏文晴只是作为背景板出现，基本没什么台词，只是在江平身边扮演一个乖巧的侍女就好。

    不知道是不是上午的磨砺过了，下午的戏拍得格外顺畅，几乎次次都是一遍过，本以为要费不少时间的文晴也被这速度惊到了，很快两个人当天的戏份就全部结束了，导演也非常满意，让两个人下去休息，他去另一组拍摄现场看看。

    《东隅逝》剧组的拍摄分AB两组，A组这边主要拍主角戏，B组那边拍一些戏份少的配角戏，今天的B组拍的是少年时期的江平与宋昭禾两人在书院念书的情境，为了更好地贴近角色，文晴和宋知言也跟着去了。

    书院里都是官宦人家的子女，年幼的孩子们还对男女授受不亲没什么清晰的概念，都追在年龄最长的江平身后一口一个“江平哥哥”地喊着——这倒并非是他家境卓越，毕竟小孩子是没有那么深沉的心思去因着门第违心地和不喜欢的人交往的，只是翩翩少年风姿卓越又胆大聪慧罢了。

    江平自小便是孩子王，一身武艺打遍京城的混混流氓，每个不听话的小孩听到他名字都得抖三抖，因为这人虽然打架打得凶，但是面上却是笑眯眯的，突然给人一拳的反差让他们猜不透这人下一步到底要干啥，最重要的是这人还特别喜欢装无辜，一副好皮囊，配上那双眨巴的大眼睛，话都不用说就能让人心生怜爱，然后告家长的小混混就又会被自家亲爹亲娘再揍一顿，说他们欺负人家小孩子，对，江平总是爱挑比他年龄大的混混打，说这样不算欺负人。

    但是这江平偏偏拿整日追在他身后叫哥哥的女娃娃无可奈何，只是宋昭禾是个例外。

    她虽为将门之后，但父兄在外征战，母亲整日教诲她的多是诗书之类，因而比起武将之家出来的女孩，倒是更像书香门第出来的大家闺秀，但有些时候也是颇有忠勇侯气质的，就譬如这性格，她性格坚韧，虽身弱，意志却极为坚定，胆子也大，极有主见，江平十分欣赏她，况且，他亦知道宋昭禾的父亲和哥哥都在为国家征战沙场，无法留在京城保护妻女妹妹，还随时都有掉牺牲的可能，江平内心敬仰——他也经历过父亲在凶险的战场上厮杀，母亲和自己在家中苦苦等候的时刻，于是对这姑娘除了欣赏外，还多了几分怜惜，日子久了倒生出不一样的情愫来了。

    只是他一向荒唐惯了，察觉心意时忽然有种要祸害人家的感觉，这叫他潜意识地觉出些许自卑来，于是痛定思痛选择做个正经男儿，与过去一刀两断。

    这江小侯爷忽然换了个人的模样引得无数人惊掉了下巴，尤其是之前被他“管教”过的小混混，虽已经不敢惹事了，可见到他还是耗子见了猫似的，恨不得抱头乱窜，不料这人居然笑眯眯地和他们打招呼，更诡异了有没有？

    于是这些人头也不回的就跑了，留江平一个人原地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