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妮·希赫尔站在家族庄园的落地窗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框上精致的雕花。
窗外，初夏的阳光将玫瑰园镀上一层金色，那些她亲手栽种的玫瑰正开得热烈，樱花树此刻也散发着香气，仿佛在嘲笑她此刻沉重的心情。
"康妮，亲爱的，别发呆了。"母亲娜塔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霍普希斯家族的人半小时后就到，你必须准备好。"
康妮转过身，强迫自己露出一个微笑。她今天穿了一条淡粉色的长裙，衬得肤色如雪，黑发被精心盘起，露出纤细的脖颈——这是母亲为她挑选的装扮，说是最能展现希赫尔家千金的气质。
"我已经准备好了，母亲。"康妮轻声回答，手指却在身侧悄悄攥紧了裙摆。
娜塔莉夫人走近，伸手调整了一下女儿耳边的碎发，目光中带着审视。"记住，今天要敲定婚期。萨维是个好青年，霍普希斯家族的地位你也清楚。这场联姻你必须接受。"
"我知道，母亲。"康妮垂下眼帘，掩饰眼中的挣扎。
娜塔莉夫人满意地点点头，转身离开前又补充道："总统先生密切关注着这次联姻，康妮，希赫尔家族的命运此刻掌握在你的手里，别让我和你父亲失望。"
房门关上后，康妮的肩膀垮了下来。她走到梳妆台前，望着镜中的自己——那张精心装扮的脸庞下，是一颗被撕裂的心。三个月前，当父亲第一次提起与霍普希斯家组的联姻时，她曾试图反抗，但是她肩负的责任让她进退两难，她既不想舍弃自己的爱情，也没法弃自己的家族于不顾。
"小姐？"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是女仆安娜，"霍普希斯家的车已经到了前院。"
康妮深吸一口气，挺直腰背。"我马上下去。"
当她缓步走下弧形楼梯时，客厅里已经站满了人。她的父亲威廉·希赫尔伯爵正与里斯的总统先生交谈甚欢，母亲则与总统夫人交换着得体的微笑。而在他们中间，站着萨维·霍普希斯——她未来的丈夫。
萨维今天穿着一套深灰色的西装，衬得他身材修长。他有一头浅棕色的头发和一双宝石蓝的眼睛，面容英俊而沉稳。看到康妮下楼，他礼貌地点头致意，嘴角挂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微笑。
"啊，我们的女主角来了。"威廉大声说道，向女儿伸出手，"来，亲爱的，萨维特意给你带了礼物。"
萨维上前一步，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既然要敲定婚期，当然得有信物。"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10.24克拉的粉钻，火彩散发着熠熠生辉的光芒。
康妮缓缓地伸出手，强迫自己露出惊喜的表情。
在众人的注视下，萨维将戒指缓缓推入她中指的指根。当冰凉的戒指贴上她的手指时，她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压迫感，仿佛这枚小小的戒指是某种无形的枷锁。
"我们到书房去谈吧。"威廉伯爵对霍普希斯先生说，"让年轻人自己相处一会儿。"
长辈们离开后，客厅里只剩下康妮和萨维，还有不远处假装整理花瓶的玛莎——康妮的表姐，也是她在家族中唯一能说心里话的人。
"花园里的玫瑰开得很好，"萨维打破沉默，"要出去走走吗？"
康妮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客厅。玛莎给了康妮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悄悄比了个手势，表示她会留意情况。
阳光下的玫瑰园比从窗内看到的更加绚烂。康妮机械地介绍着各个品种，而萨维则礼貌地倾听，偶尔提出问题。他们的对话就像排练过无数次的剧本，精确而空洞。
"我们六月结婚如何？"萨维突然问道，"父亲说那时候温度适宜，适合结婚。"
康妮的手指无意识地掐断了一朵玫瑰的花茎，尖锐的刺扎入她的指尖，但她几乎没有感觉到疼痛。"六月...很好。"
就在这时，花园侧门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康妮转头看去，瞬间血液凝固——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试图翻越栅栏。那是哈维，她的哈维，她真正爱的人。
哈维·甘多显然没有料到花园里有人，当他看到康妮和萨维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僵在原地，进退两难。
康妮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如果被父母发现哈维在这里，后果不堪设想。哈维只是个没有家族背景的歌手，两年前他们在一家艺术馆相识，因喜欢同一幅画而结缘，后来他邀请她去酒吧看他演出，渐渐的，两人就走到了一起。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玛莎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侧门附近。她迅速走向哈维，假装惊讶地大声说："哦，甘多先生！是多德让你来的吗？我收拾好了，我们不醉不归。"
哈维立刻领会了暗示，点点头："是的，玛莎，多德让我来接你。"
玛莎转向康妮和萨维，脸上带着完美的社交微笑："抱歉打扰你们。这位是哈维·甘多，一名歌手。我和他还有多德约好了喝酒，多德原本想来接我，临时有事来不了，正好哈维顺路，就让他来接我了。"
萨维礼貌地点头致意，而康妮则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颤抖。她注意到萨维的目光在哈维身上多停留了几秒，那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
"我们回屋去吧，"康妮突然说，"太阳太晒了。"
萨维体贴地同意了这个提议。当他们转身离开时，康妮用余光看到玛莎迅速将哈维拉到了花园隐蔽的角落。她必须找机会与哈维单独谈谈。
回到客厅后，康妮借口头痛上楼休息。一关上卧室门，她就瘫坐在门后，双手止不住地发抖。哈维为什么会冒险来这里？如果被父亲发现...她不敢想象后果。
半小时后，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是我。"玛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康妮立刻开门将表姐拉进房间，然后锁上门。"天啊，玛莎，他怎么会..."
"他疯狂地爱你，康妮。"玛莎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信，"他求我转交给你。"
康妮颤抖着接过信，熟悉的字迹让她的眼眶瞬间湿润。她拆开信封，哈维的字迹跃入眼帘：
"亲爱的康妮：
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每天知道你即将成为别人的妻子，而我却无能为力...我必须要见你，哪怕最后一次。如果你愿意，明天下午三点在老地方等我。如果不来，我会明白你的选择，永远退出你的生活。
永远爱你的，
哈维"
泪水模糊了康妮的视线。老地方指的是城郊河边的那片小树林，那里有他们曾经无数次约会的老橡树。
"你要去吗？"玛莎轻声问。
康妮擦去眼泪，声音哽咽："我必须去。至少要...好好告别。"
"太危险了，"玛莎皱眉，"婚期已定，如果这时候出了什么岔子..."
"帮帮我，玛莎。"康妮抓住表姐的手，"就这一次，最后一次。之后我会安分地嫁给萨维，履行我的责任。"
玛莎犹豫了很久，终于点头："听下人说‘明天下午舅妈要去和其他家族的夫人逛街，舅舅和总统有商务午餐。’我会想办法引开仆人们的注意，但你必须在四点前回来。"
康妮紧紧拥抱了玛莎："谢谢你，谢谢你愿意成全我。"
第二天中午，康妮借口头痛拒绝了与家人共进午餐。当庄园终于安静下来后，她换上玛莎准备的侍女服装，戴上宽檐帽遮住面容，从仆人通道溜出了大宅。
玛莎已经安排好了车，司机是她的心腹，承诺对此事守口如瓶。一路上，康妮的心跳如擂鼓，既害怕被发现，又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哈维。
小树林一如既往地宁静。康妮沿着熟悉的小径来到那棵老橡树下，哈维已经在那里等候。看到她的瞬间，他眼中迸发出明亮的光芒，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将她拥入怀中。
"你真的来了，"哈维的声音颤抖着，"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康妮埋在他胸前，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清爽的味道，泪水夺眶而出。"你不该来的，太危险了。"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嫁给别人。"哈维捧起她的脸，眼中满是痛苦，"跟我走吧，康妮。我们可以去桑托，去任何地方。我可以靠唱歌养你，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桑切斯先生么，他很器重我，承诺要牵我进他的公司，还给我发唱片..."
康妮痛苦地摇头："我不能，哈维。你知道我父亲的手段。他会毁了你，也会切断我所有的经济来源。我们甚至出不了国境就会被抓回来。"
"那我们想办法..."
"没用的。"康妮打断他，声音破碎，"我已经试过所有可能性。如果我逃走，不仅是我，玛莎和所有帮助过我的人都会遭殃，希赫尔家族和霍普希斯罗切斯特家族不会容忍这种羞辱，这会直接影响到索尔和里斯的关系。"
哈维紧紧抱住她，仿佛要把她揉进骨血里。"那我们怎么办？就这样放弃吗？"
康妮靠在他肩上，泪水打湿了他的衬衫。"我们必须放弃，哈维。为了你我的安全，为了我的家族，为了两国利益...这是我必须承担的责任。"
他们在老橡树下相拥而泣，回忆着过去两年里每一个秘密相会的瞬间——艺术馆的偶遇，哈维第一次为她唱歌时颤抖的手，他们在城郊小屋中共度的那些珍贵时光...
时间流逝得太快。当时钟指向三点四十五分时，康妮知道她必须离开了。
"这是我给你的最后礼物。"她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枚纯金袖扣，"上面刻着我们相遇的日期。希望...希望它能陪伴你。"
哈维接过礼物，从画夹中取出一幅小画："这是我最近画的，一直带在身边。"
画中是康妮在玫瑰园中的侧影，阳光透过树叶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眼神温柔而忧伤。她一直都知道他很会画画，之前还总调侃他“如果当不成歌手，可以去当画家。”如今再想起只觉心痛。
"我会永远珍藏它。"康妮将画小心地藏在大衣口袋里，"现在，我们必须告别了。"
最后一次拥抱，最后一次亲吻，然后康妮强迫自己转身离开，不敢回头，因为她知道只要再看哈维一眼，她的决心就会崩溃。
回程的车仿佛行驶在噩梦中。康妮麻木地望着窗外，感觉自己的心已经碎成了千万片。当她悄悄溜回庄园，换上正装，重新出现在家人面前时，没有人发现她刚刚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
晚餐时，萨维也在场。婚期已经正式定在六月的最后一个周六，距离现在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康妮机械地应对着谈话，食不知味。
"康妮，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萨维突然说道，声音中带着关切。
"只是有点头疼。"康妮勉强笑了笑。
萨维点点头，没再追问。但在康妮低头用餐时，她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当她抬头时，正好捕捉到萨维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
那天晚上，康妮辗转难眠。当她终于迷迷糊糊睡去时，一个可怕的梦境纠缠着她——哈维站在远处向她挥手告别，然后转身走入浓雾中，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在霍普希斯家的豪宅里，萨维站在书房窗前，摩挲着一幅从康妮家花园草丛中捡到的画——画中的少女是即将和他成婚的妻子。月光下，他的表情晦暗不明。
"有趣。"他轻声自语，将画放进了书桌抽屉的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