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一番话,如平地一声惊雷炸开,瞬间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数道目光投向角落,那侍女明显慌乱了起来,垂首连连否认:“没、没有。”
那模样,那反应,怎么可能会没有?
赵岳当了十几年的掌权人,当即就反应过来这侍女定然有问题,气沉丹田猛地一拍桌子,板起脸厉声喝道:“当着众位仙师的面,你知道什么内情还不快从实招来!”
侍女被这声浑厚有力的质问吓得狠狠一哆嗦,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浑身抖如筛糠:“城主冤枉!奴、奴婢.......奴婢真不知道什么内情啊!”
“那你神色为何如此张惶?想来必是心里有鬼!说!你都知道些什么,老实招来本城主可酌情从轻处罚,再藏着掩着,就别怪本城主严刑拷问了!”
被这么一吓唬,侍女几乎快要瘫在地上,忙解释道:“奴婢冤枉!回城主,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奴婢只是想到、想到......”
赵岳严肃逼问:“想到什么?”
“奴婢想到小姐出事当夜,奴婢、奴婢出恭时,看见有几个士兵穿墙而过,但当时奴婢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侍女惊恐地把事情说出来。
赵岳一噎:“穿墙而过?”得到这样的回答,他感觉自己被耍了,脸色愈发不善,“我看你真是出现了幻觉!”
“不一定是幻觉。”周辰面色深沉反驳,想到城中发生的怪事,他觉得侍女看见的兴许是真事。
“仙师何出此言?”赵岳不知鬼将一事,遣退侍女们后不解询问。
贺知谦便把鬼将的事一一道来,听得他本就难看的面色更加凝重,消化掉这个惊骇的消息后,愤愤道:“竟会有这种事!”
若是有人故意作怪吓唬人还好,可这是真真实实的鬼怪,那就不是他一介凡人能处理得了了。
如此想着,他把希望寄托与宁为玉等人,语气不由恭敬了几分:“那依诸位仙师之见,此事何解?”
宁为玉分析道:“士兵哪来的穿墙本领,如果这个丫鬟没看错,她看到的那些应该就是我们在城中看到的鬼兵,鬼兵出现在城主府,令爱又刚好于当夜失踪,我想,就是那些鬼兵掳走了令爱。”
“什么?那这!”一听自己女儿是被鬼兵掳走,赵岳哪里还坐得住,蹭地一下站起身来,焦急地来回踱步,“那可如何是好?无冤无仇,他们掳走斐儿是为了什么?!”
越想越不能往下想,赵岳此刻恨不得立刻找到那些鬼兵把女儿救回来,急切地转身来到宁为玉跟前,无比庄重地朝她抱拳:“宁长老,赵某就这么个独女,还望宁长老救我儿出险境!”
宁为玉站起身回了一礼:“赵城主放心,我们既然来了,就一定会将令爱救回来。”
“好!仙师有何需要尽管开口便是!”
宁为玉想了想:“还真有。”
“宁长老但说无妨!”
“我们目前还不知令爱的模样,万一找着了,恐也认不出。”
“好说!”这种小事好解决,赵岳转头对外边吩咐,“来人,将小姐的画像呈上来!”
有了画像,事就好办了。
从城主府回到客栈,一行人刚好碰上云岚他们。
得知没有找到金灵器,众人不禁都感到一阵失落,但很快又打起了精神。
“宁长老,您们城主府此行可有什么收获?”贺知谦关心问道。
“有一些。”宁为玉将城主府的事告知他和云岚,又对众人道,“那些鬼兵每日都会出现,我们今夜就去街上蹲守,看看他们会去什么地方。”
找到他们的老巢,说不定就能找到赵斐的下落。
众人对此没有异议。
入夜,月黑风高。
自出了怪事后,城中百姓一到天黑就闭门不出,空无一人的城中安静得瘆人。
时间一点点流逝,随着家家户户熄了灯,鸡鸣时分,匿在暗处的宁为玉一行人很快听到了从远街传来的阵阵铁蹄声。
由远及近,震得地面的碎石子不停抖动。
而在街道的另一头,亦是同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冲锋声。
“杀——”
两方人马相遇,兵戈交接,厮杀之音犹如那滚滚惊雷响彻云霄,泛着寒意的兵刃在月色下闪烁着森然的冷光,令人生畏。
整座城池充斥着拼杀的声浪,白骨横飞,士兵们的惨嚎不绝于耳,听得人毛骨悚然。
如此庞大的阵仗饶是暗处的宁为玉他们,都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杀伐气势。
每当有鬼兵被击杀,便会出现新的鬼兵迎上去,似乎怎么也杀不完,无穷无尽。
眼看旗号为秦的鬼兵落了下风,云岚沉不住气屡次想冲出去,被宁为玉死死拉住:“师姐,别轻举妄动,再等等。”
云岚咬了咬牙,只好继续原地待着。
这场战斗一直持续了整两个时辰,直至平明以秦军惨胜告落。
“桀桀!”
风声携来鬼兵胜利的欢呼,但这不仅没有让人感到任何激动喜悦,反而令人只觉头皮一阵发麻。
眼看那些秦军整齐划一地朝着同一个方向走去,宁为玉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赶紧招呼众人:“快,大家都跟上。”
一行人屏息凝视,小心翼翼地跟在秦军后边。
行过大街,秦军拐入一个阴暗的巷子,巷口发着又红又绿幽光,宁为玉觉得要是再补上“鬼门关”三个字,那地府氛围感简直拉满。
“这个……要不就跟到这儿算了,”她刹住脚步,犹犹豫豫就是不敢再上前。
“师妹,做人不能半途而废,你让开,我打头阵。”云岚毫不掩饰对她的嫌弃,一把两人扒拉开,拽着贺知谦跟自己走在了最前头。
白千帆上前贴心地拉住她的左胳膊:“师尊别怕,我会保护您的!”
走在她右边的周辰微微笑道:“师尊不必担忧。”
“师尊,有我在,绝不会让那些鬼怪伤你半分!”秦见也站了出来,在她身边警惕地四下打量。
薛敛虽然没说话,但也默默挨她近了些。
四个徒弟,把她围得严严实实。
宁为玉:“……”
那行吧。
一行人跟着秦军进了巷子,在巷子的尽头,是一堵布满青苔的石墙。
秦军就像是视若无睹般,径直朝着石墙走去,挨到石墙的那一瞬,坚硬的墙壁仿佛荡起涟漪的水面,泛起了阵阵波纹。
秦军就这么走进了墙里。
“这应该是道结界,走!”云岚对后边的几人招呼一声,率先跟了进去。
其余人见她消失在墙中,二话不说紧随其后。
穿过结界,看清眼前的一幕,众人纷纷愣住。
结界里完全是另一番天地,与繁华热闹的幻影城不同,随地可见森森白骨,远处弥漫着战火后的硝烟。
走在路上,来往的都是面黄肌瘦神情麻木的百姓,个个拖家带口,俨然一副逃亡样。
而原先模样恐怖的秦军,竟是全部恢复了生前的样子,向着百姓们宣告捷报。
“胜了!我们胜了!”
百姓们听闻,灰败的面色顿时有了血色,激动地逮着离自己近的士兵问:“我们……我们真的胜了?”
“没错!韩将军已经把敌人都击退了!”
“胜了……我们胜了!”
“那这么说,不用离家了……”
一时间,百姓们竞相奔走相告,纷纷调转了方向朝着同一个地方走去。
宁为玉一行人看得沉默,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她平淡道:“走吧,跟上他们。”
这个他们,指的自然是秦军。
策马走在最前边的将领似乎是察觉到后边有人在暗处跟着,对副将招了招手耳语几句。
随后就见副将转头去吩咐身边的士兵。
宁为玉隐隐感到不对劲,对众人道:“大家先别跟了。”
可是晚了,她话音刚落,就被突然冒出来的一队士兵围住:“抓住他们!”
众人:“……”
片刻后,一行人被带到主将跟前。
“将军,人都在这儿了。”
刚才在后面看不到男人的正脸,此刻近距离看,男人面容刚毅五官轮廓分明,眉目间蓄着一股子凌厉之气,以致于一双格外深情的双目瞧着犀利了几分。
宁为玉不禁在心中感叹,谁能想到死后那么恐怖的骷髅,生前会这般好看。
骑在马上的男人冷冷打量着他们,似要将他们看出一个洞来:“你们是什么人?为何鬼鬼祟祟跟在我们后边?”
宁为玉站出来对他拱拱手,张口就瞎扯:“我等皆是修道之人,跟着将军乃是因着初次下山,误入此地不明情况,担心莽撞误事,所以想向将军打听打听此地是个什么地方,将军又是哪方势力。”
“原来是问路的修道之人。”男人紧绷的神思松了一松,只要不是敌城细作便好。
他面色有所缓和,好心为他们解答:“你们现在所处之地,正是秦王城的疆域。”
“秦王城?”众人皆是一脸茫然。
这个反应,有些出乎男人的意料:“你们不知道?”
回应他的是更加茫然的摇头。
男人:“……”
气氛一时变得僵冷,贺知谦笑着打圆场,给双方都找了个台阶:“将军勿怪,我等自修道以来避世不出,对外界了解甚少,故以如今世道有几方霸主,实在不知。”
男人点点头表示理解:“当今天下数分,城池无数,三城鼎立,秦王城便是其一。”
他三言两语就让宁为玉他们了解了眼下的情况,与结界外不同。
结界外,确实城池无数,但这些城池中谁实力最强,尚未分出个高低。
他们也不曾听说过有秦王城这样一座城池。
贺知谦继续道:“既如此,想来阁下便是秦王城的将领了,不知将军名讳?”
他们不知道秦王城,男人也不指望他们能知道自己,于是缓缓说了两个字:“韩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