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儿刚走,章风进了来,两人在门口打了个照面。
“苏管事。”章风见了个礼。
“章将军。”杏儿也朝章风点了点头回礼。
章风见杏儿面色沉郁,以为她和楚暗谈的不愉快。
进来后小心翼翼的问:“将军,那老鸨和那几个乞丐怎么处理,翠华楼我们还继续围着吗?据那老鸨和乞丐所言,被这样卖到翠华楼的姑娘还有好多个。”
楚暗低眉沉思:“送官吧,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还有那几个乞丐一起。”
“是。”
“这件事事关女子清誉,我不希望府里和外面有人讨论,也不必叫她知道我们去寻了她,免得她多想。”
“是。”章风也离开了。
楚暗从袖中掏出一方纱巾,那是白璃舞刀时蒙面用的,逃跑时落下了,他看着手里的面纱,脑海中又想起了昨晚。
派出去的人都没找到白璃,他沿着痕迹往城南追去也只找到这方面纱,地上的血迹不长,但是每一滴都让他心惊。
他只能攥着这方面纱,茫然的望着无边的夜色。
天亮了,人也没找到,章风劝他回府,昨晚的动静闹得太大,凉州牧王大人那里也不好交代,传出去对白璃和将军府的名声都有损,他站在书房里看着凉州城的地图,这地图不知看过千百遍,可竟然不知道她如今在哪里。
听见她回来的消息,他急忙赶去,她的背上一道长长的刀伤,血迹衬得后背皮肤更加惨白,手臂上也缠着布条,已经被血浸透,他无心在意后背裸露的肌肤,只觉得这刀伤更加刺眼。
她平日都是粗布短衣,他没见过她这盛装打扮的样子,即使是现在这样的狼狈,他也觉得她的眸子亮的惊人,灼灼目光透过晨雾直照进了他的心里,她确实是个特别的姑娘。
养伤的这段日子白璃觉得自己终于过上了别人家书里穿越的生活,杏儿时时就来看望她,还想喂她喝药,她连连摆手,还有一只胳膊能用呢。
也终于吃上了心心念念胖师傅做的菜,胖师傅的手艺似乎又精进了,她看着自己肚子上的肥肉日渐增多,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她听见院中传来劈柴的声音,她起身出了去,胖师傅手拿柴刀,手起刀落,看着根本都没碰到柴火,就看到那柴已经裂成了整整齐齐的几块,胖师傅把劈好的柴规规矩矩的码好,转头就看见了站在门口一脸崇拜看着他的白璃。
“胖师傅,你太厉害了,原来你才是真正的扫地僧啊。”
什么扫地僧,他这不是在劈柴吗?
“可不可以教教我,要是我有你这么厉害,翠华楼那些小喽啰还不是手起刀落的事。”白璃比划着。
胖师傅看着白璃还缠着纱布的手臂,没有说话。
白璃以为是他不答应:“胖师...刘师傅~师傅~您就收下我这个徒弟吧,以后我孝敬您,给您...”
白璃话还没说完,胖师傅紧急打断,这丫头熟了就开始满嘴跑火车:“行了行了,想叫胖师傅就胖师傅吧,我这比以前确实胖了不少,功夫可以教你几招,不过拜师就算了,我这点拳脚还上不了台面,还有,不许说什么孝敬之类的话,我这也没多大呀,都让你说老了。”
白璃一听这话,顿时眉开眼笑:“只要您答应教我,什么条件都行,以后烧火劈柴,挑水做饭都我包了都成,您就在旁边喝喝茶,指点一二即可。”
胖师傅眉眼带了笑意:“你还是先把伤养好吧,以后还怕没机会干活?”
白璃追着胖师傅进了厨房忙活,想帮忙洗菜烧火,也被胖师傅赶回了小屋休息。
她百无聊赖,手机早已经没电关机了,她捞起一本杏儿拿来给她解闷的书,除了诗集竟然还有医书,她是真的看不懂啊。
想起问杏儿要点什么书打发时间的时候,杏儿还一脸震惊的问她居然识字,她好歹也是完成了九年义务教育的人。
白璃问杏儿:“你不识字吗?”
杏儿竟是一脸落寞又欲言又止的表情:“大沧普通人家的女子是不被允许读书识字的,若不是在这里...”话未说完,只剩摇头叹息便出了去。
不被允许?白璃心下吃惊却也没再追问,毕竟等她回去了,这里的一切也与她无关了。
可是她又想起刚来的时候,她想找份工养活自己都被醉仙居的老板当成疯子赶了出来,食客们当她是个笑话,街上小摊、铺子里都没有女子做工的身影,集市上小摊贩们嫌弃的眼神,说女子不该抛头露面,她被乞丐当成疯子,卖去青楼...
这一切真的与她无关吗,她捏紧拳头,真的能够作壁上观吗...
耳边想起姥姥的叮嘱‘不要逞强’,她甩甩头。
索性又趴回了床上睡觉,梦里光怪陆离,一会是那老鸨恶狠狠的盯着她说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会是那些拿着棍子和短刀的打手在追她。
梦里的她也是在一直狂奔,只是还是被追上了,打手们摁住她,老鸨上来就要脱她的衣服,她猛的惊醒,身上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她不敢想象要是自己没逃出来会是怎么样的后果,她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小屋,闭上眼又睁开,眼前一切如旧,她又想起前面二十二年在江溯的时光,多么希望现在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可惜手臂上还隐隐作痛的伤口提示着她,这一切都是真的,就算在江溯也无处可去,她还是盼望着有一天能找到回去的办法。
她抱着被子又坐在床上发了会呆,旁边伙房里胖师傅忙活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到她的耳朵里。
她想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赶紧养好伤后,跟着胖师傅多学几招防身,她的三脚猫功夫在这个好多人都会武功的古代似乎太不够看了,从来到这,除了那两个叫花子,她就没讨到好。
不对,在那两个叫花子那里不仅没讨到好,还被欺负的最惨,她顿时有些郁闷。
最近总是闷在屋里这伤似乎也好的慢,还是得找个地方锻炼下。
她早就看中了水井旁那颗枣树,秋天枣子熟透了,地上都落了不少,她找了个长竹竿打着树上的枣,看着它们纷纷落在地面铺好的布上,心想要分多一些给杏儿和胖师傅。
下面的打得差不多了,这棵树不高,不过树顶的还是够不着,她活动了下手臂,掂量了一下,三两下爬上了树去,不过树叉太细,再上面的她也不敢去够了,她低头看了看地面,打下来的枣子已经很多了,将军府的每个人应该都能分的到。
所谓站得高看得远,她抱着树干站在树上,将军府在城西,除了门前街市繁华,这一面倒是没什么人居住,凉州多风沙,傍晚残阳如血,黄沙漫漫,这是江溯不曾有的景色,白璃一时看得有些愣神。
“你在树上做什么?”树下传来熟悉的声音。
白璃低头一看,楚暗负手而立正抬头看她,他身着一袭月白色常服,衣领处用淡蓝色丝线绣着雅致的卷云纹,衣袖宽松,在身后垂落出闲适的弧度,腰间束了一条白色的丝带,只打了一个简单的结自然垂落在身侧,头发只是用一根玉簪简单束起,整个人被夕阳的余晖勾勒出暖色的轮廓,这是白璃第一次看见楚暗穿着这个颜色,平日里他总是穿着各种深色的衣服,显得严肃而深沉。
“将军,我在摘枣,等会就有的吃了,不过再往上的我就够不着了。”白璃指了指树梢。
楚暗抬眼看了看那树顶的枣,一个踮脚飞身就稳稳站到了比白璃更高的树枝上,抬手折了几支扔了下去,然后又飞身落到了地上。
楚暗稳稳落地,才仿佛记起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身形有些不自然的僵硬。
一套操作把白璃看得目瞪口呆,她还站在树上,呆愣愣的说:“这就是轻功吗,太厉害了。”
白璃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还在树上做什么,还不下来?”楚暗抬头看着她惊讶的表情,有些好笑。
白璃终于回过神,手脚并用爬下了树,楚暗注视着她,看她平稳落地才缓缓放下微抬起的手,她转身行礼,这次行的标准,因为杏儿又教了她好几遍。
“将军怎么在这里,今日也在府里吃饭吗?”
“你怎么每次见我不是问我怎么在这里,就是是不是饿了,吃饭之类的?”楚暗好笑的问到。
白璃挠挠头:“有吗?”
不然说啥,这是伙房,一句话不说也挺尴尬吧。
白璃弯腰抓起一把枣塞到了将军的手里:“这枣看着甜,将军你拿着。”
楚暗看着手里被塞的一把枣,有些语塞,顿了顿:“我来喂逐月。”
他朝马厩抬了抬下巴。
白璃有些疑惑转头看着马厩,楚暗已经朝那边走了过去,边走边把枣塞进了怀里:“逐月是我的马,平素脾气不太好,也不太愿意让别人喂。”
白璃听他还在跟自己说话,只好跟上,转过那天薅干草的草垛就是一个很大的马厩,白璃终于近距离的看到了各式各样的马,那天来薅草只敢匆匆一瞥。
跟着楚暗来到一匹毛发油亮,高大的棕色马面前,那马就在马厩的最边上,也最靠近草料堆,单独圈出来一大块地方,和别的马都离了一段距离。
楚暗拿起马槽里的草料递到逐月面前,逐月的耳朵竖起,高兴的打了个响鼻,楚暗转头看着站得有些远的白璃:“怎么站这么远,害怕马?”
白璃忙摆手:“不害怕,不害怕,不过不是说它脾气不好吗?”白璃指了指逐月。
楚暗失笑:“我在这里,没关系的,想不想摸摸它?”
白璃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可以吗?”
楚暗点点头示意她过去,楚暗轻抚着逐月的脖子安抚着,白璃小心翼翼的把手贴在逐月的头上,意料之外的触感,摸起来顺顺滑滑的,她一触即离,能这么近距离摸到她已经很开心了。
“真威武,不愧是将军您的马。”白璃觉得楚暗估计是想向她炫耀下逐月,忙夸道。
“会骑马吗?”楚暗又问。
白璃摇摇头:“在我们那马可不常见,更别说骑了。”
楚暗似是不在意的询问道:“你们那离得很远吗?”
白璃点点头:“是啊,远到我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回去。”
“你很想回去?”
“当然想回去,虽然在那边我也没什么亲人了,但是我们那里可不像这儿,我们那里安全得很,起码不会走在大街上就被人绑了卖掉。”
楚暗听到这,神色带了些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