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什么事?”
祝余接着电话从饭桌下来,惹得秦曦瞪了他好几眼,碍于家里的长辈在桌上不好斥责祝余,只能看着祝余消失在饭厅里。
“刚才小林给我打电话说七喜没去参加竞赛营。”施枫着急的开口。
祝余看着屋内的景象,他问:“一直没去,还是怎么?”
“一直没去。”施枫说:“小林还说他电话也打不通,消息也没回。”
祝余看秦曦从屋里走出来,他快速说:“我给林老师打个电话确认一下,你等会。”
他挂断电话。
“跟谁打电话。”秦曦质问着。
“我们班班主任。”祝余拨通林伊白的电话,他将手机放在耳边,而后离秦曦远点。
电话被接通,祝余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是学校的上课铃,还有林伊白的声音:“给老师打电话是不是有什么事?”
“听施枫说沈安喜没去竞赛营。”
他刚说一句话,林伊白就跟疯了似的把话往外到。
“我们班报名的同学都来了,只有沈安喜没来,给他打电话也没人接,家长的电话也打不通。”
等林伊白吐槽完,祝余才说:“好,我知道了,我试试能不能联系上他。”
祝余再次挂断电话,秦曦的声音身后响起:“沈安喜是谁?”
“同学。”祝余收起手机往屋里走。
秦曦跟上他:“什么同学,在不是上课时间来找你。”
祝余不说话,径直往自己房间走,然后反锁上门换衣服。
“去哪?”秦曦看祝余换下睡衣,见祝余不搭理她,她大声说:“你想去哪?”
她上手去拦着往外走的祝余,不让他走。
祝余被秦曦拦着一步步往后退。
秦玉林坐在门口的藤椅上,小口饮着茶:“小余啊,你外婆想吃小巷口的麻花,你回来的时候记得带一点上来。”
祝余:“我知道了。”
“秦玉林!”秦曦一听就知道秦玉林在帮祝余说话。
“快去吧,你外婆特别想那一口。”秦玉林没有回头,他加重外婆两个字。
回山下的路上,祝余一直给沈安喜打电话,打了多少个都是自动挂断,后面就没再打。
他走到沈安喜家,先是敲了敲门,等了一分钟见没人开,推开没上锁的门,他给沈安喜买的鞋摆在鞋柜最显眼的位置,拖鞋也在旁边摆放着没人动。
家里没人,祝余关上门下楼,像个无头苍蝇在附近找了一圈,除了沈安喜家,他就不知道该去哪找沈安喜。
找了一圈,没找到人就先回家去了,手机里的消息都是在问有没有见到沈安喜。
祝余烦躁扔下手机,将手盖住疲惫的眼睛,整个人窝在沙发上没一会就陷入梦乡中。
他又一次在梦里见到沈安喜,准确来说是......很久以后的沈安喜?和现在的沈安喜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呢?
祝余跟着那个沈安喜走了一段路。
沈安喜喜欢驼背,走路的时候背不直,总是微微驮着走路,但不会跟这个沈安喜的背,像是硬生生被重物压弯。
尘土飞扬,等最后一辆车开过,祝余才从斑马线走向工地的警戒线,他问守着工地的保安可以进工地找人嘛?
保安说:“打电话让他出来就行,里面危险,不让进人。”
“我打过,没打通。”祝余手伸进窗户里面,保安面前的桌子上赫然出现一个东西。
“要进去找人就别去施工的地方,工人都在休息区域待着。”
保安把头从保安亭的窗户伸出来,他往工地里看了一眼,现在正值中午,工地里的工人都在休息没有施工,他指着一个刚搭建好没多久的水泥房说:“就是那个地方,路上碰到电线要避开点,那个漏电。”
祝余道完谢就往工地里走。
有人带了凉席往地上一铺就睡下,有人睡不习惯空地就跟几个工友聚在一起打牌。
“三个八带一个3,就剩两张了,要不要?”
“这牌有点大,不要不要。”
沈安喜背靠着墙垂着头坐在他们打牌的不远处听着,工地的人还挺好,见沈安喜年纪小都会关照一点。
打牌的一群人中,有个胖胖的大叔跟他身后的沈安喜说话:“要不要过来跟我们一起打牌?”
沈安喜干笑着拒绝:“我不会。”
胖大叔笑着说:“打着打着不就会了。”
沈安喜再次拒绝:“不了不了,我对打牌没什么兴趣。”
胖大叔回头:“那你睡会呗,不睡觉下午哪有精神搬砖。”
“我睡不着。”沈安喜手挠着后脖子,不知道是不是灰尘过敏,他背后特别痒。
“睡不着就玩手机,这么干坐着多难熬啊。”胖大叔说:“你看他们都是玩着玩着就睡着了。”
沈安喜去看周围的人,有人侧躺着玩手机,他们手机里的声音响起,但是眼睛都快合上了。
黄帽子问沈安喜:“你多大了?这么大就出来打工帮衬家里。”
沈安喜抠着手指甲里的水泥灰说:“17,还在读书。”
“可以,还是有书读好啊。”黄帽子感叹着:“17,快到高三了吧,怎么不在家复习跑出来打工呢?”
沈安喜低头不说话,其他人也不在问话继续打牌。
水泥房里没有风扇和空调,就连蒲扇都不扇,因为会扬起水泥灰,整个人都不好受。
沈安喜面前出现一双白鞋,他抬起头看着白鞋的主人,诧异的开口:“班......班长,你.......怎么.......来了。”
他们在二楼,二楼休息的人多,祝余对沈安喜伸出手说:“这里不好说话,跟我去一楼说话好不好?”
沈安喜看着那只手,他没握上去,双手往后撑着墙要站起来。
祝余缩回手直接上手抓着沈安喜两边的肩膀帮他站起来,站起来之后,他也没松开就这么扶着沈安喜下楼。
下楼的时候,祝余低声问:“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祝余没问沈安喜为什么不去竞赛营,他来到这心里什么都门清。
“他把我手机收了。”沈安喜说。
沈健说他带着手机会不好好工作,只会想着玩,于是在要把他送到这之前就将他的手机锁在柜子里,他这么做就是为了不让他联系外面,沈健其实想要用另一种方式让他不去上学,上学只会浪费他的钱。
下了一楼,祝余没停下来,沈安喜也只好继续走,他回头看着离他越来越远的楼,他问祝余:“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带你回去换衣服,然后跟我去竞赛营。”祝余说。
沈安喜停住脚,但又被祝余带动着往前走,沈安喜害怕的说:“他看见我不在会发飙。”
还会牵连到祝余。
“我来解决。”祝余说:“你现在主要任务是回去读书。”
祝余扶起沈安喜的背,这次做的梦,他做了很久,久到看到沈安喜的后一生,他看见沈安喜举着录取通知书对着李虹玉说他考上大学了,考上山城医科大学,等他学到实际知识就帮她治腿。
李虹玉拿着沈安喜的录取通知书翻来覆去看着,她不识字,却能在上面看出花来,嘴里还一直念叨着他们家出了个大学生。
沈安喜就坐在一旁笑着,这是那间房子为数不多的温馨。
可惜这个温馨没持续多久。
那间坏了五六年的门被沈健找人修好,过去把沈安喜困在外面的门,现在把沈安喜困在里面。
直到报名时间过去,沈安喜失去入学资格,沈健将人送到工地才让他离开那扇门,沈安喜没有放弃想读书这个念头,他从工地跑了出来到学校找林伊白申请复读。
2018年复读管控开始严格,学校开始不收复读生,更何况沈安喜已经错过高中新生报名,连复读的机会都没有。
仅仅两个月的时间,沈安喜整个人如同烂掉的向日葵,再也吸收不了充足的阳光,沈安喜的人生从下坡路跌进深渊,同年也被查出有心理出现严重问题。
那一年,沈安喜唯一有联系的就是林伊白,过了那一年林伊白也联系不上沈安喜。
沈安喜自从知道自己没有任何希望之后,他像个傀儡一样任沈健这个吸血鬼摆弄,钢筋、水泥、砖头却一斤斤地往上加,背上是一座钢铁森林,森林覆盖出阴影,整个人跟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见到阳光就躲。
所以他在跟林伊白说出沈安喜去世的时候,林伊白只有错愕,没有震惊,仿佛她料到沈安喜的死亡是迟早的事情,只是没有料到他能坚持这么久。
祝余也没料到沈安喜经历这么多,还能坚持下去,不知道他在为什么坚持。
他看着沈安喜因为汗水打湿的头发贴在头皮上,沈安喜怕冷怕热,再待在沈健身旁,结局还是一样,所以他想让沈安喜跟他过去一样,离插足自己人生的人远点,越远越好,离开山城最好。
听到祝余说能解决,沈安喜心里就觉得祝余一定能解决好这些事情,但他不想让祝余沾一身腥,沈健就是一只死了十几天的耗子,一旦沾上他,那股味道就洗不掉,会一直残留在祝余身上。
沈安喜的脚就跟扎进泥里,他站在那不动,祝余再一次感受到沈安喜的力气有多大。
“他没你想象的那么好解决。”
“我既然来这,就已经想好解决的办法。”
沈健要钱,这个世上只要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算难事。
“你会惹上麻烦的。”
“林老师一直在找你,先跟我回去跟她报个平安。”沈安喜有多固执,祝余对他就有多大的好脾气,他半拖半搂着沈安喜出工地。
门口的保安见了说了一句:“他这是跟家里人吵架了,家长专门让你过来逮人啊。”
祝余对着他笑了一下,然后带着沈安喜离开。
等出租车的时候,祝余在旁边的小卖铺买了瓶冰水,小卖铺没多少人来,矿泉水在冰柜里放了很长时间都结冰。
沈安喜接过冰水说:“谢谢班长。”
祝余表示不用谢。
祝余和沈安喜站在路边等车过来。
沈安喜小口小口喝着冰水,街边的树叶都耷拉着,他也一样:“班长,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这个工地离城区有五十多公里,李虹玉都不知道他在哪。
祝余迟疑了片刻才说:“我找侦探查你的位置。”
“侦探?”沈安喜眼睛转了一骨碌:“是不是探案剧里面的那种私人侦探啊?”
祝余点了一下头:“差不多。”
还真有这种,电视剧写进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