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窗外的月光被厚重的云层吞噬,而黑暗吞噬着胡八,很久没有这种因为感情辗转难眠的时刻了——万籁寂静,秒钟转动的滴答声显得格外清晰。
手机屏幕亮起,显示凌晨3:28,此刻的胡八需要有一个人倾诉,于是她试着拨通了小惠的电话。
“喂?胡总大半夜的有何贵干啊?” 小惠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疲惫,却依然保持着她们之间特有的调侃语气,背景音里传来键盘敲击声。
“于大小姐还在工作呢?不会是因为前天的新闻吧?”
“可不,美国分公司那边出了点问题,联邦政府控告我们旗下的社媒软件有数据安全问题,涉嫌间谍活动。真是飞来横祸,好在公司的CEO靠谱,但今天还在加班加点的整理材料呢。”
“天哪,那真是辛苦了,我这没什么重要的事儿~”说着胡八想要把电话挂断,让小惠安心地工作。
“别呀”,小惠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虽说算我们公司的事情,但和本部的关系不大,我在这就起到一个鼓舞士气的作用。”小惠顿了顿,电话那头传来椅子转动的声响,“说吧,到底是什么事儿啊?”
胡八深吸一口气,手指习惯性地在被子上点了起来,想把思绪捋顺,静默了半晌,缓缓开口,“你说,如果傅霖变了,我该怎么办?”
“哈哈哈哈哈,我当什么事儿呢?” 小惠的笑声突然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响亮,胡八几乎能想象她慌忙捂住话筒的样子,“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一个男人。” 笑声收敛后,尔后又正色道,“问题在于,你对他什么感觉?反正我先声明立场,我永远支持你!”
胡八的指尖停了下来。她望着天花板,那里有一道月光刚刚穿透云层留下的光痕。“。。。今天他对前妻的态度冷漠至极,让我有点不认识他了。”
“他前妻关你啥事呀?”
“就是,该怎么说?” 胡八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他让我觉得我是商品,他前妻的替代品。只是他的前妻因为种种原因不再是他心中完美的那个她了。”
“渣男。”小惠斩钉截铁地评价。
胡八苦笑:“我不知道该不该这么说,也或许是我太圣母了。”
“爱情是自私的,你开心就好,顺其自然吧。” 小惠的声音忽然轻快起来,“赚钱最重要!本小姐请你去会所点男模!这个世界上,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这个年纪就别再跟我说什么纯爱。老子才不信。”
胡八被逗笑了,胸腔里郁结的情绪似乎松动了一些:“哈哈哈哈哈,好!和你说完好多了。祝你工作顺利!晚安!”
“得嘞,晚安!”
确实,有时候想太多未必是好事,人生嘛,活着就够累的了,应该多做做减法。
次日清晨,胡八比平时早了一个小时达到公司,电梯里,她对着镜面整理衬衫的领口,不断贴近细看眼下的淡青色。昨晚的通话确实让她放松了些,但梦境里依然充斥着傅霖模糊的身影和断续的对话。
办公区空荡荡的,只有最角落的工位亮着灯。新来的实习生小王正对着电脑屏幕皱眉,手指在键盘上劈里啪啦地敲击。
“胡总好!“小王猛地抬头,像只受惊的兔子,慌忙地站起来,差点碰翻咖啡杯。
胡八微笑点头:“你好,很早啊,其他人都还没来。”
“是啊,因为刚刚实习嘛,” 小王挠了挠后脑勺,T恤领口有些歪斜,“就想早点过来,笨鸟先飞嘛。” 他的耳尖泛红,看得出很紧张,故作轻松地面对胡八。
“挺好的,至少态度很端正,加油!”
胡八想起十多年前初入职场的自己,也是这样战战兢兢。总是因为各种原因被带教的姐姐骂到狗血淋头,经常下了班自己一个人偷偷哭,但傅霖总像是有感应一般带着话梅糖出现。
“你知道嘛?人在吃糖的时候,心情会变好是因为多巴胺的分泌。本质上和我喜欢你,抬头看天产生的愉悦感一样。所以悲伤的时候,45度仰望天空是有科学依据的。”
这时候胡八就会一边吃着糖一边45度看天,“心情真的好多了!”顿了顿问,“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话梅糖嘛?”
“不知道,难道不是因为单纯的喜欢嘛?”
胡八摇了摇头,“因为,巧克力贵,爸妈只给弟弟吃,他们用话梅糖骗我,说这种深色的包装里是巧克力。后来我也自己骗自己,话梅糖好吃,巧克力不好吃。”
“可是味道差别很大啊,怎么可能骗到你呢?”
胡八又摇了摇头,“所以我说过,我们不一样。”含着话梅糖的嘴里突然涩涩的,把头抬得更高了一点。
是啊,我们本来就不一样,何必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