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以三宗为首,剑宗擅武,醉心剑术与世隔绝;法宗研器,致力于制作法器以弱胜强;而医宗地位兼二者特性,不擅外力,却与天下交好,每日来山门求医问药的人数不胜数。
医宗全名百草宗,取神农百草典故,全宗七百名弟子皆是当世神医,可医活人,活死人。
其弟子皆是一身白衣翩然,端的一副悬壶济世慈悲模样。
只不过真正来过医宗的人才知道其中模样。
“在下剑阁弟子沈追年,特来百草宗求医,请贵宗门赐药。”
医宗山门和剑宗一样有阵法,需要来人一步一步走上去,一共一千二百阶。
换在以往沈追年自是不在意,但他怀里的云渺君的面色已然惨白得发灰,胸口上的血洞停止了流淌,不知是止住了血,亦或是血液将近流干。
沈追年只是远远能看见医宗山门立着的石碑,就迫不及待喊道,“在下沈追年,前来贵宗求医。”
护山的童子头也没抬,将一块令牌掷在沈追年脚下,道:“别喊了,等号吧。等到了自有弟子带你上去。”
沈追年捡起令牌,上面赫然写着三千一四五。
小童还好心提醒道:“现在差不多排到两千多名,不消十天就轮到了。”
十天……那云渺君怕是早已作古。
“这位小师弟你看这人哪是能等得起的样子,你可有其他法子?”
“那又如何,就算是真死了,我们也能把他拉起来。既然无约,就被在这站着了,时候不早了山上风寒,你还是早些下山休息。”童子眼皮都不抬一下,打了个哈欠打算离开。
“那就得罪了,沈某待到山上再向贵宗请罪。”沈追年一咬牙,抱紧逐渐发凉的云渺君,擅闯入宗。
即使无剑,他光是灵气化剑就够对付只有筑基的医宗弟子,他一人如入无人之境,杀上山上灯火最亮的正殿。
“何人竟敢擅闯医宗!”以一位白衣女子为首,一群白衣仙人飘然来到医宗正殿外,顷刻间就将沈追年围了个遍。
沈追年看着四面八方指向他的长剑,灵剑散去,单膝跪下,“在下沈追年,恳请贵宗赐药。至于擅闯之责,稍后在下会向许宗主请罪。”
“沈追年?”白衣女子追问道,“你可是剑阁沈追年,那个碎星笺上的人?”
沈追年抿唇,“在下的确出自剑阁,但今日之事与宗门无关。”
至于碎星笺之事,他走得急宗门长老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全天下都知道他是塞上仙宫预言中的命定之人,只有他自己不知道。
“沈师侄前来那就算不得擅闯了。”一个优雅的妇人从正殿中走出,摆了摆手,“这是贵客,丹筠不得无礼。”
“是,夫人。”白衣女子恭敬的将佩剑收起,遣散了师弟师妹们,自己则走到妇人身边,搀扶着她。
那妇人眼尾一道云纹红印为她的优雅气质平添几分弱柳扶风之感,沈追年立刻就联想到她的身份,现百草宗宗主夫人许月朝。
“小辈见过许夫人。”沈追年低头行礼,腰间的澄心镜随着动作露出。
“这是……”丹筠惊讶出声,但余光看了下许月朝不再言语。
“沈师侄这一人破我山门的状态,可不想需要求医的。你可是要为怀中人所求?”许月朝轻笑了笑,拍拍丹筠的手,“丹筠你去为那位公子看看。”
丹筠正打算诊脉之时,就听到沈追年答道:“追年要为云渺君求药。”
闻言,丹筠毫不犹豫站起,道:“医宗可救天下所有人,但云渺君我们不医。”
台阶上的许月朝脸上的笑意也淡了许多,没有制止丹筠无礼的行为,她意味深长地看着台下的二人,悲悯的叹了口气,“罢了,沈师侄既然来我百草宗那就暂且住下吧。至于云渺君之事,我们拒绝。门内有药草,沈师侄可自行取用。”
*
“我已经看过了,看云渺君的面相一时半会是死不的。沈师弟就不必再担心了。”丹筠分拣着药草,面色冷淡。
沈追年不爱了解八卦,不知云渺君和医宗究竟有何过节。
他想起小师妹先前塞给他的那些话本,气愤的磨了磨牙。
“话说沈师弟既然是云渺君未来的道侣,这些还是先和你说清楚。”丹筠指着桌上的药草,“这些和这些以及整个药房的草药最高也就是珍品,你知道药宗的御品药草哪去了吗?”
沈追年迷茫的摇头。
丹筠冷笑一声,“你猜塞上仙宫又不修仙,哪来这么多法宝灵药。云渺君搜刮了多少宗门才凑出一轿子的聘礼。他……还说就这点,医宗的底蕴都快给他掏空了。”
“追年不知,等我回去定会禀告宗门,将这些贵重之物归还。”
丹筠白了一眼,她最讨厌的就是假正经的剑修,嘴里漂亮话一茬接一茬。
“我们既然用那些东西换了云渺君一卦,断然没有再要回来的道理。”
沈追年又将话题拐回了救云渺君身上,“丹师姐就是因为这个才不愿医云渺君的吗?”
丹筠白了他一眼,将桌上的药草收拾完打算起身,“沈师弟误会了一件事,我们不医云渺君不是我们的问题,是他自己说的。用一卦换两百一十七株御品药草、三百三十瓶极品灵药和医宗不医塞上仙宫中人。”
丹筠顿了顿,又去而复返,看着沈追年腰间挂着的澄心镜。
“沈师弟可否将澄心镜借我一观?”
“好。这是云渺君所赠,若是没了它,我可能就度不过雷劫了。”沈追年欣然答应。
丹筠看着那面方镜出了神,她仔细抚着镜边勾勒的圈线。
“我知道它的作用。”她看着镜边的双叶镜框,道:“这的确是少宗主之物……”
另外一边,门吱嘎一声打开,青衣女子来到云渺君面前。
“姑娘,屋中还有人在,你好歹先敲个门吧。”云渺君半眯着眼,反手抓住了女子手腕。如果忽略掉那毫无气力的手,那定然很有威慑力。
女子愣了一下,退后了一步,将手毫不费力的抽出。然后她看着云渺君悬在空中的手,略微纠结一下,又上前将他的手放回被子里。
“姑娘这样子倒是和那家伙很像。”
说曹操,曹操到。
因为担心云渺君的情况,沈追年先行回来了。
他这才刚到云渺君门外,就感受到其他气息,敲了敲门,呵道:“何人在里面?”
有气势,但不多。
云渺君睁开眼,看着焦躁得不知道要往哪里躲的女子,勉强提了口气道,“一个朋友,沈仙师莫吓了她。”
“前辈您醒了?”
沈追年还是不太放心,云渺君见状补充道:“是个女子。沈仙师你还要打扰我们吗?”
“……在下告辞,不打扰云渺君和好友叙、旧、了。”沈追年愤然离去。
沈追年离开后,云渺君才将目光投向青衣女子。
青衣女子肤白胜雪是久未出门的模样,青丝散发和医宗弟子向来一丝不苟的作风相悖。可若说是来此求医的,云渺君刚才趁机诊了脉,并不像有何隐疾的样子。
简而言说,她不像是一个会在医宗出现的人。除非……
“姑娘现在是不是该向在下说明来意了?”
女子目光定定地看着云渺君,透过他在看一个很怀念的人。
“大家说能从你身上看见想见的人的模样。我想见我姐姐。”
“这样啊。”云渺君笑道,将右手再次向她伸出,试探道:“姑娘可是医宗弟子?可否替在下看看?”
女子先是下意识搭上了脉,随后迟疑道,“我不会诊脉。”
云渺君的笑意更深,“看来姑娘你就是医宗神秘的二小姐了。”
女子不否认自己的医宗之人的身份,又不懂医术。这样的人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医宗宗主口中先天不足的小女儿了。
“我叫厌心。”许厌心默认了云渺君的猜测。
“宴心?”据云渺君所知,医宗少宗主是叫许宴心。
许厌心摇头,主动解释道:“姐姐是海宴河清的宴,而我是厌恶的厌。”
“在山下时我看见你了。”许厌心不愿继续关于名字的话题,她从怀中拿出一枚木楔交给云渺君,“你快要死了。只要你用了这个,我会救你的。”
云渺君知道这个这个木楔的作用。定魂楔,可将灵魂困与□□中而不散,通常是用于傀修炼制活偶所用。
他抬眼看着面前的许厌心,她身上的因果线格外的多。除了云渺君自己外,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快被因果线围成刺猬的人。
他笑了笑,手上把玩着木楔,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