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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盛望离世后,于歆的日子过得尤为艰难。

    盛望很宠她们母女俩,平时家里有什么活基本没让于歆和盛秋动过手。于歆接受不了现实,很长一段时间走不出来,每天在家要不是浑浑噩噩地发呆,有时看见盛秋时会突然想起来,揪住她的头发胡乱发泄一通。

    “都怪你!要不是你吵着闹着要学琴,你爸就不会死!”

    “你这辈子是不是来要债的?我们欠你什么了?”

    盛秋不敢反驳,只能任她指责,忍气吞声地将这些委屈悉数咽下去。

    她觉得于歆说的是对的。

    那段时间的愧疚感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强烈,以至于她每次经过客厅看见那架钢琴时都有一种抬不起头的罪责感。

    要是她没有学钢琴就好了。

    也就没有要不要走专业的烦恼。

    盛望就不会心心念念给她换琴。

    盛秋不敢碰琴,也怕于歆发作。盛望去世的很突然,没留下什么遗言,那是盛望留给他们的遗物。

    于歆心情不好时,有时会冲到厨房发疯似地拿把菜刀,说看见那台琴就来气,还不如直接砍了,眼不见心不烦。盛秋慌忙地冲上去抱住她,却发现她也只是哭完之后瘫坐在地上。

    那也是盛望留给她的遗物。

    最终于歆也没舍得动手。盛秋很长一段时间睡觉不太安稳,睡不踏实,在床上闭着眼的时候她总要小心听着客厅的动静。

    她害怕哪天于歆突然发作,把那架钢琴直接卖了或者是半夜浇盆水上去毁了。

    再后来,陈迹的妈妈来了。

    她的日子好过了些。

    再后来,她认识了张亦,从痛苦的深渊中爬出来。

    盛秋觉得自己是个罪人,因为她的一时兴起,所谓的兴趣爱好,让曾经美好的家四分五裂。

    那台琴从买来起,她一次没有碰过。

    后来张榕要考音乐学院,那台琴也就留给了她。

    陈迹冷不丁地提一句,那些经年后颇为浓烈的苦涩又漫了出来,不着痕迹。

    盛秋默默垂下眼睫:“不用了。”

    “我其实不喜欢钢琴。”

    心脏不受控制地怦怦乱跳,盛秋甚至不敢眨眼,害怕下一秒眼泪就要夺眶而出。

    大约没想到是这个回答,陈迹垂眼看她良久,喉结微微滑动:“哦,好。”

    “那以后不提了。”

    听不出感情。

    像是没有任何波动。

    盛秋觉得自己很可耻,是个没有勇气的骗子。她一言不发地吃完刚才拿的食物,都没有完全咽下,便含糊不清地和陈迹道别,说自己临时还有些工作要处理,要先回家。

    陈迹的目光深邃,她不敢看。

    害怕一对上他的视线,自己就会露馅。

    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

    -

    回到家已经是接近十二点。

    盛秋卡着最后的ddl把新的一章检查后发出,合上电脑愣愣地窝在转移里发呆。

    大脑像是对刚才的情景念念不忘。

    “我教你。”

    明明是那么轻的三个字,传入她耳中时却像是掀起滔天巨浪。

    如果再早一点就好了。

    再早一点遇见他。

    再早一点,她会告诉盛望,她其实一点弹钢琴的天赋都没有,所以不用想着供她走专业,家里原来那台琴就已经很好,不要总想着给她换那么贵的琴。

    只有钢琴家才弹那么贵的琴。

    如果这些话她早点和盛望说就好了。

    那她也可以毫无负担地遇见陈迹。

    很坦诚,不用事事遮掩,仿佛哪里都是禁区。

    为了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盛秋重新打开电脑。

    之前想换个类型写的想法还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盛秋趁着这段时间工作上暂时还没有新的任务分配给她,稍微做了些准备。

    这次想写的故事是纯粹的甜文。

    不酸涩,不暗恋。

    一上来就是双向奔赴,或者至少也是男生先主动的那种。

    盛秋没有恋爱经验,一到这种需要按着读者头磕CP,贡献甜度的情节就卡得厉害。

    她打开视频网站,挑了部热度第一的剧来看。

    之前写的文,她不用输入也能比较顺畅得搭建大纲、填充细节,或许是因为有些不自知的影射,总体来说,暗恋的题材算是比较得心应手。虽然也有读者评价剧情后期,男女主一旦确认关系后,有些日常小甜饼会略显尴尬,但总体瑕不掩瑜。

    但如果是要彻底转变风格的话,没有相当的输入和认知是不够的。

    撑不起整本书,盛秋也说服不了自己。

    盛秋盯着屏幕好一会儿,女主像是刚大学毕业,一副稚气未脱的学生模样,马路上骑着电动车,在过红绿灯路口时,为了避让突然蹿出的行人,车头往右稍稍偏了下,身体没及时平衡住,连人带车地往旁边摔。

    盛秋耐住性子看了几分钟,有些失望地再度关上电脑。

    很俗套的情节。

    其实这阵子她也找了不少电视剧来看,却怎么看怎么别扭。现在的电视剧注水越来越严重,没有剧情不说,连谈恋爱也像是记流水账。盛秋闭着眼睛也能猜到,被她撞得那个人是男主。

    千篇一律的开头,让她没有任何想看下去的欲望。

    她闭上眼睛,准备休息一会儿,恰逢这时,手机铃声响起,她捞起手机看了眼,是洛桑。

    “小秋,你到家了吗?”洛桑在电话那段哭丧着说,“我们公司人事部门真是越来越不干人事了,拉着我个行政给他们当外援。”

    盛秋眨了眨眼:“到家了,那你今天忙完了吗?”

    “算是吧。”洛桑叹了口气,“不知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对了,赵炎最近对你怎么样?”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聊起这个话题,盛秋回了句:“还好,怎么了?”

    “你知道我最近为什么这么忙吗?就因为赵炎那家伙。”

    洛桑告诉她,赵炎这段时间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非盯着人事给自己招人。赵炎要得很急,人事也组织了几场面试,但是据说都没达到赵炎的要求。后来赵炎跑去人事闹,说他们根本没有花心思给他招人,说多了又摆出一副自己多么不容易的姿态,结果公司连个像样的人都招不来给他。

    “你们部门最近有人要离职吗?”洛桑关心地问道,“看他要得这么急。”

    盛秋仔细想了想:“还没有听说过。”

    解聘需要提前三十天通知,如果有动静,依照他们部门的个性,应该早就传开了才对。

    上一个离职的是林雾。

    难道他要找人补林雾的位置?

    但按照道理,林雾那个级别的,应该都不是公开招聘了,资历深些的,应该直接和猎头或者HR联系才对。

    毕竟现在的人才挖都挖不到。

    盛秋一副一问三不知的样子,洛桑不由有些担心。林雾走了之后,赵炎看她最不顺眼,不在同一个部门,都闹得风风雨雨,办公室里谁都能看出来。

    只有这丫头现在还有些拎不清状况。

    洛桑沉默了几秒,问道:“你那个节目,下一期的内容定好了吗?”

    盛秋感觉有些不对劲:“也还没有。”

    “报了几个选题,赵炎都不满意。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样的内容。”

    林雾在的时候,有什么两人都一起讨论,对于她不够满意的地方,林雾会直接指出来,不和她拐弯抹角,这也是为什么她们的效率高。

    但是赵炎不一样,盛秋做什么他并不过问,与其说是不干涉,更像是不关心。但到了现在需要他拍板的时刻,却迟迟不通过。

    就这么卡着,盛秋着急,也难受。

    洛桑沉默了许久不说话,盛秋也终于觉察些什么出来。

    她有些不确定:“赵炎……他要招人的话,是不是会赶我走?”

    虽然这是无法回避的问题,甚至早在林雾走的那一天,她就已经预料到,自己很有可能是这个结果。

    但当这一天真的不可回避地放在她眼前时,她还是会有一瞬间的。

    不甘,以及不理解。

    洛桑有些为难:“小秋你别多想,你那么厉害,他赶你走那以后节目怎么做?”

    “或许是你们部门其他人呢,不是很多上班摸鱼,把工作都推给你做的那些人?”

    怕她不相信,又像是安慰她,洛桑笃定地说了句:“不可能是你。”

    怕她听出语气里的失落,盛秋简单答应着不多想,便嘱咐她时间不早了早点睡觉,借口挂了电话。

    她一头扎在床上,翻个身,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开始出神。

    她好像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

    这件事像是悬在头顶的达利克摩之剑,你知道它会落下,虽然不能确定是哪个具体的时刻。

    但是你知道终有一天,它会落下。

    毫无疑问。

    意识到自己可能很快失业,盛秋有些烦躁,点开手机,却又不知道干什么。她从没想过失业之后自己能干什么。

    像她这样的中文系毕业生,大多数公司连正眼都不会多看一眼。

    她有些丧气地点开自己在平台上发布的小说。

    难道要靠写小说养活自己?

    她想起在接电话前,自己卡新书情节的事来。

    又有些不甘。

    解雇就解雇吧。

    不知怎的,她突然生出一些坚决的勇气,鬼使神差地点进朋友圈,编辑了一条内容。

    【紧急求救朋友圈恋爱大神,希望各路大神不吝赐教恋爱技巧。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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