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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神的镰刀

    我是一个将死的预言家,而他则是拿着镰刀的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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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艾琳,出生在星轨交织的奥斯帝国。

    从我第一次握住母亲递来的预言水晶开始,指尖便涌动着灼热的流光。那些碎片般的未来像蝴蝶翅膀般掠过我的视网膜——战场上的断剑、王冠坠地的声响、婴儿啼哭中的血色黎明。

    我的天赋让我成为宫廷中最年轻的预言师,人们跪在我脚下祈求命运的指引,而我始终在一片空白中寻找自己的归宿。

    直到二十五岁那年的冬夜,我在占卜自己的生死时,看见了前所未有的景象。

    浓稠如墨的黑暗中,一柄银镰划破虚空,刀刃反射着与我瞳孔相同的深蓝色。

    这场死亡没有日期,没有地点,唯有镰刀割裂空气的呼啸声,与我逐渐溃散的呼吸。

    预言水晶在那一刻迸裂成无数碎片,灼伤了我的手掌。

    “我会死吗?”

    这个答案显而易见

    从那天起,他便开始出现在我的梦中。

    起初只是模糊的影子,黑袍裹住他修长的身形,镰刀斜倚在肩头,他站在我预言的水晶球前,沉默地注视着我颤抖的手指。

    我试图看清他的面容,可每次梦境都被一阵窒息感掐断,仿佛冥界的寒气穿透了梦境屏障。

    直到某个月夜,当我不知为何咳出血沫时,房间窗棂的薄霜突然泛起诡异的波纹。

    门被推开时没有声响。他踏过虚无般出现在我面前,黑袍下是苍白的皮肤,镰刀收在身后。

    他的眸子如深潭般沉寂,却又藏着某种我无法理解的温柔。

    他自称“赛德克”,并未自我介绍身份,只是将一块浸着药草的水晶放在我桌上,“你的灵魂在燃烧,这是预言家的代价。”

    他的声音好像冬夜的雪,冷冽却不含恶意。

    我怔怔地望着他。

    他的出现印证了梦境,也印证了死亡的预言,“你是来收割我的?”“命运既定,我无法违背。”

    他回答时,指尖轻轻拂过我咳血的掌心。那触感并非冰冷,而是带着某种奇异的温度,像是被冻结的岩浆。

    死神也会有温度吗?

    “但在此之前,你可以选择如何度过余下的时光。”

    那天起,赛德克成了我唯一的访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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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镰刀刃尖滴落的月光在第十七个夜晚变成了玫瑰色。

    我数着窗格上的冰裂纹,听见赛德克的骨节在黑袍下发出青铜风铃般的声响。

    他这次带来一株会流泪的珊瑚,那些莹蓝色的泪珠滚落到我有些苍白的指尖,一瞬间,细小的光点从我苍白的皮肤里渗出,带着微凉的慰藉,暂时抚慰了这一天的疼痛。

    “死亡在加速。”我盯着掌心新生的星光,它们像被强行钉在腐土上的萤火虫,“为什么帮我延缓痛苦?”我顿了顿,“为什么要违背你的职责?”

    每一次缓解都像在命运既定的丝线上打了一个小小的结,徒劳却动人。

    赛德克没有立刻回答。他用镰刀柄,那柄收割万千生命的冰冷器物——极其轻柔地挑起我额前一缕蓝色的碎发。

    发丝拂过森寒的刃锋时,不可思议的景象发生了。

    发梢骤然亮起,我的脑海里猛的浮现出无数细若蚊蚋、流淌着微光的文字。

    它们是我所有窥见过却因恐惧、怜悯或禁忌而未曾宣之于口的预言碎片,是那些被强行咽回喉咙、最终沉淀在骨髓里的真相。

    它们无声地诉说着背叛、未降生的灾厄、被掩埋的爱意,以及……关于赛德克自身的只言片语。

    “没有为什么。”

    他的轻轻叹了口气,房间内摇曳的烛火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牵引,齐刷刷地倒向南方,火苗拉长、凝固,仿佛在朝圣。

    “职责……”他重复着这个词,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疲惫,“艾琳,每个预言家燃烧灵魂时,光芒不仅照亮未来的碎片,也会穿透时间的尘埃,照亮……死神遗忘的记忆。”

    他看向我,深潭般的眸子里,那抹难以理解的温柔似乎更深沉了,“你的火焰,太亮了。”

    死神也有记忆吗?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我床头的沙漏毫无征兆地倒转。

    蓝沙不再遵循重力的法则,簌簌向上奔流,在逆流的沙幕中,景象扭曲变幻。

    我看见了赛德克宽大的黑袍内部翻涌出陌生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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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硝烟弥漫的焦土之上,一对巨大的、闪烁着圣洁光芒的羽翼被生生折断,洁白的羽毛沾染着污血,无力地垂落。

    远处,一座由纯粹水晶构筑的巍峨尖塔在刺目的能量冲击中轰然崩塌,碎片如雨,折射出绝望的光芒。

    最后的那张脸,清晰无比。

    那是我。

    可奇怪的是,我却穿着古老而繁复的祭袍,眼神是三千年前才有的、未经世事的纯粹与决绝。

    我站在一片尸横遍野的战场上,手中紧握着一柄造型奇特的匕首,刀刃对准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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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咳!”剧烈的咳嗽再次撕裂我的胸腔。

    这一次,咳出的不再是单纯的血沫,而是一颗颗细小的、粘稠的、闪烁着幽暗光泽的血珠。

    缓过神来的我看到,赛德克原本苍白的皮肤下,却突然浮现出暗金色的、锁链状的伤痕。

    纹路古老而狰狞,仿佛由滚烫的烙铁直接印刻在灵魂之上。

    可让我不解的是,这些锁链伤痕的形状、走向,正与我咳出的血珠组成的残缺星座图案……完美地嵌合在一起。

    我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这是……你的过去?”我喘息着,目光死死锁住他脖颈上显现的暗金锁痕。

    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攫住了我,驱使着我抬起颤抖的,苍白的手,想要去触碰那近在咫尺的伤痕。

    赛德克的动作微微一顿,冰冷而带着奇异温度的手猛地按住了我伸出的手腕。

    他的力道并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别碰!”他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那种冬雪般的平静,似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

    “你前世,是唯一一个没有向我求饶的预言师。”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他斜倚在旁的巨大银镰突然发出一阵尖锐的蜂鸣。

    镰刀的刃面,那光滑如镜、映照过无数死亡瞬间的表面,光影急速流转,可映出的不再是此刻虚弱苍白的我,而是一个清晰的影像。

    正是沙漏幻象中那个穿着古代祭袍的少女。

    他告诉我,这是我的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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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站在尸山血海之中,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平静和刻骨的悲伤。

    她高高举起那柄奇特的匕首,刀尖没有对准敌人,而是刺向自己的心脏。

    “啊!”我失声尖叫,仿佛那冰冷的金属也刺穿了我此刻正在跳动的心脏。

    刃面影像中,少女的声音穿透三百年的时光,带着泣血的嘶哑,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房间里:“赛德克,别再见了……”

    轰——!

    这句话如同引爆了灵魂深处的炸药。

    前世今生的记忆洪流,裹挟着三百年前那锥心刺骨的绝望、不甘与无法言说的爱意。

    它们如同决堤的星河,狂暴地冲垮了时间与生死的堤坝,狠狠撞入我此刻的意识。

    当然,还有从赛德克按住我的那只手上传来的更加庞大驳杂的信息流。

    那是三千年来他收割过的无数灵魂的碎片记忆,是无数临终的哀嚎、未了的执念、甜蜜的眷恋、刻骨的仇恨……

    它们像亿万颗燃烧的星辰,涌入我的灵魂,诉说着自己的痛楚。

    一瞬间,两个世界对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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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晶塔的荣光,作为首席预言师的尊崇,对那位总是沉默地出现在重大死亡事件现场、黑袍身影的死神最初的好奇,逐渐演变成无法抑制的关注,直至在残酷战争中看清命运对众生的戏弄与无情后,产生的同病相怜与……绝望的爱恋。

    最终,她为了阻止一场更大规模的献祭屠杀,也为了向这无情命运、向这执行命运的死神发出最惨烈的控诉。

    她选择了自毁心脏,以最痛苦的死亡方式,试图在他永恒不变的眸子里刻下一道名为“心痛”的痕迹。

    -

    亘古的冰冷职责,收割灵魂如同拾取落叶的麻木。

    直到那个穿着祭袍的少女预言师出现。

    她看他的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探究,甚至……怜悯?

    怜悯死神?真是一个傻子。

    他有些好笑的想着。

    她会在预言中刻意避开一些微小的、本可避免的死亡,哪怕被反噬得吐血。

    他本以为自己早已失去感情。

    可当她将匕首刺入自己心脏,陷入沉睡前最后的那句轻声的呢喃时,那瞬间爆发出的,混合着爱意与毁灭的强烈灵魂光芒,确实像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地刺穿了他引以为傲的神性。

    一丝陌生的,尖锐的,痛楚的感觉,第一次烙印在他永恒的意识里。

    -

    我好像明白了。

    明白了他眼底那份难以理解的温柔从何而来。

    那不是怜悯,不是职责外的施舍,那是被经过三千年的冰冷尘封的的最后一丝呢喃。

    “赛德克。”就连我也没发觉,自己的声音竟带有一丝颤抖,“那锁链,是我……”

    “是‘我们’。”他抵着我的额头,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和一种奇异的亲密感,“你的每一次燃烧,都在灼烧这锁链,都在唤醒我遗忘的感觉。”

    他缓缓抬起头,深邃的眼眸凝视着我,里面翻涌着复杂到极致的情感。

    三千年的孤寂、被烙印的痛楚、被强行唤醒的温柔,以及,对即将到来的终结那无法掩饰的悲伤。

    “时间不多了,艾琳。下次新月来临前……”他的身影开始变得不稳定,边缘泛起涟漪,如同水中的倒影。

    他宽大的黑袍无声地分解,化作无数只漆黑如墨、眼瞳却闪烁着星光的夜鸦,它们拍打着翅膀,发出低沉而神秘的鸣叫,环绕着我盘旋。

    “……我会让你看见真正的星轨。”他的本体几乎完全透明,声音也飘渺起来,“看清束缚我们的……真相。”

    当第一只夜鸦如同虚幻的幽灵,毫无阻碍地穿透我的胸膛时,想象中的剧痛并未降临。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被最轻柔的羽毛拂过心脏,带着微凉的慰藉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紧接着,一颗温润、散发着柔和白色光晕的羽毛,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我的胸口处,紧贴着跳动的心脏。

    它没有实体,却真实地存在着,像一个温柔的烙印。

    赛德克的身影彻底消散,只余下满室盘旋的夜鸦和那颗嵌入灵魂的羽毛。

    -

    “真正的……星轨?”我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抚上心口的位置。

    那颗珍珠微微发烫,里面似乎封存着某种强烈的、被尘封的悸动。

    夜鸦的羽翼搅动着凝固的空气,它们无声地盘旋,黑色的羽毛偶尔掠过烛火,却奇异地没有点燃,反而让火焰更加幽蓝。

    房间内弥漫着赛德克残留的气息——冷冽的霜雪之下,是熔岩般炽热的记忆碎片。

    那个印在我胸口的羽毛,随着每一次心跳,散发出涟漪般的微光。

    我闭上眼,将全部意识沉入心口。不再抗拒,不再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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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意识被猛地拉回那个遥远的午后。

    阳光透过彩色琉璃窗,在奥斯帝国预言圣殿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还是个刚满七岁的孩子,指尖稚嫩,带着微微的颤抖,第一次触碰到了那枚传承千年的预言水晶球。

    灼热。

    如同握住了一块刚从星辰核心取出的熔岩,流光瞬间从水晶球内部炸开,不再是母亲引导时温和的碎片,而是汹涌狂暴的星河,蛮横地冲入我的脑海!

    她看到的不再是模糊的意象,而是清晰的场景。

    这是灵魂深处的悲楚于挣扎。

    半晌,我脑海中所有的景象都被一股更庞大、更冰冷的力量吞噬。

    无垠的、浓稠如实体般的黑暗降临。

    在这片死寂的黑暗中,唯一的光源是一柄划破虚空的巨大银镰。

    它的弧度优美而致命,刀刃反射的光芒并非月光,而是……和我瞳孔一模一样的深蓝色。

    镰刀挥动的轨迹带着撕裂灵魂的呼啸,直指我的心脏。

    一瞬间,黑暗中缓缓浮现出一双眼睛。

    紧接着,灵魂撕裂的感觉转瞬即逝,快得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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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羽毛的光芒在我心口缓缓平息。

    “所以,我从未逃脱过……”我睁开眼,看着自己苍白的双手,灵魂的燃烧似乎因为这记忆的冲击而加剧了,房间里的空气都因我的痛苦而扭曲波动。

    盘旋的夜鸦发出更急促的低鸣,仿佛在催促。

    离新月降临,还有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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