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那个走位对吗?你那么站镜头怎么拍我的脸?”装扮清爽帅气的男演员说起话来透露出一股刻薄。
乔鹤雨抿了抿唇,不想和他在工作场合发生正面冲突,却也不想忍气吞声,语气尽量平和地回嘴:“李前辈,因为刚刚是要拍我的特写。”
李步茂轻蔑地撇了乔鹤雨一眼,接过一边助理递来的水喝了几口,不再接乔鹤雨的话,被一群工作人员拥到一边,补妆的补妆,扇风的扇风。
乔鹤雨表示心累,独自走到一边拿小电风扇散热。
从待遇上来看不难看出,李步茂是剧组二番,本人也流量很大,粉丝够多,发展如日中天。
乔鹤雨则是剧组十八番,就这个十八番还是她准备了三个多月才面试上的,只因这部电影是知名导演知名编剧联手打造的冲奖作品,就算是演个无名小卒,都是很不错的机会了,更别说乔鹤雨还能有一个大特写。
虽然这场戏结束后她就要下线了。
乔鹤雨是练习生出身,而当前内娱的练习生只有在选秀期间才有热度,只要组合出道了那就是下坡路的开始,更别说乔鹤雨还是卡位出道的低人气成员。
后面组合合约到期,乔鹤雨选择和公司续约,不过公司转头就投入到下一期选秀策划中,想不起来给乔鹤雨什么资源,反而是给她接了不少商演。
就连这部电影预选角的消息也是听策划部的文薇姐八卦提起来的。
李步茂接受不了给她一个无名小卒做背景板的心情乔鹤雨也能理解。
但心里肯定是不好受的。
“你好。”
干净明亮的声音把乔鹤雨从低落的情绪里拽起来,眼神回过焦,一身运动校服的女孩正站在面前。
要比乔鹤雨高挑一些,舒朗英气的眉眼看人时显得很认真,很能传递情绪,面部平整度、面部折叠度都恰到好处,是一张天生应该出现在大荧幕上的脸。
是这部作品的一番大女主,是季昭星。
“我是季昭星。”女孩很有礼貌地伸出一只手,在镜头外的情态竟然显出几分俏皮,方才让人对她只有十九岁的年龄有些实感。
谁会不认识你呢。
乔鹤雨腹诽,登时紧张得有些手心冒汗,没工夫乱想为什么女一号要和完全没有对手戏的小龙套搭话,不动声色在戏服上擦了两把汗,赶紧和季昭星握了手。
短暂地相触只给乔鹤雨留下了一个印象,她的手好凉。
乔鹤雨今年二十二岁,自觉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比她年纪更小的季昭星身体理应更好才对,怎么手这么冰。
“要加一下联系方式吗?”季昭星举着手机在乔鹤雨眼前晃了两下。
“啊?”有了这几天被李步茂看不起的经历,季昭星主动要和她加联系方式的情节显得更魔幻了,着实惊到了乔鹤雨。
“我看了你的戏,很有感觉,或许你很适合电影呢。”季昭星笑起来能看到一颗小虎牙,“所以我们加个联系方式,以后有表演上的问题可以找我交流。”
“季昭星夸我?还要教我表演?我不是在做梦吧?”乔鹤雨晕乎乎的,感觉有点像做梦。
但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放过呢,于是乔鹤雨晕晕乎乎地加上了季昭星的联系方式。
还得了她一句:“不要气馁,你也会发展得很好的。”
所以季昭星是——专门来安慰她的吗?
年少成名,拿过多个重量级奖项的季昭星,完全有资本骄傲,却完全不像李步茂这些人一样,她简直善良得像天使。
乔鹤雨心中如是想。
——
拖着行李回到小出租屋,乔鹤雨一头栽进懒人沙发里。
她为了这部戏上了三个月的表演课,快把钱包都掏空了,片酬却只有那么一点。她接下来几天不光是要接着参加公司接的商演,还要规划剩这一点钱怎么用到下个月公司发低保。
想想就头晕。
柔软的沙发柔柔托举着着乔鹤雨疲惫的身体和思绪,竟让乔鹤雨不自觉有点睡着了。
——
鼻尖似乎传来月季馥郁的香气,乔鹤雨睁开眼。
眼前是满园的月季,浅粉色的花瓣像少女蹁跹的裙裾,在墨绿的海洋里绽放、旋转。
鹅卵石铺就的小路穿过热烈的花园,蜿蜒至望不到尽头的远方。
“母亲。”听起来有些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乔鹤雨下意识回头。
灰扑扑地少女格格不入地立在锦簇花团中,手里还握着造型格外复古的扫帚,整个人像是……像是……童话里的灰姑娘。
“母亲。”少女再次开口叫道。
她在叫谁?是我吗?乔鹤雨莫名有些慌张,却觉得好像没什么不对。
迟迟得不到回应的少女怯生生抬起头。
好熟悉的一张脸,舒朗英气的眉眼,和还未褪去婴儿肥的脸颊,这是谁呢……
乔鹤雨感觉思绪混乱,神情恍惚,完全分析不了状况,只剩下月季香气在空气里浮动的感受。
“母亲,我已经把庄园都打扫干净了……”少女嗫嚅道,脸上的神情让乔鹤雨觉得违和,似乎不该是这样的。
“你是——”乔鹤雨想要问她是谁,少女却有些着急地开口,打断了她的问话。
“我可以先吃饭吗,母亲。”少女面色怯懦,甚至不敢直视乔鹤雨,“我真的……很饿。”
她是少女的母亲,那为什么不给少女吃饭呢?难道……她是恶毒继母?!
乔鹤雨心里惊涛骇浪,后浪更比前浪高,要把她拍死在沙滩上。
内心的良知还是起了作用,乔鹤雨想开口允许少女的请求,身体却好像不受控制一样伸手拉扯起手边开得正盛的月季,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样,把残破的花砸在少女身上。
花的枝条上有一些尖锐的根刺,划破了乔鹤雨的手,但她没感觉到丝毫痛楚。
几滴鲜血顺着颤抖的手指滴落在肥沃的土地上,又是几株艳丽的花破土而出,转眼便将花园恢复了原状。
刚才还小心翼翼的少女仿佛受到了不得了的蛊惑,手中的扫帚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再抬起头时漆黑的瞳色闪过红光。
少女笑起来有一颗虎牙。
“母亲,我真的很饿了。”少女维持着羞赧的笑容步步上前,本来显得俏皮可爱的虎牙这一刻却好像闪着丝丝寒光,质感莫名像是能斩断人咽喉的钢刃,“我该……吃饭了。”
原本晴朗柔和的天气骤然转换,昏沉的黑暗中透出血红的一点,简直就像是此刻少女的眼,沉默地笼罩着空间内的一切。
就如同恐惧笼罩着乔鹤雨逐渐加速的心脏。
面前的少女逐渐接近,一步……两步……
“啊——!”
乔鹤雨猛地坐起,梦中残余的恐惧依然催地心脏砰砰作响。
是季昭星,那个少女是季昭星。
乔鹤雨平复了一会儿,感觉出了一身冷汗,衣服潮乎乎地粘在后背上,不大好受,赶紧从沙发上爬起来冲了个热水澡。
换好睡衣躺在床上的乔鹤雨不免又想起了那个梦。
她怎么会把季昭星梦成那么可怕的样子?
难道是因为——梦都是相反的?
虽然这个说法也没什么科学依据,但乔鹤雨好歹是安慰到自己一些,迷迷糊糊闭上眼,默默祈求睡个好觉。
至少别再做这种噩梦了啊!心脏真的受不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