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急忙命人将御医传来,大家很快就朝四周避开,要知道这可是公共场合,尤其是像太后皇后这种威高权重的人,好不容易办次宴会,谁也不能砸了她的场子。
而宴会场上所有的食物都是经过太医院和御膳房管事们层层把关,谁敢质疑。
江幼菱见大家私下议论纷纷,却也没人敢出头说两句,就知道这场合她是能避则避。
嗑着瓜子,吃着果子,江幼菱待在自己的位置上,在线吃瓜,别提多自在了。
“小菱儿。”然而她却忽闻身后有人喊她,“这里,这里!”
她回头一看,只见不远处,一个穿着淡紫色罗裙女孩正在人群中朝她招手,微笑时眼角微弯似初弦月,发髻间别着的海棠绢花随动作轻颤。
“是苏窈姐姐啊!”江幼菱在宴会上看到了熟人,别提多高兴了,连忙放下了手中的食物,偷偷朝她走了过去。
“你怎么也来了?”
苏窈赶紧拉着江幼菱的手热情地招呼她坐下,“刚刚就看见你了,有点远,不敢打招呼。”
之前听到说九品以上官员的千金都要来时,苏窈第一个就想到了江幼菱,不过印象当中她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没想到一进宫就见面了。
“是啊,别提了,我哥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娘亲说好了让我哥接应我,结果到现在我连他的人影都没看见。”
也不知道他是否顺利接收到母亲的修书。
“怎么,你还不知道吗?”苏窈疑问道。
江幼菱一脸问号,“知道什么?”
“就是你哥呀,他现在在翰林院做修撰,每天跟我爹一起上下朝,翰林院的院士可重视他了,把他当成关门弟子呢。”
苏窈的爹就是翰林院从五品学士,而修撰则是从六品。
“哇。”江幼菱震惊得压住了声音,“真的吗?!”
这样一来,哥哥的职位现在岂不是比爹爹还要高?江城县令是九品,而她哥是从六品耶!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啊!
“嗯哼。”苏窈点点头,“我爹说这几天他们非常忙,不过我估计他们已经知道你进宫了,等你参加完宴会,我带你去见他。”
苏窈已经命人搭理好了一切,等宴会结束她们可以直接坐马车过去。
“那太好了!”
江幼菱太想念哥哥了,自从去年考上科甲进了翰林院,就一直忙于上京的公务过年都没回家,想不到已经荣升从六品,她太为自己的哥哥感到骄傲了。
“话说你怎么打扮成这样?”苏窈问道,“活脱像个小丑。”
苏窈刮了刮江幼菱的鼻子,这小妮,要不是因为早就和她相识,还真差点没认出她来。
江幼菱被这么一说,不好意思地挠头一笑,“你不说我都忘了。”
就她这幅模样,谁会看上她啊,听闻此次来参加选秀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就江幼菱这种普普通通的女孩家,就算落选也不会有人注意的吧。
“你知道我对嫁人这事没什么追求。”江幼菱没出息的说着,转念一问,“对了,之前怎么听说,你爹要将你嫁给户部侍郎的公子?怎么样了?”
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江幼菱有些愣了,不过娘亲说,女子大了就要为家族贡献自己的一份力,江家是不需要她这么做出牺牲的,但是各家的女子有各家女子的命运。
小到一个家庭,达到国家的公主,有时也逃不了和亲的宿命。
江幼菱刚开始的时候无法理解,直到奉旨入宫,她也难过了好几天,但自哀自怨是没有用的,只能在逆境中寻找一条属于自己的出路。
“不是户部侍郎家的儿子,是嫁给户部侍郎本人。”
“什么?那个老头!”
苏窈说这话的时候,眼里的有恨意。
那个户部侍郎本人都已经四十有余,人到中年,黄土都埋了半截还要再纳一房小妾,江幼菱最看不起这样的人了。
可苏窈家里就因为苏窈不是嫡出的,她爹爹就要将她嫁给老男人来获取最大的利益。
原因是户部侍郎是太子的亲信,她爹为了敲入东宫这扇窗,毫不留情就将她卖了。
江幼菱难以置信!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爹,亏得他爹是个学士!真是瞎了他的狗眼!
苏窈见江幼菱为自己打抱不平,安抚道,“不过你也别担心,我已经跟我爹争取过了,反正横竖是要给人做妾,那不如将命运捏在自己的手里。”
听到这话时,江幼菱看到苏窈双眸中那坚定的眼神,觉得她真的非常勇敢,敢于对抗家族,直击自己的命运,这一点值得敬佩。
“你打算怎么做?”江幼菱小心翼翼地问道。
苏窈的目光炽烈,眼里闪烁着背水一战的决绝,“当然是,入东宫!”
只有入东宫,她才有翻身的机会,才能够有“有朝一日成为家族的依靠”的机会。
江幼菱当然是支持她的,可是,她如果没记错的话……
“那个尚书嫡女不是也……”
江幼菱转头看了一眼那个在宴会上腹痛难忍的女子。
御医们正匆匆赶来,见尚书嫡女躺在地上脸色苍白,额上的汗珠眼见往外冒,老太医们都各自捏了一把冷汗。
“快把她扶到座位上去。”
太医即刻替她诊脉,一个把完又换一个,几乎都是神色凝重,脸色十分不好。
“沈太医,如何了?”皇后焦急询问。
沈太医是太医院的院长,平日里专门负责给皇后和太后请平安脉的。
太医回首作礼,严谨道,“回禀皇后娘娘,林小姐的脉象似乎有些怪异,不过许是吃了些寒凉之物,待微臣开一碗汤药服饮,便可止住腹痛……”
皇后对他非常信任,他说没事那应该就是没事了。
再看了一眼林知意的样子,皇后觉得她可能一时半会也没有精力参加宴会了,“即是如此,那便快将林小姐带到偏殿休息,可莫要再出了岔子。”
林知意是太后本家的亲侄女,皇太后钦点的太子妃,也是皇后心中的一根刺。
一想到将来要让这小妮入主东宫,她想想也是头大了。
正当宫女要将林知意扶起身,就看到她裙子上和座位上一滩血,鲜红刺眼的颜色顿时吓得身旁的贵女们连连尖叫。
“血!”
“是血!”
“怎么会有血?!”
太医不是说她只是吃错了东西吗?为何身下会有这么多血迹!难道……
“沈太医!”皇后立刻严肃起来,“这到底怎么回事?”
太医们吓得直接跪倒在地上。
“皇后恕罪,微臣,微臣……”
其实刚才他摸林知意的脉象摸上去像是滑脉,可是她怎么会有滑脉呢,那是妇人才会有的脉象,是喜脉啊!她一个未出阁的闺女……
“吞吞吐吐,还不速说实情!”
太医们哪里敢胡说,一边是太后,一边是皇后,哪一个都得罪不起啊。
“我知道她是怎么回事!”
此时人群中一道高亮的声音响起,江幼菱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苏窈提着她浅紫色的裙摆,朝皇后面前走去。
“喂,苏窈……”江幼菱本想阻拦她,伸手却已经来不及了。
“林知意,她小产了。”
顿时间底下一片哗然,气氛瞬间沸腾,尚书千金,一个未出阁的嫡女小产了。
“什么?小产了?”
“怎么会这样,她不是要嫁给太子吗……”
“怎么会挺着肚子来选秀啊……”
“这可是欺君之罪,要杀头的~!”
“呸,真下贱!”
江幼菱听到旁边人对着林知意指指点点,扶住了额头,啧啧摇头,这得是一顶碧水蓝天的大绿帽子啊。
众人的指指点点,让原本虚弱的快要晕过去的林知意,气得直接从丫环的怀里醒了过来。
“不,你们休要胡说!我没有……”
皇后将犀利的目光投向地上一票太医,他们眼神闪烁,“沈太医,你说呢?”
面对此情形,沈太医即便不说,事实也已经显而易见了,他擦了擦额头的汗,连忙答道:“回禀皇后,此女所言,确有其事。”
沈太医言简纲中,证实了苏窈的说法,底下”轰“地一声,如同一颗炸弹投入深海般直接炸开了。
皇后狠厉的目光直接锁定在林知意的身上,“好你个林知意!竟敢秽乱宫闱,做出此等下贱之事,来人,把这个贱人给本宫用拖下去,严刑审问!”
一声令下,有侍卫从四面八方涌来,林知意还没来得及喊冤枉,就被人像狗一样拖走。
“臣女没有,臣女冤枉,求皇后明鉴啊!”在地上拖出一条血迹,从江幼菱身边经过时,竟扯住了她的裙子。
“撕拉——”江幼菱的裙摆被她给撕碎了。
“啊,我的裙子。”
江幼菱真的欲哭无泪,怎么她就这么倒霉,这可是宫装,弄坏了好像要赔的。
“哎呀,这谁啊,这么丑?”
“你看她全身都是泥,怎么回事?”
“就是啊,出门没洗脸吗?”
“哎呀该不会是太丑了没脸见人,故意弄成这样的吧?”
周围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从林知意转到了江幼菱身上,江幼菱顿时感到不好,说好的要低调呢,都怪这个林知意。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江幼菱用袖子遮住了脸庞,朝一旁自己的桌位拐回去,却被一把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