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秋没试过喝这么多酒,据陈迹事后回忆,打车回家那一路她都兴奋地手舞足蹈,缠着陈迹让他把电话给她,嚷嚷着自己要去告白,她的记忆有些错乱,像是回到了高中他们交集还不多的时候,陈迹感觉要再晚两步下车司机师傅可能会直接把他们拉去警察局。
陈迹看着此刻倒在沙发上一脸平静的女生正安稳地睡着,勾了勾唇。
不知道过了多久,盛秋觉得喉咙干得厉害,勉强睁开眼,四周熟悉的黑白灰色调,客厅正中央放着一台小尺寸的家用三角钢琴,她猛然坐起身,反应过来这是在陈迹家。
之前他的那台让贺铭拉去了楠村小学,大约为了方便,换了台小尺寸的。盛秋穿上拖鞋,小心翼翼地伸头探,书房的门没完全关上,屋内的灯光在门口拉出一道斜长的灯影。
盛秋轻轻扣了两下门。
陈迹正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一本书,听到敲门上自觉抬头:“醒了?”
盛秋嗯了声,乖巧走进房间,其实她心里忐忑得狠,尽管印象里模模糊糊地,串不起完整的记忆,但是她隐约记得自己吵着闹着要拿手机说要豁出去告白的场面,画面断断续续,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刚才她一定发酒疯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陈迹自然拿起一旁的淡蓝色保温瓶,向白色瓷杯里倒了杯,递给她:“还难受吗?”
盛秋摇摇头,接过水杯,一口喝完。
陈迹回来还没换衣服,这会儿只解了外套,黑色西服随意搭在转椅后背,这会儿还穿着里面的白色衬衫,将袖子挽至小臂,露出流畅紧实的线条,明黄色的灯光照着他那双缱绻温情的眼睛,勾人的意味更甚几分。
初秋的天,她莫名觉得有些燥热,视线不自觉偏移,她有些紧张地问:“刚才……”
“嗯?”陈迹懒懒散散往椅背一靠,双手抱胸前,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盛秋鼓起勇气,小声说:“刚才我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吧?”
陈迹认真地点点头,摆着手指头一一细数:“刚才你说的话可不少,后来我转学你可是真情实感地骂了快十分钟呢,说我只管杀不管埋……”
陈迹脸上笑意越来越明显,盛秋感觉满脑子长满黑线。
死嘴,刚才你都说了些什么啊!
盛秋啊了一声,就要来堵陈迹那张叭叭得正欢的小嘴:“你不准说了,哼!”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要有第三个人知道,我就……”
女生亮亮的眼睛盯着他,虽然是吓唬的意味更多些,但她似乎一直没有概念,她这幅奶凶的表情根本无济于事。
“就怎么样?”陈迹忽地站起身,向她靠近。
他忽然贴了上来,盛秋没有做好准备,一时间眼里全是那张棱角雕刻分明的脸,他的鼻尖几乎是蹭着她的,盛秋怂了,想要往后躲,胳膊却被轻松箍着。
盯着他那片薄薄的唇瓣两秒,盛秋承认她的理智几近被尽数剥夺,或许是酒还没有完全醒,又或许只是借口,盛秋鬼使神差地凑了上去,轻轻碰了下,一触即离。
“这样可以吗?”
女生讨好地看着他,眼神澄澈,仿佛她提的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要求,她的声音松松软软,像是刚出炉的热腾腾的面包小蛋糕,水灵灵的大眼睛扑闪着,陈迹无奈叹了口气。
“盛秋。”
“到!”
“不准这样。”
“哪样呀?”盛秋装作没听懂,明知故问。
“真想知道?”
没等嗯字说出口,她的唇便被封住,盛秋下意识想推开,明明用尽了全身力气,但怎么到他身上就被软绵绵地化解,吮吸、轻而易举地抵开层层把守,今晚的成绩很霸道,没有留给她任何空间,盛秋几次想逃跑,却都被毫不留情地抓回来。
身体快没有力气,人被拽着往下掉,陈迹皱了皱眉,一把托住她的臀,顺势把人放在书桌上,用手拖着她的后颈,迫使她仰着头。
“陈迹……”打碎的音节没入他绵长的深吻里。
她的唇湿润柔软,像是小孩子都爱吃的布丁果冻,咬了一口就上瘾,再也停不下来。女生面色潮红,生理性泪水不受控制地漫出,沾湿她长而卷的睫毛。
陈迹低低地应了声,许久之后恋恋不舍地放开她。
“知道后果了?”
盛秋又羞又气,哼了一声从桌上跳下来,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出。
这家伙!真坏!欺负人!
身后传来陈迹爽朗的笑。
-
昏昏睡睡了大半夜,加上陈迹那么一激灵,盛秋这会儿是彻底睡不着了,盘腿坐在客厅,望着面前那架钢琴发呆。
音乐会办完了,竟然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像是一切都进入了倒计时,以后的每一天都是离分离更近的一天。
脑海里还是两人初到楠村时的模样,盛秋怔怔地看着漆黑如镜的琴盖,想着,楠村的那两台琴呢?应该也要和他们一起回来了吧。
今天结束后,她匆忙和孩子告别,大家都沉浸在演出的喜悦里,谁也没有想过之后的日子。
盛秋的心有些沉。
书房的门被轻轻拉开,陈迹看着抱臂坐在沙发上的女生,从后面绕到她旁边坐下,看着她失神的模样,问:“怎么了?”
“陈迹。”盛秋自觉往旁边挪了挪,轻轻靠在他的肩头。
“我们是不是快要走了呀?”
本来陈迹的想法是教到这学期结束,但这阵子准备音乐会以来耗的时间和精力都不少,孩子们的主课进度也落下不少,校长拐弯抹角地提了几次,虽然那没有明说,但陈迹也听出来了,能办音乐会已经是很大的成功了,以后还是希望孩子们的重心可以放在学习上,而且还有毕业班的孩子,那些为了考镇上的学校自愿放弃兴趣爱好,削尖脑袋也要试一试的孩子。
陈迹很能理解。
当爱好和现实有冲突时,很难让人为虚无缥缈的兴趣而牺牲什么。
尤其楠村的孩子。
他们没有试错成本,比任何人都牺牲不起。
陈迹嗯了声,蹭了蹭她柔软的发顶,“舍不得?”
说舍得那是假的,就算一开始盛秋只是头脑发热地跟着陈迹来,但是经过这么些日子和孩子们的相处,她也在慢慢成长。音乐的土壤不是哪里都有,她不知道自己和陈迹这几个月算不算种下了一粒小小的不起眼的种子,可是她此刻在心里期盼,希望它们都可以顺利地扎根、发芽。孩子们在以后会遇到很多困难,或许能有人想过,自己曾经拥有一个庇护所。
隔绝烦恼的庇护所。
对盛秋来说,音乐是这样的存在。
也希望同样能给孩子们勇气。
“嗯,那……孩子们以后还想学的话,是不是就没机会了?”
“不会,这次的音乐会就是很好的机会。”
一个让南城看见楠村音乐发展可能性的机会。
这次的活动本来就是政府牵头,最后陈迹交出的答卷已经远超所有人预料,如果盛秋当时留意到,就会看见音乐厅里那架闪着红点全程直播的录像机,以及坐在最后面几排西装革履的中年人。
那几位是牵头的领导,陈迹没让他们坐在前排,担心陌生面孔又穿得这样正式,孩子看到多多少少会有压力,老师看到也能大致猜到,他不想给他们不必要的紧张。
“以后楠村小学的需求会被人看到的,南城的领导今天都在台下坐着,虽然保证不了和南城小学一样彻底一视同仁地对待,但——”陈迹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在教学资源上,会比现在要好,南城的小学从今年开始会选派各科目的老师支援。”
农村的教育不能仅仅是冲着完成九年义务制的标准去,就算没人这么和孩子说过,但他们自己也会感受到。
他们还有和别的学校交流的机会,没有学校的孩子会像他们这样,所有的年级都挤在一个教室里上课,老师永远不够用,科目都混着教。
“如果还有孩子想学音乐的话,我和贺铭也商量好了,以后可以办个音乐实践课,地点就放在楠村,每年寒假或者暑假,这样也不会妨碍他们正常上课。”
盛秋怔怔地听陈迹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没听错吧,楠村小学以后可以和城里的小学并轨发展?
这是她这阵子一想到要离开楠村就放心不下的事。
陈迹说今天晚上就这么水灵灵地解决了。
这场音乐会让所有人都看到了楠村孩子们的潜力,或者说可塑性,尚没有土壤培养的最强调氛围和家庭条件的音乐都如此,像是语数英这样的科目,只要能让他们和其他普通小学一样正常上课,盛秋相信孩子们也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失望。
她恍然间以为自己在做梦,脑袋晕乎乎的,分不清是酒精的影响还是陈迹描述的未来太过美好,她甚至有一种轻微的不真实感,脑子晕乎乎的,身体倒是很诚实,她没有多想,手迅速伸向旁边捉住某人冰凉的手臂猛地咬了一口。
胳膊上留着清晰牙印的陈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