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戎,你要去哪,我跟你一起!”
叶槐之的声音打破黑夜的寂静,她匆匆推门而出,跑下楼,大步流星奔到景戎身前,脸色苍白,语带哭腔:“你这么晚去做什么?姐姐她还没有回来,这里只有你和我。”
七年的相处让景戎对叶槐之的性子了如指掌,他知道姑娘一定又是在房里胡思乱想了,此时此刻必须有人陪伴才行,而他也从来不会对叶槐之有所隐瞒,于是坦然相告:“我想去找白天那个偷你东西的人,我感觉他和范一枝是一伙的。”
“找?召城这么大,你去哪里找?”叶槐之根本无法想象在陌生的城里寻找一个陌生的人,可景戎就敢想。
“我白天的时候注意到那人脚下有很多黄色的土,这些土我在一队马车的车轮上也看到了,马车是从城东来的,我们只要一直往东去,也许就能找到他。”
叶槐之还有些犹豫,但很快就决定与景戎一起寻找贼人。
召城夜里仍灯火璀璨,街巷间行人络绎不绝,与白天不同的就是多了巡逻的队伍。叶槐之二人途径一座桥,正好遇见六个持刀的官兵,其中一位在码头与他们打过照面,正是师从青山派的那个。
官兵记得觊觎自己长刀的叶槐之,与同僚们打过招呼后,拦在叶槐之与景戎身前,问他们这么晚还出来做什么。叶槐之撒谎道:“第一次来召城,这里不像别的地方有宵禁,所以出来走走。”
“没有宵禁不代表夜里会无事发生,你们别在外面太久,早些回去,和那位会武的姑娘待在一起。”只是叮嘱,说完后,官兵回到同僚身边。
叶槐之与景戎继续向东走,刚走出两步,官兵又从身后赶来,他始终不放心,有什么话一定要告诉他们:“无面人逃了,他实在狡猾,我们抓不住他,他也许会向你们寻仇,你们两个还是尽快回去,别被他钻了空子。”
听到这话,叶槐之怀疑范一枝就是无面人。
二人感谢官兵的提醒,并不打算就此回到客栈,他们等待对方离开,然后加快脚步,来到召城的东门。叶槐之看看景戎,景戎看看叶槐之,一齐出东门而去。出城前,把守城门的官兵关心也他们所为何事,并提出护送二人,被叶槐之拒绝,谎称家住城外,在城中玩过了头。官兵不疑有他,目送眼生的少女少男离去。
撒谎这件事,叶槐之算得上张口就来,毕竟自小就常常欺骗父亲,在景戎的帮助下偷偷跑到一条街之隔的将军府去玩,虽然这有背家训,但无伤大雅。
召城东面是凤凰山,出城的路即是上山的路,山路开阔,有车辙碾压过的痕迹,两侧的密林中也不像是有猛兽出没的样子,尽管如此,叶槐之依然惴惴不安。
约莫往山上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他们望见几间错落的房屋,这是一个小村子,每个屋子都被木栅栏围着,院子里有鸡舍,还豢养着两头牛。村子的的后方有一方池塘,看上去是人为挖凿的,池子上架了一座木桥,桥上也有车辙印,带着昏黄的泥土,叶槐之与景戎过桥,往山上复行一炷香的路途。
忽然,借着清亮的月光,他们恍惚瞧见远处有人影晃动,叶槐之大着胆子,与景戎慢慢朝人影靠近,那人蹲在树边,不知在做什么,嘴里嘀咕着听不清楚的话语,神神叨叨的。
“喂!你!”他们悄悄走到那人身后,景戎突然出声,吓得那人起身转过来,正是白天的贼人。
“你们,你们怎么在这!快逃!快逃!”仿佛是见了鬼,贼人仓皇逃远。
叶槐之察看树下,脚边的土壤被翻动过,她趁景戎追寻小贼之际徒手挖开,原以为里面埋着的会是自己的玉佩,结果却是一封信,想也没想就塞进衣服里,朝景戎跑去,追赶贼人。
山腰处有一座破庙,贼人进去后就没了影,叶槐之小心翼翼沿着断裂的墙壁搜寻,向沿另一面墙走的景戎摇摇头,二人一无所获。
就在他们准备离去的时候,破庙的门口竟出现了个持刀的少年。
“哪里来的小毛贼!快快束手就擒!”不分青红皂白,少年径自出招。
刀光映着月光从叶槐之脸上闪过,她双腿一软跌坐在地,怔怔地看着眼前凌厉的刀锋,大气都不敢出。原来被刀指着是这种感受,恐惧侵蚀全身,手脚冰凉,头皮发麻,心如擂鼓。一瞬间,叶槐之想起了远在尚京的父母和玩伴,想起自己十五年来无忧无虑的生活,她还不想命丧此处,至少不该这样不明不白成为刀下亡魂,起码得像个江湖女侠一样为救人而死。
“给我离她远点!”
景戎一声大喝,少年才看清叶槐之只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姑娘,当下明白是个误会,连忙将刀收回身后,开口解释,又不得不挥刀劈砍景戎投掷而来的石块,来不及张嘴,迎面便是一根三尺长的破木板。
木板哪里经得住少年的一刀,随着木板被劈成两半,木屑与灰尘迷住少年的眼睛,景戎拔出袖中藏着的匕首,划伤少年的手臂。
“嘶!你认真的吗?”少年忍痛横刀在前,“我以为你们是山里的盗贼,很显然你们不是,所以把刀放下行吗?”
景戎禁皱的眉头丝毫没有松懈,越过少年,望向叶槐之,瞧见她脸上骇色,对少年的怨恨加深,右手反握刀柄,陡然错步接近,刀刃与少年的鼻尖近在咫尺。
长刀碰撞匕首,“当”的一声,叶槐之回过神来,对眼前的景象难以置信,景戎正目光凶狠,浑身散发杀气,令她感到陌生。匕首本就不是长刀的对手,而景戎虽有些功夫在身上,但要想战胜少年还是十分吃力,不过三四招便气喘吁吁。
“不要再打了!是误会!”担心景戎受伤,叶槐之出声大喊,挡在少年们中间,威胁陌生的少年,“我劝你把刀收回鞘中,免得我朋友不小心伤了你。”
“哈?他伤到我?”少年嗤之以鼻,但还是收刀入鞘,“姑娘,你要不要看看刚刚是在谁占上风啊,要不是我手下留情,他早就被我打趴下了。”
“你占上风?那你的手怎么在流血?”
“我!你!他!”少年语塞,双臂抱胸置气。
叶槐之握住景戎的手腕,上下打量他有没有受伤,还好,只是衣衫脏了一点。
“你是什么人,大半夜出现在这里做什么?”也许是从叶府带出来的习惯,即使对方持有兵器,名为主人的叶槐之总是要袒护身为家仆的景戎。
少年闻言,发出一声轻笑,撩起衣袍坐在倒塌的残垣上,用袖子缠紧伤口止血,不紧不慢地说:“我还没问你们什么人呢,反尔先问起我来了。”
叶槐之与景戎谁都没有回话,仿佛少年不表明身份,他们就永远不开口一样。
“啧,你们两个比我爹还古怪,”急性子的少年最厌烦的就是明明有嘴却不出声,只好做出让步,“你们两个听好了,我可是召城的大公子,城主唯一的儿子,姓温,温识君。”
“哼,我管你是谁的儿子,你刚刚一刀差点伤到我,你得向我道歉!”一听少年的身份,叶槐之彻底放下心,与召城大公子打交道总比与土匪山贼轻松。
温识君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敢这么嚣张对自己说话,当下不悦起来:“真是大胆,没让你们向我行礼就不错了,还敢要求本公子道歉,偏不!”
“不道歉算了,景戎,我们走。”
本就没想让温识君真的道歉,叶槐之牵起景戎的手就要走出破庙,裙子却被尖锐的木头刮破,留下一片白色的布条飘到温识君的手臂上,他捏住布条,追了出去,叫住他们:“喂,你们深更半夜是要去做什么啊!”
“关你什么事!”叶槐之头也不回,她是真生温识君的气。
“我身为召城大公子,理应保护召城百姓。”无意瞥见两人牵起的手,温识君露出异样的笑容,“你们两个这么早就成亲了啊!”
话音未落,景戎脸色骤变,仿佛触碰到刺一样突然缩回手,吓了叶槐之一跳。
“你怎么了?”叶槐之不明白景戎为什么对一句莫须有的话做出这么大的反应,从前在叶府,他们是最亲密的玩伴,四下无人时也会这样牵手,此刻不过是多了一个陌生人而已,又有什么区别。
景戎不语,垂眸站在叶槐之身边,全然没了刚才的气焰。就因为温识君是召城大公子的身份吗,可这与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温识君是吧,你不仅差点伤到我,还打了景戎,现在又胡说八道,这就是你说的保护吗?”
“喂喂喂,我道歉行了吧。”总觉得没有那么过分,可在叶槐之口中,温识君好似做错了很多事,乖乖向二人道歉,但他还是想知道这两个人夜里上山是为了什么。
叶槐之被问得烦了,胡捏起来:“看日出,不行吗?你呢,你又来做什么?”
“这么巧,我也是来看日出的,不如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