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走了，阿瑞斯的身体却依然紧绷，放松不下来，眼前的东西开始模糊，仿佛蒙了一层薄纱。扭曲的视线中，他看到洛放下东西走到那个男人身边，似乎在为他诊治。

    见洛没有注意到这边，阿瑞斯才倚着门框，慢慢坐下来，大脑像是被紧紧束缚的气球，膨胀欲裂，似乎随时都会爆炸开来，他放缓呼吸，努力不让人发觉异样。

    因为这里是人类的世界，对他而言无异于黑暗而危险的丛林。如果你表现出软弱，就会被吃掉。

    即使是洛，阿瑞斯也不敢完全相信。

    但或许是大脑的疼痛实在难以忍受，以致于露出了破绽，洛还是走了过来，轻声询问：“你现在难受吗？你鼻子出血了，我给你处理一下吧。”

    阿瑞斯往鼻子上一抹，感受到了一股温暖粘腻的液体，把手拿回来，沾上了一抹红色。

    阿瑞斯摇摇头，这一摇头，又是一阵天旋地转，他脸上却没露出不适，对洛说：“我没事。”

    他说着就扶着门框要站起来，脚下却不听使唤，腿无力的向前栽去。

    阿瑞斯准备好了迎接来自地面的疼痛，却感觉到自己罗儒克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这个怀抱让膨胀的大脑也稍稍放松些，疼痛开始减退。

    阿瑞斯有些贪恋这份温暖，理智上却立刻把自己扯了起来：“抱歉。”随后站直了身体。

    洛摆摆手，毫不介意地说：“没事。我先扶你进去休息下。”说着伸手过来要搀着阿瑞斯。

    阿瑞斯当然不会再让洛碰到自己，他转身自顾自地向里走去，把洛一个人留在后面。

    阿瑞斯进屋坐在床上，闭上眼，右手按压眉心，缓解大脑的疼痛。

    洛没有跟进来，估计是去看外面那个男人。

    休息了一会，世界终于不再天旋地转。

    阿瑞斯睁开眼，看到洛把那个男人拖到了房间里面，之前围观的那个小男孩也帮忙托着男人的脚。两人好不容易把男人放到病床上。

    阿瑞斯正要说话，那男孩却先开口了，神色有些犹豫：“你们能救救他吗？”

    洛开口问道：“他是你什么人，是你爸爸吗？”

    小男孩咬了下嘴唇才回答：“是，他是我爸爸。”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出来澄清？”阿瑞斯毫不留情地指出问题，

    男孩的脸色霎时白了，嗫嚅道：“我，我刚才太害怕了，他们都很凶。”

    “是吗？这样看来我们也没必要救他，更何况，他也不是你父亲。”阿瑞斯严厉地盯着小男孩。

    “别，我说，他的确不是我爸爸。”小男孩终于承认了。

    阿瑞斯开口问道：“所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男孩低着头，绞动着手指，然后深吸一口气，才说道：“他的住在附近的一个搬运工，平时给工厂送货，好像没有孩子，所以有时候遇上我们这样的小流浪会送几颗糖给我们吃。今天早上，我去找吃的时候看到他躺在小巷边，我走过去，发现他没死，只是晕过去了。我就动了不好的念头，偷偷把他兜里的钱拿走了。”说道这里，小男孩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

    “我把钱拿出来以后，他动了一下，好像要醒了，我很害怕，就跑到巷子里面，然后，我看到刚刚那一群人过来，戳了他几下，他还是没醒，那群人就拿针管给他手臂上注射了什么东西，接着他就开始抽搐，好像很难受的样子。但是我太害怕了，那些人都很壮，我怕出去了他们发现我会打我，他们肯定会打死我的。我没有办法，只能躲在里面。过了一会，他们找了张席子把这个大叔抬起来，往这边走，我才从巷子里出来，偷偷跟着他们到了这里。

    对不起，我刚刚不是故意的，求求你们救救他，如果我当时没有偷他的钱，把他叫醒，他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了。”小男孩深深地低下了头，声音里带了哭腔。

    “我……我把偷的钱都给你们，求你们救救他……”小男孩开始抽泣，“我知道这些钱不够，我的项链也可以给你们，这是我找到的宝贝，应该值一些钱。还不够的话我可以在这里打工，只要你们能就他。”小男孩说着摘下了脖子上的黑色吊坠塞到阿瑞斯手里。

    阿瑞斯没有收，小男孩哭得更大声了。

    洛只好走过来，对小男孩说：“把你的吊坠给我看看。”

    小男孩把吊坠给了洛，哭声才小了些。

    “天哪，竟然是黑色欧泊，你从哪里捡的？”洛对着小男孩问道。

    “就是在垃圾桶里捡的，很值钱吗？”小男孩抬起头，有点不敢相信。

    “确实是很值钱的，大概价值1万克朗，不过我这里不是当铺，给不了你这么多钱，这样，治好这个大叔后，剩下的钱当做你的餐费，你每天来我这里吃饭，直到抵消怎么样？”

    听到吊坠价值这么多钱，小男孩瞪圆了眼睛，也忘记了哭泣，“真的吗？”

    阿瑞斯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却忍住了。

    “真的。”洛笑眯眯的回答，“这样还是我赚了呢。”

    “那，那请你赶快救他吧。”小男孩没有犹豫，答应了这个交易。

    “成交。”

    洛转身给病床上的男人开始检查，检查结果显示男人晕倒是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加上低血糖导致的，这点后期补充营养就可以恢复。难办的在于那些人给男人注射了大剂量毒品，导致男人出现了中毒现象，未来可能还有毒品成瘾的风险。

    洛先给男人注射了葡萄糖，待男人醒来后，告知了他今天发生的事情，叮嘱男人后面要定期过来复查和参加戒毒治疗，到了晚上才放男人回去了。

    期间，小男孩一直眼巴巴地盯着男人，等男人醒过来却一溜烟的跑没影了，而阿瑞斯就坐在他的小床上闭目养神。

    男人走后，阿瑞斯忍不住对洛开口：“那个石头只是一块黑色玻璃而已，不是什么黑色欧泊。你看错了。”

    “是吗？那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而不是在之前就说呢？”洛微笑着对阿瑞斯说。

    阿瑞斯愣住了，眼睛看着洛的方向没有眨眼，灯光下，洛的眉眼显得愈发温柔，皮肤在暖光的照耀下笼罩着一层温润的光。

    阿瑞斯这才发现，原来洛和其他人长得不一样。

    阿瑞斯当然分辨得出来人的长相，只是，那些人在他眼里就类似于小猫在人类眼里都是长得差不多的，除了自己家的小猫以外。现在，洛在阿瑞斯眼里就好像自己家的小猫一样，一下子就能分辨出他和其它猫咪的不同。

    “喵呜~”小咪睡醒了，又来蹭蹭洛的小腿，顺便给了坐在床边的阿瑞斯一个大尾巴子。

    洛蹲下身把小咪抱在怀里，解释道：“地下城虽然叫地下城，却也是在地上，只是因为这里的房屋盖得层层叠叠，一层压着一层，下面的道路几乎见不到阳光，才被叫做地下城。这里的孩子好些的有父母照料，大多则是向刚才的小男孩一样，生下来就不知道父母是谁，也没人来找过他们，一个人孤苦伶仃的长大，所以，能帮一点是一点吧。”洛又抬起头对着阿瑞斯，右手抱着小咪，左手食指竖起放在唇前，“嘘，这是我们俩的秘密哦，不要告诉别人。”

    阿瑞斯呆呆地点了点头，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抿了下唇，有些恼怒似的蹙起了眉头。

    阿瑞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就问道：“知道今天是谁来找你的麻烦吗？”

    洛摇摇头回答道：“不太清楚，我来这里的时间不久，没什么朋友，也没什么仇人。”

    阿瑞斯皱起眉头说道：“今天那些人面容枯槁，手臂上有针头注射的痕迹，大概率是长期吸食毒品的迹象。”

    洛停下撸猫的手，神色严肃：“之前太匆忙，我没有看清，如果都是瘾君子的话，那我有一个怀疑对象，地下城的另一家诊所，王氏诊所。我路过几次都能看到一群吸毒者聚集在他的诊所附近。”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那些人很有可能还会再来找麻烦。”阿瑞斯问道。

    “走一步看一步吧，总归是有办法的。”

    小咪在落的怀里不满的叫了一声，洛只好又重新开始挠挠小咪的下巴。

    “好了，你休息吧，我也要休息了。”洛抱着小咪回到房间。

    阿瑞斯看着洛回去，良好的听力让他能听到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阿瑞斯不禁开始想象洛在假发下真实的发色，是像绸缎一样的黑，还是热烈如火的红。

    洛平时隐藏的太好，就能阿瑞斯也看不出来真实的发色。

    但是洛瞳孔的颜色，他倒是能猜出来，大概率是黑色。看起来有古地球时代，华族的基因。

    那么头发很大概率也会是棕色或者黑色之类的，倒是很符合他的气质。

    阿瑞斯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到了半夜，这具身体似乎不需要睡眠，或者说失去了睡眠的能力。

    阿瑞斯到了晚上没有办法像普通人类一样睡觉。

    他又回想起今天那个温暖的怀抱，阿瑞斯干脆起来：“算了，就当是还他一个人情，也能让我过得安稳点。”

    他穿上外衣，继续蒙上面罩，悄悄出了门。

    他要去那家王氏诊所。

    按照洛所说的，那里很有可能进行毒品交易。即使是在地下城，毒品交易一旦被发现，也会遭到管理局的取缔。只要能找到一些资料，就能够让王氏诊所关门大吉。

    根据洛所说的位置，阿瑞斯很快摸到了诊所的大门。

    他们使用的是钢化玻璃加电子锁的设计，人类的身体很难暴力破开。

    阿瑞斯撒了一些药粉在电子锁上，再将他们吹去，轻易就破获了电子锁的密码。

    他大摇大摆的走进店里，关闭了店里的红外线探测仪。

    阿瑞斯走到药柜前面，左手在柜子上缓慢摸索。

    有一处地方手感明显与其他地方不同。

    “果然。”阿瑞斯心想。

    他将暗门打开，暗门后面是一个向下的楼梯。

    楼梯的尽头似乎是一个地下室，阿瑞斯慢慢走下去。

    地下室里，小包小包的白色粉末整齐地摆放在桌上。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提纯用的仪器。

    阿瑞斯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型相机，从各个角度拍摄了这些画面。

    拍完，阿瑞斯收好相机，刚想转头离开，却由一把匕首抵在了他的喉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