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无完人，齐先生会犯错，他招惹了当时尚且年轻的我，不可控制的和我发生了关系，爱上了我。
我也会犯错，我分明知道谢警官喜欢我，却还那样肆意伤害他。
谁都会犯错，我们都不是好人。
我们都在人生最紧要的关头，做了错误的、不可挽回的选择。
我不想再思考他这番话有几分真几分假，甚至在那一瞬间，我释怀了。
因为我想，我要问的问题，已经有了答案。
"我爱你，但我还是要离开你。"我很认真地看着他，很平静地问他，"你想知道为什么我要离开你吗？"
他不听我的劝，他满口遗憾，他无法释怀、更没有办法放弃我们之间的牵绊和感情。
那是因为他还没有亲眼见到那样的场面．....
"你带我去小植的医院，先替你包扎，然后带我去看他，你就会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不容他拒绝，"在你亲口说放我走之前，我不会离开你半步﹣﹣我用我所拥有的一切，用我余下的生命向你发誓。"
"带我去看他。"
齐先生最终还是答应了我的请求，但是他有要求，他叫我手下那枚刻着他的名字的戒指。
我不知道我该不该收，或许从今日以后，我们之间根本不该有任何牵连，可是我也知道，这是他的条件，如果我不收下那枚戒指，那么他不会同意我出去。
我最终当着他的面，将那枚整好的戒指，戴在了我的手上。
"这样的话，就好像你答应了我的求婚一般。"看我戴上这枚戒指的手，他忍不住自嘲的这样说道。
他又怎么知道我不会答应呢？
齐先生受伤了，意识浑浑噩噩的，我不敢叫他开车，拦了一辆出租车，在司机惊恐的目光中再三跟他确保我们不是什么暴力分子，司机才肯拉着我们去医院。
"你们打架了？"给齐先生包扎的时候，医生一脸怀疑的看着我，似乎也在考虑我这样的身板是怎么把人给伤成这样的。
"不是，没有。"我无奈的跟他解释，"是他救了我，不小心受了伤。"
"真的？小伙子还挺见义勇为呢。"医生脸色立刻好了些，眯着眼睛颇为满意的看了看我们两个，"不错，现在的年轻人还是有不错的。"
"当然了，大夫。"我朝他笑道，"这位先生很不错的。"
我说这句话的时候，齐先生转过头来深深地望着我。
这样的眼神，让我想起了五年前我们刚认识不久的夜晚。
那是我们还没在一起，只是相约出去喝酒，正处于暧昧的状态。
我们挑了一间静吧，我原本就不太爱和人交流说话，只是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酒吧的服务生凑过来，问我们要不要吃什么主食，他当时是这么问的齐先生："先生，你的小男朋友好像不太爱理我，你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吗？"
齐先生当时只愣了一下，刚要开口澄清我们不是那样的关系，却在回头和我对视的时候改了口："最简单的芝士汉堡，他就很喜欢。"
就是那样的眼神，一模一样。
他或许，或许和当初一样心动，一样爱我。
只是这样的话，我或许再也不能问出口我们去看了小植。
我们到的时候，他正好吃完了午饭，正一言不发的靠在床上看书。
齐先生是先走进去的，小植立刻放下书，一脸惊喜的看着他，然而他那句充满爱意的"爸爸"还没叫出口，就看见了站在他身后的我。
小植脸上的笑容，几乎是瞬间消失了，他用一种极为陌生的眼神看着我。
我那样看着他，几乎不用问就知道，小植一定知道了我的身份。
他知道他的"小余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病房里的空气瞬间安静了下来，小植没有看着齐先生，只是那样安静的看着我，不到一时半刻，眼中就流露出让我心惊的恨意："你为什么会来？"
我站定在了不远处，心一抽一抽的疼，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或许，别说见我一面了，只要想到我这个人，对于小植来讲都是一种毁灭性的伤害和打击。
"你为什么要来？"小植突然激动了起来，拿起手边所有能拿的东西，尖叫着丢向我，"你凭什么来看我？你凭什么﹣﹣你滚！"
我没有躲，任凭他往我身上和脸上砸东西，最后歇斯底里的叫我滚："别让我再看见你，走！"
"小植！"齐先生眉头皱的很深，上前试图安抚他，却被他一脸陌生的推开。
某个瞬间，他看着发了疯一般哭嚎的小植，扭头又看了看满脸被尖锐之物划伤的我，眼中变得恍然起来。
我深深地看了齐先生一眼，而后在小植难过至极的怒吼中，在那些护士一脸担忧的去给他打镇定剂的时候……朝着小植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
爱一个人，本身没有错。
我那时希望我和齐先生的感情能够大大方方的暴露在阳光之下，也没有错。
都没有错。
可是爱一个人，想要跟一个人在一起的代价，却不能是建立在伤害别人的基础上的。
因为那就不是爱了，那只是以爱为名的自私而已。
我和齐先生因为这段感情，似乎得到了一切，却又似乎根本一无所有。
这件事造成的伤痛，对我们彼此，对小孩子，甚至对一个家庭……都是一辈子无法修复和挽回的。
我没有想着处理自己被划伤的地方，而是仰着头，神色恍然的靠在走廊里，看着行色匆匆、一脸病容，抑或来来往往的人，只觉得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齐先生的声音才钻进我的耳朵里："阿礼，小植睡着了。"
"嗯。"我简单的应了他一句。
"他会慢慢接受你的。"
我自嘲的勾了勾唇角，虚伪的回答道："或许吧。"
如果人真的有下辈子的话，他或许会接受我……但如果真的有下辈子的话，我不会选择遇见他们。
"我爱你，你也爱我。"齐先生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我们不能分开。"
"嗯。"我依旧这样虚伪的回答，嘴角和颧骨上聚起一丝笑容，"我们不能分开。"
"余礼，不要找别人好不好？"齐先生带着哭腔跟我道，"他们都没有我爱你，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我也不能没有你。"
"我也是。"此时此刻，我说的是实话。
齐先生是我这辈子最爱的男人，即便一切都是错的，即便我知道我不应该，我还是一样的心碎和不舍。
"如果我早知道我会遇见你，那我不会结婚，也不会有孩子。"齐先生慢慢的在我面前跪下去，不顾别人的目光，抱着我的腿哭道，"对不起，对不起……余礼，我会跟我妻子离婚，我不想一错再错了……小植归他母亲，我归你，如果你不喜欢这里，不想在这里待下去，那我辞职，带你离开这个城市，好不好？"
这是他这辈子头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这样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在众目睽睽之下，对我表达出明显的爱意和不舍。
"好啊，等我们回去，我们就着手安排这件事。"我没有去看他，只是看着周围这些听说了风声，对我们指指点点的、一脸愤慨路人们。
"真的？"齐先生顿了一下，声音里满是狂喜。
"是，因为我爱你，什么对错，什么道德，抛弃了又如何？"我失神的摸着自己手上戴着的那个尺寸正好，却因为被摩挲许久的原因成色暗淡的戒指，我心想，这个戒指齐先生大概买了很久很久了，却一直没有勇气送出去。
"我们重新开始，齐先生。"我自欺欺人道，"换一个地方，我们重新开始吧。"
记忆中的他，还是那个永远不会做错事，永远不会让我受到伤害更不会伤害我的那个完美无缺的男人。
"余礼。"记忆里，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等再过十年，二十年，我们老了，我们搬到郊区去吧，这里虽然好，但是太吵闹了。"
只可惜，我那个时候傲娇的很，不仅不肯说爱他，每每遇到这种事，都不会顺着他。
那个时候我只说，说他做梦，谁愿意陪他去那种破地方，谁愿意天天对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爷子。
"好。"我喃喃地说出来了这句隔了这么久的"好"。
可惜齐先生再也不会懂了。
他知道我爱他，却从来不知道我有都多爱他。
齐先生抱着我哭了一会，最后抬起眼，深深地忘了我很久，仿佛要把我眼下的表情永远记住一般。
"怎么了？"
"没事。"齐先生慢慢站起身，把我揽在怀里吻了吻，和从前一样，亲昵的将他的手指插入我的头发，而后掏出怀中的打火机和烟盒，站在原地看了我好一会，就像是在道别似的。
"阿礼。"
"嗯？"
"我去卫生间抽根烟，你在这里等我，不要走。"他声音有些许的颤抖，"千万不要走。"
我沉默了好一阵才答应道："好。"
我抬头看着他的背影。
那个瞬间，我并没有意识到，这就是我们故事的结局，我只以为，这一次只是一个短暂的离别。
离别之后，我们又会相逢，然后他会把我带到那个我曾经做过无数噩梦的、窗户被木板封得死死的小房间里，叫我日日看着他，让我的世界中只容得下他一个人。
到时候，我疯了，他也疯了，我们或许会化作一堆白骨，生生死死都纠缠在一起，管他什么对错。
那样的日子，一定既痛苦又幸福，我既恨他又满怀私心的爱着他，那个时候我会想，或许我可以不用那么理智，或许我可以不用做那样的好人，或许我更不用悬崖勒马。
如果我不那么清醒，如果我是个混账，那么我就可以和我爱的人、这辈子唯一爱的人，这样厮守一生了。
可这一切，都只是"如果"。
我在原地等了他十五分钟，最后看着空无一人的走廊尽头，我扯了扯自己的领子，忍着眼泪，朝着另一头楼梯的方向发疯一般的奔去，边跑边哭。
我连下了三层楼梯，摔了无数次，最终在一群人惊恐的目光中最后的楼梯那里滚着跌了下去，浑身是伤，白衬衫上也沾了大片的血迹。
然而我没有像想象中那样狼狈的在地上躺多久，而是被一个人拽进了温热的怀里。
"余礼？"那人也跟着我哭了起来，将我紧紧地抱在怀里，一边吸气一边抱着我往外跑，"走，跟我走，我带你离开这里，离开那个衣冠禽兽，我们走……"
恍惚间，我勉强撑着意识，抬起了头看
着他的背影。
是张强。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我会被他救……
我被迫揽着他的脖子，摇摇晃晃的跟着他往外跑。
跑出医院的瞬间，我下意识的往医院三楼的窗户那里看，总觉得，某扇窗户的窗帘内，有人掐着指尖的一抹火光，正静静地看着我的离开。
"余礼，你坚持一下，你不要闭眼，你别吓我。"张强将我塞在车里，"我们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我带你重新开始生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对不对？"
"余礼，你的胳膊怎么了？你为什么身上都是血？你进去之前还好好的，这两个小时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张强惊恐的看着我，不断地去拍我的脸，"你别闭眼，不要闭眼好不好？我这就带你去急救……"
发生了什么……我也记不清楚了。
或许我跌倒的时候，腹部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扎透了，又或许折了肋骨，扎进了自己的肺里……
不过这一切都没那么重要了。
我自由了。
我没有遗憾了。
我的爱人，最终抱着我的腿，跪在我面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了爱我。
我爱他吗？我依旧爱他吗？
当然。
不然我怎么临死之前，还紧紧攥着手上的那枚戒指呢？
这五年，这一辈子，每一幕都是我和齐先生相遇相知的爱情故事。
只是并不是每一个这样的故事都有美好的结局。
最后的最后，我仍旧没有变，我依旧是那个希望这世界上所有不被人承认，被人误解、贬低的感情，有朝一日都能大大方方的暴露在阳光之下的那个余礼。
也还是那个在爱情中，被欺骗被蒙蔽的
傻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