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巍峨庄严,雄浑壮阔。
雄峰耸立,气势磅礴,山脉连绵数千里,一派肃穆。然而今日却与往日格外不同,在一片草原与森林相交的山间峡谷间热闹非凡,正在举行一场盛大的祭山会。
羌人以羊为图腾,把羊视为吉祥、好运、幸福和繁荣的象征。他们认为羊身人面山神是羊的始祖,掌管着山林、河流、动植物等自然万物。羌人的祭司——释比通过祭山会可以与神明沟通,祈求山神的庇佑。
场地中央早已竖起了象征神灵的白石神塔,白石在阳光的映照下散发着圣洁的光芒。塔前摆放着各种丰盛的祭品,有精心烤制的全羊,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还有装满了佳酿的酒坛,酒坛上装饰着彩绸,象征着对神灵的感恩与奉献。
随着柏树枝点燃,一股股浓烟从噼里啪啦、跳跃、舞动的火焰中喷涌而出,像收到某种讯息似直冲云霄。起初这烟雾浓重而迟缓,带着刺鼻的气息弥漫在空中。随着火势的加剧,浓烟愈发浓烈,像张牙舞爪的巨龙,直冲云霄,祭山会正式开始。
昆仑山脚麓,一处隐蔽的幽冥谷内,这里鱼龙混杂,千奇百怪的魑魅魍魉来来往往。鸡脚人面的妖怪手执拨浪鼓在街巷穿梭;蛇尾狐脸的妖灵站在篷屋前冲着行人招手;挑着重担的黑面毛手的熊怪对着迎面走来的行人怒目而视;马身鸟翼的妖怪表演喷火的把戏儿;人类摆着兽骨毛皮的摊位在吆喝叫卖。还有一些穿着黑色的长袍,将口鼻和身子捂得严严实实,看不清楚是人是妖的两脚生物低着头从身边急速穿过。各个族群小妖们聚集在此,心怀鬼胎,蠢蠢欲动。
幽冥谷上方,远远地看到一股烟雾,蜿蜒曲折地爬进天空,消失在膨胀的白云口袋里。
“祭山会是神、妖、人狂欢的节日,恰逢今年又是山神的大寿,很多神仙前来祝寿。到时候,神仙会从凡间或妖间招收小徒。咱们可要好好把握机会呀!”一只狐狸模样的小妖扭着尾巴对身边的同伴说着。
“看我的毛发,抹了好几层油,还特意把毛发梳理了5遍。”旁边的小鹿妖也在开心地炫耀着。
“就你还想成仙,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模样。”一只尖嘴毛腮的鼠怪对着旁边的□□精戏谑道,引起旁边的妖怪侧目而视,鼠怪觉得自己说出了真理,将旁人的目光当做一种赞许,眯着眼仰头睥睨。
每年这个时候,昆仑虚的神祇会降临到山下播撒福泽,招收有灵性的小妖,到山上修行。一年一度的祭山会成了群妖们“鲤鱼跃龙门,一步登天”的大好机会。
“今年显得格外热闹呢!看这平常人迹罕至的幽冥谷都挤满了,连个落脚的地方都不好找。”
“幽冥谷可是个信息灵通,交换秘密的宝坻。很多妖怪来这里探寻第一手的消息。这里一则消息值万金!”
“关于这次祭山会还有其他信息吗?”
“去年降了一场史无前例的雪崩,把整个昆仑山包裹得严严实实,祭山会没办法如期举行。”
“是呀是呀,还好今年顺利举办了。可得好好表现表现,说不定会受到神祇的青睐呢。”
小妖们嘈杂的说话声不停从耳边传来,莨筱拉低自己的帷帽,将脸隐藏起来,走近一间玄黑的帐篷内。
昏暗里一颗豆大的油芯软趴趴地搭在盏台沿儿上摇摇欲坠,看不清对面的模样。
莨筱狠狠地盯着对面,眼睛里发着幽暗的绿光,压抑着烦躁的喉音,藏在黑暗里的人挑了挑眉毛。阴森又诡异的声音不知道从哪个方向传来,“小狼主,稍安勿躁,此事要从长计议。”
一个脸上长着奇怪的狗耳朵的妖怪手持折扇,从藏身的黑暗里走到烛台前,耳朵上缠绕的两条青蛇被油灯照射下,灵活地游动着纤细又光滑的身躯。
“昆仑虚坐落于昆仑山的最高峰,是天宫与人间的交界处,到时候很多神明灵兽前来赴宴。祭山会又会打开亘古的结界,乾坤焕彩,日月同光,周边的妖灵们趁机上山沾染仙气,修炼飞升。小狼主可以跟着小妖们一同上山。”莨筱一言不发,紧锁眉头,低头思忖。
“不过嘛,还有一个办法。“奢比动了动两只招风的大耳,两只青蛇抬起头,吐出长长的蛇信子,在黑暗中发出“嘶嘶”的声音,异常刺耳,让人毛骨悚然。
”羊身人面山神是昆仑山的上古神灵,还是二十三座山的守护神,庇护了羌人千年的草牧生活,更是羌人崇拜和信仰的神明。小狼主可以混到献祭的羊群里,就能越过昆仑山,直接进入昆仑虚了。”莨筱舒展开眉毛,耐心地继续听着。
“今年羊身人面山神大寿要求羌人献祭百只纯羊,要知道以往献祭一只羊就可以了。但是今年有所不同,山神让羌人把献祭的小羊带到昆仑山的返魂林。”
“去年雪崩,山上修行的小妖折损大半。连姑射仙子都不幸香消玉殒了,导致昆仑山的雪至今还没有消融。今年收妖的范围扩大,不少小妖按耐不住妖心,都跃跃欲试。”
“那当然了,听说在昆仑虚待上一天,相当于地上一年,不仅妖力大增,修炼事半功倍。灵力强的小妖还能坐地成仙。”莨筱将自己道听途说来的消息分享给奢比。
“这些传说在人间流传已广,早已人尽皆知。”奢比不屑地说。
“好吧,那你说说献祭和昆仑虚有什么关系?”
“昆仑山的山神邀请了九羊之神,到时候獬豸、猼訑、葱聋、羬羊、?、土蝼、??、狍鸮、峳峳九位上神祝贺,少不了需要小妖做些端茶送水的小活儿。献祭的小羊进入昆仑虚就上升为小仙官侍奉上神。”
“混进献祭羊群登上昆仑虚可是一招险棋。一头狼委身在羊群,实属一大奇事!”奢比说完,狡黠的眼珠从莨筱的断尾上扫过,刺耳的笑声从牙缝里挤出来。
“这则消息你透漏给不少妖怪了吧。”莨筱冷冷地质疑。
“不会的,小狼主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这个秘密我只告诉你。”奢比嘻嘻地奸笑着,笑声环绕在整个帐篷里,四周的帷布簌簌轻颤。
“我还有一事不明,想请教一下。”
奢比听罢,皮开肉绽,抬起折扇在空中微微扬起,“请讲。”
“不知肝榆神莅临这僻壤鬼蜮有何贵干?”说罢,临夏不顾奢比脸上凝结的笑容,掀帘离去。
昆仑山下,祭山仪式正举办得如火如荼。
一块广阔的场地上,只见中间架起高高的祭台,四周悬挂的白色幡布在风中飘荡,似乎想挣脱牵绳的束缚。麻绳上的铃铛叮叮当当响个不停。燃烧的柏树枝噼里啪啦迎合着铃铛的声音,伴随着一股股升天的浓烟。
祭台上一位身着白色长袍,面色严峻,留有花白长须的老者,捧着一块四边形,中间雕刻着羊脸的白玉,嘴肿念念有词地吟唱经文。羌人跟随着释比的动作,向着神坛上的山神叩拜。
仪式结束,释比雅多和五六个山民身上背着扎实厚重的包裹,赶着上百只纯色的献羊向山上走去。身后的山民们一改此前严肃的神情,正在举行热闹的歌舞表演,歌声、鼓声、喧嚣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上山的路有些崎岖,这显然不是一条山民们经常走的路。脚下的草丛有半尺来高,一些杂乱的小树因为没有人修剪打理,而长得枝枝叉叉,稍不留上就刮下一片衣服的布料。
老释比走在前面,专找偏僻的路径攀登。随行的山民一声不吭地驱赶着掉队的小羊,走在后面。莨筱伏低身躯,躲在草丛里,窥视着一切。
突然羊群中一片躁动,一个方脸粗眉的山民赶到近前查看,发现没有什么异样,抽了一鞭子身边低头吃草的小羊,将羊群使劲往山上驱赶。几只老鹰在半空中盘旋,发出尖锐高亢的嘶叫声,仿佛随时准备从天上俯冲下来,用它那强劲的铁爪,刺穿猎物的皮肉。山民抽出腰间长鞭,高高扬起,在空中发出清脆的响声。
太阳已经偏向西边,一座山峰快要吞噬所有的光线。山民开始没有耐心,驱赶羊群时,使劲地抽着鞭子,破碎的杂草在半空中飞卷,吓得小羊们慌乱地往前又钻又拱。
前面一座高大巍峨的山阻挡住去路。走到距离百里之外时,完全没有了太阳的光照,有股阴嗖嗖的山风仿佛从山的身体里刮出来,带着阵阵的凛冽,吹得人毛骨悚然,只想赶快远离这块儿鬼地方。山民伍康龇牙咧嘴地嘟囔一声,手上的鞭子在空中叫嚣着。
走近这座山才发现,那些刺骨的阴风原来是从一道险绝窄仄的天堑中刮出来。只见眼前这座山从上到下活生生被劈开一道又长又深的裂缝。裂缝非常狭窄,底部常年照不到太阳,湿滑的青苔爬满两侧的山壁,稍不注意就蹭了一身青绿。
释比雅多走近天堑的入口处,停住脚步,将献祭的羊群排成一条狭长的队伍赶进天堑中,黑着脸堵在洞口,示意羊群自己往里面走。山民卸下身后的包裹,拿出里面的斧头,开始在附近砍起树枝,在天堑入口堆起几处高高的柴垛儿。随着最后一只羊赶进天堑后,雅多从包裹里面掏出一包黄色的草药,将粉末撒在备好的柏叶堆上,点燃枯枝,瞬间燃起呛人的熏烟和烈火。
刺鼻的黑烟从地面上缓缓升起,半支香功夫就在天堑口形成半丈来高的烟墙,将入口处堵个严实。释比和山民面朝天堑,朝着山神所在的方向虔诚地跪叩,口中吟诵经文。
山林间惊起急促的鸟叫声,几只晚归的鸟儿落在枝头上,诡异地盯着人们的一举一动。
许久,献羊们终于狼狈地穿过狭窄的石缝,洁白的毛皮上多多少少蹭了东一片西一处的青苔。不过,还没来得及调整疲惫,就被眼前的一幕吓得瞠目结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