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走进8603钻石套房,宴凌舟随手将西装外套仍在客厅的沙发上,单手扯开领带,深深吐出一口气。

    十几天走马灯似的谈判,换来了近三千万美元的专属服务合同,人事调整的通知里,却明确指派一位八竿子打不着的堂兄负责后续事宜。

    现在合同还没最后确定,他们的吃相就如此难看,倒是真不怕我去闹?

    宴凌舟垂着眼,无意识地将那条经典佩斯利领带缠绕在手腕上,又缓缓放开。

    倒也是,谁会为了这么点资源去闹?传统投顾早就已经是夕阳产业,若是自己的公司,只需给出FinTech的基本方案,最多不到半小时,服务合同的价值可以翻上两番,根本不需要这么费心费力。

    而昨日谈判时,对方已经一再暗示,虽然现在谈好了合同,但依然希望能得到更高技术的支持。

    他们看中的,其实是宴凌舟个人旗下的FinTech技术,所以和宴氏签约,其实算是向宴凌舟个人抛出的橄榄枝。都是一家人,以后转订合同时,可以对外宣称,他们一直看中的都是宴凌舟,至于宴家内部的矛盾,不知情。

    明眼人都看得清楚,只有宴家那些夜郎自大的老顽固们,还不肯承认现实。

    思及此,宴凌舟打开通讯软件,给合伙人发了个消息:

    [宴凌舟:回来了,明后天开个会?]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发来一长串语音:

    石临夏:“大少爷你终于回来了,你还记得自己的全部家当都在我手里吗?天天给宴家那些老头子们当儿子有意思?哦我忘了你本来就是宴家的儿子。”

    她像是在什么喧闹的场合,背景音里有激烈的音乐,夹杂着她自己喝水的吞咽声:“开会就不必了,咱们说好的,今年还只是技术推广阶段,需要我来推动的商业阶段那是明年,明年!你再想暴富也请耐心一点,我刚从资本家手里逃出一条命来,需要好好安抚一下被007折磨的心灵。”

    她又喝了口不知什么:

    “你要是实在睡不着闲得慌,石骁那边你去应付一下,免得他天天来烦我,再拖几天我就要和他断绝姐弟关系了。”

    背景里的音乐声更响了,像是故意放给他听是的。

    接着,语音戛然而止,再没有动静。

    宴凌舟来到室内吧台,仔细清洗过水杯,从直饮水龙头接了杯清水,坐在宽大的落地窗前。

    暴雨终于落下。

    落地窗外,繁华的街道、璀璨的灯市,到了夜晚还不息的车流,所有的一切,都被裹挟在无声的雨中。夜晚的A市被雨水模糊成各色光斑组成的抽象画,妖媚而寂寞。

    难得有这么放松的时刻,宴凌舟抿了口清水,静静地看着雨幕。

    十分钟后,他皱了皱眉头。

    今晚他喝得并不算多,被陈曜诟病的酒精炸弹度数虽高,但相对于他的酒量而言,再多喝上半瓶,也不至于让他产生如此的燥热感。

    他放下手里的水杯,轻轻吐出一口灼热的空气,脑海里自动排列出自己今晚的动线。

    酒是从陈曜姐弟的酒库里拿来的,他亲自去取,没有其他人经手。

    而他到半音之后,还没有吃过任何食物。

    唯一值得注意的,是那盘提拉米苏。

    当陈曜把那盘甜点放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似乎在浓郁的朗姆酒甜香中嗅到了一丝似有若无的苦味,所以他动也没动。

    只是没有想到,那么一点点气味,竟然也能诱发体内异样的感觉。

    宴凌舟,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小到大,从求学到工作,一直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同龄人的优秀模版。

    但很少有人知道,自青春期起,在他的脑海里,时常会不可遏制地冒出某些激烈的性幻想,并有极为强烈的冲动要将其实施。

    少年时的宴凌舟不知所措,只能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也幸而他将自己锁了起来,那是连他他自己都不愿保留的记忆。

    喘息、汗珠、填不满的空虚、对暴虐的渴望……

    无人可以求助,他只能一次次地,以自渎与破坏的方式去缓解,但很快又会重蹈覆辙。

    这样的行为持续了一年多,才被家里的阿姨偶然发现。

    父亲看着他的眼神极为嫌恶,吩咐生活秘书带他去医院。

    医院开出的冲动抑制类药品又将他引向另一个极端。之后好几年的时间里,他在冲动与抑郁的漩涡中苦苦挣扎,直至发现了搏击这条路。

    用运动发泄,把自己榨空,甚至让它作为一种自虐式的惩罚,在精疲力尽之后,享受短暂的平静。

    只是如今金腰带都拿了,生理上的问题却从未彻底解决,只能靠药物控制。

    宴凌舟闭了闭眼睛,够过西装外套,摸向内袋。

    果然,药瓶不见了。

    这位潜藏在暗处的敌人,在提拉米苏里故意添加了能引发冲动的药物,又特意端到陈曜面前,借他的手端给自己。

    连环扣设计得如此精妙,那个小药瓶自然也在他的算计之中。

    宴凌舟抬起头,目光扫过房间华丽的吊顶。优雅的巴洛克卷草文浮雕反射着冷冷的灯光,壁画上天使的目光倾斜,充满偷窥欲。

    他默默评估了一下自己体内暴虐的爆发时间,拿出手机,输入一串数字。

    这间“半音”由陈曜的姐姐陈昭主理,虽然提供各种扮演服务,但仅仅是表演和陪酒,绝对正规合法,这也是他偶尔愿意过来放松一下的原因。

    而当年的客房系统升级改造,陈昭要求加装一个总管系统,说要通过手机随时查看产业状况,代码是宴凌舟亲自写的,现在手机里都还有一份。

    他熟练地输入管理员密码,进入系统。

    心跳逐渐加快,他的背上浮起了一层薄汗,冲动隐隐升级。

    此刻去排查这间房的电子设备显然不现实,宴凌舟输入一串代码,黑进了订房系统。

    陈曜今晚请客,包下了六楼的所有房间,但8601房之前就已经被订下,便被跳过了。

    而订房系统显示,半小时前,隔壁8601的客户取消了预订。

    宴凌舟垂眼看着8601的房号,按下了房门的解锁键。

    “叮——”

    金属门向两边移开,服务生扶着腿软的温阮迈出电梯。

    “先生,请把房卡给我。”服务生拍了拍温阮的肩头。

    这位“醉酒的小少爷”此刻还没完全醒,眼神有些迷糊,听到对方的要求后点了点头,摸出口袋里的浅紫色卡片。

    服务生哭笑不得:“先生,是房卡,不是学生卡。”

    “这个就是房卡啊,一卡通。”温阮很肯定地点点头,拿过自己的卡片,对着电子门锁贴了上去。

    “嘀嘀——”门锁发出错误提示音,服务生一脸无奈。

    “不会的,我之前还打开过。”温阮锲而不舍,再次将校园卡贴上去。

    这一次,电子锁发出干脆利落的一声“嘀”,指示灯瞬间变绿。

    “你看,我说吧。”温阮握着把手推开一条缝,回头朝服务生一笑,“谢谢你啊学长。”

    “不用谢,那您好好休息。”虽然有些奇怪房卡为什么变了样,但半音这种会所里,不按常理出牌的富二代太多了,服务生们对各种各样奇怪的事情都接受良好。

    说不定,人家就是想要炫耀一下,拿贴纸把房卡美化了一下呢?

    温阮进门后顺手关门。

    他记得,宿舍进门左手边就是自己的床位,只是此刻不知道谁把他的椅子换成了沙发。

    真是好心人啊,怎么就知道他现在没力气爬到上铺呢?

    但愿上天赐给他一个好老婆。

    温阮爬上沙发,心满意足地躺了下来。

    隔壁,8603的房门轻轻开启。

    走廊里的动静终于消失,宴凌舟皱着眉闪出房门,握上了8601的把手。

    房门岿然不动。

    解锁失败了?他皱了皱眉头,不可能。

    大约是因为超时。

    宴凌舟只好再次掏出手机。

    屏幕还停留在开锁的界面,他再次按下按钮。

    这一次,房门被顺利打开。

    体内的热度已经卷了起来,他扯开衬衣的领口,却无法阻止暴虐的能量在身体中激荡,宴凌舟本能地想要抓住什么狠狠砸向墙壁和地板,却死死抑制着。

    握着门把的手指攥紧,手背因为用力而爆出青筋,虽然内心里焦躁到像要爆炸,但多年来的习惯还是控制着他,推门,关紧,反锁。

    房间里空调尚未启动,暴雨之下的A市闷热而潮湿,连空气都变得黏腻。空中飘荡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甜香,却无端地让人感到燥热。

    黑暗的视野里,只有远处落地窗透入的灯光,微弱而模糊。

    寂静的房间里,回荡着他沉重的呼吸声。

    身体的反应已经无法隐藏,他却固执地不肯解决,宴凌舟踉跄着推开浴室门,摸索到一次性剃须刀。

    他很早就知道,疼痛,是解决欲望的利器。

    体内的暴虐是无法堵住的,必须给它提供一个发泄的出口。除了运动,疼痛是最为有效的手段之一。

    一次性剃须刀很安全,但当你横着用力的时候,也足够锋利。

    或者,他也可以砸烂这个房间,没人敢说什么。

    但楼下那帮无所事事的富二代绝对会一拥而上,或许还会塞给他一个兔女郎,打着帮助的幌子,实则满足自己的偷窥欲与所剩无几的道德感。

    宴凌舟嘲讽地勾了勾嘴角,背靠着瓷砖,缓缓滑坐下来。

    浴室角落的小灯感应到动作,散发出微弱的光亮。

    正对着浴室的沙发上,浅眠的温阮迷迷糊糊醒来,揉了揉眼睛。

    房间里光线昏暗,不远处的却有一片模糊的光晕,一个人正靠坐在地板上,卷起了左臂的衬衣袖口。

    温阮看着他举起右手,灯光下,冰冷的金属闪过锋利的刀光。

    “哎!”他不由自主地大喊出声。

    清亮的声音打破一室寂静,宴凌舟右手的刀片猛然一顿,锋利的刀锋在皮肤上拉出一道细细的血痕。

    紧接着,一个人影猛地扑了过来。

    作为一个获得过UFC金腰带的搏击冠军,这种毫无章法的进攻,在平时根本无法近他的身。但不知是酒精的影响还是意识的迟钝,这一刻的宴凌舟只顾着挪远刀片以免伤到眼前这个傻瓜,竟让他一下子骑坐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来人一把抢下了他手里的剃须刀,一边奋力伸长手让他够不着,一边咬牙切齿地质问:“你疯了吗?做什么不好要自杀?”

    饶是宴凌舟,面对他这气势汹汹的话语,也忍不住愣了一秒。

    接着,他却抬了抬眉:“关你什么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来人继续发威,“你知道有多少人想活却活不成吗?这样浪费生命,你的良心不痛?”

    宴凌舟差点被他气笑了。

    但此刻被欲望和酒精掌控的身体似乎拉低了他的智商,宴凌舟挑着眉怼回去:“我自己的命,我自己决定要不要,你操那么多心干嘛?”

    不知是哪句话戳中了眼前的男生,他突然愣住,乱动的手也放了下来,垂着眼睑一动不动。

    宴凌舟趁机拿走他手里的刀片。

    制造疼痛是一回事,他可以精确地控制伤口的位置和深度,但被一个小孩胡乱割伤,就是另一回事了。

    只是这么一闹,他的注意力被转移,似乎没那么难受了。

    手里的东西被拿走,男生的视线却依然低垂,好像被人夺走了多珍贵的东西,眼眶缓缓变红,漾起水光。

    就连头上的兔子耳朵也耷拉了下来。

    他这样的表情,让宴凌舟莫名其妙多了分罪恶感,不由自主伸出手指,顶了一下他的额头。

    被割伤的手腕皮肤白皙,青色的血管如同被冰雪覆盖的河流,清冷寂寞。只有那一道伤口,鲜明地跳入视线。

    温阮的眼泪突然落了下来。

    “疼吗?”他轻声地问。

    宴凌舟微微愣了一下。

    他没那么自恋,认为一个陌生人此刻竟会如此温柔地关心他,眼前的这个孩子像是并没有看到他,只是透过他,看到了记忆中的某个影像。

    但紧接着,跨坐在男人身前的男生,伸手捧起他的手腕,低头,轻轻舔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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