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喜做完选择题之后就没再动笔,他在等祝余说话。
祝余说:“都对了。”
沈安喜望着祝余,眼睛里的紧张都消失不见,只剩下满满的欣喜:“都对了!”
他还是第一次物理选择题全对。
“嗯。”祝余低头整理着被沈安喜弄乱的袖口:“你其实会,但就是不敢动笔,一看见难的题目就开始退缩,觉得自己不会算就开始下一道,下一道继续退缩,慢慢地就在心里产生自己都不会的心理,再回头看题都带着自己不会就放弃的心。”
“是嘛?”沈安喜去看复杂的题型,的确看见题就觉得不会,熟悉的文字组合到一起就看不懂。
祝余随意指了一道计算题跟沈安喜说:“你继续把这道题做了。”
祝余指的这道题一看就有点难度,沈安喜硬着头皮动笔计算,等做完,他长舒一口气把草稿纸推过去给祝余看。
“我做好了。”
祝余粗略扫过半页的计算过程,然后说:“对了。”
沈安喜问:“这道题是不是不太难啊。”
他计算题从来都得不到一点分,居然他都能做对。
“不是很难,就是计算量比较大。”祝余说:“我说过你基础很好,能动笔就行。”
沈安喜听明白了,他低头继续算他认为不会算的题。
祝余俯身和他的头持平,笔尖在纸上时而停时而走,空白的卷面被黑色的蚂蚁沾满整页。
沈安喜觉得自己都快脑容量不够了,这次的复习比之前更加有效彻底,一张卷子做了一个小时才做一半。
祝余还是头一次看见有人头上会冒白烟,他的视线在沈安喜的脑袋转了一圈,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头发挺多的,看不出脑子里装没装零件。
正当他在想要不要扒开沈安喜头发看看里面到底装没装零件的时候,余光一瞥,还没抬起的手变得僵硬。
“沈.......”
一个字刚出口,祝余就觉得他没必要说话。
书房的凉气不知道是不是出故障了,刚才还冷飕飕的,现在一股闷热直冲脑袋。
沈安喜甩着酸痛的手,他有些口渴,伸手就将旁边的橙汁一口气喝了几口,橙汁的糖分在温度下降中挥发不少,几口橙汁下肚余味是苦,就不想再喝。
沈安喜抿了抿嘴,嘴巴上都有橙子的苦味,他听到旁边祝余的声音,问他:“班长怎么了?”
祝余先是看了看还剩三分之一的橙汁,几粒橙肉挂在杯壁上,他又去看沈安喜,目光落在沈安喜自己咬红的嘴。
外面的雨水变得杂乱,砸在玻璃上都是弯弯扭扭地线条,线条成了毛线团。
剪不断,理还乱。
祝余呼吸顿了几秒慌乱移开目光,他拿起面前的平板假装看东西:“没事,你继续做题。”
见祝余说没事,沈安喜继续与题做斗争,做完后,他对祝余说:“我最后两个大题真的不会。”
祝余从平板上抬起头,他对着天花板深吸一口气,然后说:“正常,每一个科目的最后几道题难度都会上升,你能做完前面的题已经不错了。”
祝余这么一说,沈安喜松口气,他等祝余给他检查完卷子之后,才说:“我这次做的题大概能得多少分啊?”
“六十多。”
沈安喜物理从来没及过格,还得到过最低分十分,被游阳曦嘲笑了好几天。
沈安喜的心情很好猜,什么心情都写在脸上,祝余看他一脸高兴的样子,没好意思说这是最简单的一套物理题,游阳曦来做都能得七十多。
祝余把沈安喜的卷子还回去,说了句特别官方的话:“继续努力。”
沈安喜在期待祝余说下一句话。
他们两个面面相觑。
祝余开口问:“怎么了?”
沈安喜:“最后两道题能不能跟我说怎么算啊。”
祝余这才反应过来,他坐直说了声好。
一下午的时间眨眼间就过去,雨势未见小。
沈安喜蹲在雨伞架旁找着自己的伞,一堆黑伞中并没有看到他的碎花伞。
祝余看沈安喜在那蹲了半天也没起身,他从书房外撑着伞走进来问:“怎么了?”
沈安喜回:“我伞好像不见了。”
祝余收起伞靠近沈安喜:“问问店员有没有看见。”
沈安喜跑去找店员,没一会又跑回来。
祝余:“怎么样,店员说怎么说。”
“她说没在雨伞架上看见自己伞的话,就是被人误拿了。”沈安喜苦着一张脸说。
祝余抖了抖伞,伞上的水珠落了一地,他说:“先跟我打一把伞,我送你回家。”
沈安喜点点头,只能这样了。
祝余踏出大门,书房的大门很小,是一个窄窄的口,他打开伞朝门口的右边走了一步,让沈安喜好出来。
沈安喜钻进祝余的伞下,半个肩膀露在外面。
祝余只是看了一眼没有说话,他往楼梯下走,沈安喜也跟着下楼梯。
雨势越来越大形成雨幕,书房是在一条小巷子里,水雾将小巷子陷入白雾中,看不见尽头,伞在头顶形成一个小的保护层,将他和祝余保护在这个保护层里,挨得很近,手臂与手臂紧紧挨着,没有一刻是分开的。
尽头终有到头的时候,祝余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让沈安喜先钻进去,自己再坐进去跟司机说沈安喜家的地址。
渝州书房离沈安喜家不远,暴雨不堵车,十分钟就能到沈安喜家附近,地址实在难找,途中司机跟他们说尽量找个近的停。
祝余表示没问题。
到沈安喜家那个上坡路,司机爬不上去,只能停在要上坡的地方。
水从上坡滚下来,是一条湍急的小河流。
黑暗的楼道站着他们两个,沈安喜踩在光滑的梯子上,祝余半个肩膀没进入楼道里,手里伞遮住那半个肩膀,伞挡住铁皮棚滴下水。
沈安喜:“班长,我先回家了,你路上小心点。”
祝余点点头,整个身体都走出楼道往黑幕中走,沈安喜跑下楼梯探出脑袋看着祝余离开,直到祝余的身影消失,才往楼上跑。
进屋听到的不是李虹玉的声音,而是沈健,他依旧是坐在矮凳上抽着烟,见沈安喜回来也只是瞄了一眼,抽了口呛人的烟说:“不知道你天天不着家是干什么。”
没有关心,也没有要怒骂的语气。
估计是今天打牌赢钱了,再加上沈健的工地,暴雨不用上班还能白得工薪,即使沈安喜现在说些惹他暴怒的话,他也只会口头骂几句不会上手。
但沈安喜没有说话,他将书包挂在门口转身进了旁边的厕所脱下被雨水浸湿的鞋,脚泡在雨水里没一会就泛白。
他用盆接着热水,静静看着水接满了一整盆,关掉花洒将整只脚浸入盆中。
旁边厨房里的李虹玉做好了饭菜,她敲了敲厕所门让沈安喜弄完快点出来吃饭。
“马上。”
沈安喜用刷子将鞋底上最后一点泥刷干净,甩了甩鞋放在一旁立着出去端碗吃饭。
电视播放着新闻,沈健吐槽新闻只关注有钱人的逃税漏税,不关注粮食涨价的问题,他今天买的猪头肉都涨价到四十多一斤。
李虹玉偶尔附和他一句是的,为数不多的温馨时刻。
沈安喜在旁边给施枫发消息,把伞落丢了好歹要跟她说一声,以免施枫觉得他和游阳曦他们一样嫌弃那把伞。
他组织了语言然后发过去,施枫下一秒就回没事,她家里还有一把,明天给他带来。
见施枫说没事,沈安喜正要收起手机吃饭,他抬头就看见沈健盯着他。
沈健面无表情刨了一口饭,筷子指着沈安喜的手说:“你这个手机哪来的。”
沈安喜故作淡定地收起手机说:“那个手机被朋友摔碎了,朋友赔了我一个新的。”
沈健意味不明地说:“你朋友挺有钱的啊,说赔就赔。”
沈安喜沉默了一会说:“你这两年给我的生活费,加起来都买不起这个手机。”
沈健冷哼一声:“谁知道你是不是去偷去抢的,要是被发现了,别连累我。”
沈安喜说:“放心吧,绝对不连累你。”
沈健不在说话,电视上的新闻已经播放完,接下来就是天气预报。
天气预报说山城要连着下半个月的雨。
沈健爽了,他可以躺半个月,还可以出去找找牌友赚点外快。
屋外开始打雷加闪电。
沈健躺在床上对着正在洗碗的沈安喜说:“你不是快放暑假了嘛,来我们工地两个月学徒,一个月三千。”
沈安喜的脸隐藏在黑暗的环境中,他盯着手里的泡沫说:“工资发在谁手上。”
沈健不要脸的说:“那肯定是放在我手里啊,你都还没成年,能让你进去当学徒还有工资拿就不错了。”
沈安喜将洗好的碗整理摆在碗架上,上一次还在跟他说别人初中毕业也没成年就找到工作,现在又来给他扯这一出。
但他不想触霉头,只能顺着沈健的话哦了一声。
沈健立马高兴地说:“等雨停了,就带你去找我们老板,到时候记得嘴巴甜点。”
沈安喜:“嗯。”
第二天到回校的时间,雨小了些,但下坡的雨水聚集的更多,踏着水往下走,一不小心就能滑一脚,他必须得扶着墙才能走下去。
到学校的时候,施枫给他扔了一把伞,是一把蓝色的碎花伞。
“这次可要好好放着啊,我家里就这一把了。”这伞还是她从国外买的,结果那两个小子还不识货,施枫给游阳曦和辛合一人翻个白眼。
“okok。”沈安喜忙应下来。
辛合没看见施枫的白眼,他对着窗外叹气说:“这雨下完之后,唯一的凉爽都得跟着这雨走。”
山城的天嘛,六月份不是最热的时间,到了七八月份才是,这两个月可以说是一滴雨不下,全是临近四十度的天,人走在路上都跟在蒸笼里面一样。
游阳曦撑着脸说:“暑假这两个月我就待在家里吹空调,谁喊我都不好使。”
“你还想两个月?”施枫说:“马上就高三了,你暑假最多一个月多一点。”
游阳曦:“管他的,反正我不出来玩,专家预测今年夏天是最热的一年。”
沈安喜拆台:“专家说去年夏天也是最热的一年。”
游阳曦:“.......”
他索性不管了,反正他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