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朝回到宿舍，眼前的一切令她惊掉下巴。她的床位一片狼藉，一眼望去像招了贼。
原本锁好的衣柜大开，里面的衣服全部被剪成了碎片，地上白茫茫一片，全是羽绒服里的羽毛。还有她的被子也被丢在地上，绿色棉套上倒满了奶茶，一滩又一滩，甜腻腻脏兮兮的。她翻看时不小心摸到黑黝黝的珍珠，滑溜溜的手感久久不散，就像成百上千只蚂蚁顺着小腿爬进她的头发，变成数不清的头虱。
在这间屋子里，有比头虱更恶心的东西。
难怪昨晚打成那样，柳涵韵也没有搬走，原来藏了一肚子坏水。
她深吸一口气，想起温书衍刚才对她说过，往而不来，非礼也。所以，对于室友精心准备的大礼包，她当然有礼必回啦！
弄坏她的衣服？nonono！
把她的被子烧了？nonono！
当面和她对峙？nonono！
既然是惊喜大礼包，那就得神秘一点，至少得等她睡着之后慢慢揭晓，那才叫惊喜。
经过蒋优梦的种种折磨，柳涵蕴这点小把戏，着实不算什么。身外之物带来的疼痛，只有心理折磨的十分之一。
最好的报复不是以牙还牙，而是让对方活在恐惧里。
借刀杀人这一招，柳涵韵一辈子也学不会。
*
以前都是温书衍在女生宿舍楼下等宋朝朝，这一次，终于换成了宋朝朝等他。
看见两手空空的宋朝朝时，温书衍挑眉道：“不是说回宿舍拿围巾，围巾呢？”
宋朝朝接过最小的相机包，耸肩笑：“被老鼠咬坏了，没法用。”
温书衍凑到她脖子边嗅了嗅，“香喷喷一小姑娘，怎么宿舍会闹老鼠？是不是泡面盒子堆在宿舍没有扔？”
语气虽然略带嫌弃，但身体十分诚实，他把三脚架放好，从书包里拿出一个袋子递给她：“戴上，外面天寒地冻的，别感冒了。”
宋朝朝接过一看，里面除了围巾，还有针织帽、白手套和耳套。
她统统戴上身，尺寸刚刚好，不由感叹道：“哇，刚好合适诶……学长你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白色手套，绿色围巾，粉色帽子，灰色耳套……明显就是女款的。
温书衍把她脖子上的围巾往里塞了塞：“还冷不？准备好了就出发。”
诶？不接话，这身装备到底有什么来头。
宋朝朝跟在他身后，从上到下打量他一番。他也戴了同款诶，难道……
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后，她立马摇头甩掉，是她想多了吧，学长那双手，不是拿相机就是拿指挥棒，怎么可能拿钩针呢……
外面的雪下得越来越大，一眼望去白茫茫一片，彻底成了白雪的世界。
上次拍摄结束后，两人预计下期到乡下拍摄，然而面对突如其来的大雪，开车跑到乡下似乎不太现实。一旦路面结冰，他们极有可能被困在路上，为了安全起见，只能在城里拍摄。
依旧是温书衍开车，上车后，宋朝朝对温书衍的行驶路径产生疑惑，这条路越看越像是去温麓大酒店。果不其然，十来分钟后，温书衍把车停在了温麓酒店前，随后他们换了一辆加长版的车。
温书衍让她坐后排，刚上车，她就发现前排两人有些眼熟。仔细想了想，上一次温书衍打电话叫人救助流浪狗，这两人好像出现过。
此外，这次除了多了两个人，车子后座也有很大的变化。车里除了四个座位，后面堆满了铁笼子，她数了一下，起码有七八个笼子。
这时，放好器材的温书衍上了车，司机位的大哥喊了一声温先生，温书衍微微颔首，像一个成熟的矜贵精英。
宋朝朝露出一个特别有趣的表情。
温先生……
听这称呼，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三四十岁呢。
她有模有样的跟着喊了一声温先生，温书衍反过来斜眼瞥她：“嗯……”
宋朝朝：“！”搁这装啥呢！
“温先生，咱们不是出门拍纪录片么，您怎么带这么多铁笼子？”
温书衍：“因为某人特别善良，一看见流浪狗就发善心求我收留。”
“您这话说的，什么叫求，因为您也很善良，所以才会答应收留无家可归的小狗不是么？”
“啧啧啧，现在知道给我戴高帽了？”
“别说戴高帽，就算以身相许也是使得的，您说呢？”
“你倒想以身相许，也得问我乐不乐意。”
“别呀，您要是答应我，那我愿意帮您一起照顾小狗。”宋朝朝撑脸看他：“这么多小狗，你一个人肯定照顾不过来。不亲自检验一番，我还真不敢想象你当奶爸的样子——哎呀！”
前面突然路过一个大坑，她被颠得直接坐到温书衍的腿上，温书衍先是愣住，随后低笑出声：“我还没答应，你就投怀送抱了？”
前排两人一直在忍笑，直到看到漂亮的姑娘被甩到温先生腿上，这下真是忍不住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哈……”
宋朝朝尴尬不已，瞪了温书衍一眼，红着脸从他身上下来，她坐回位置，使劲扣上安全带：“我就说一路上怎么这么颠，原来是忘记系安全带了。温先生，麻烦您系好安全带，免得给开车的师父带来麻烦。”
温书衍比她高比她重，小小的颠簸能奈他何。可爱的女朋友似乎在置气？这种时候只管哄就对了。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车里空调开得足，没一会儿周身就暖和起来，他帮宋朝朝解下围巾放好，看呆了前排的两人。
两人面面相觑，难得看见温先生如此温柔的一面。
难道后面这两人不光是学业搭子，还是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
话说温先生谈恋爱，他家里的长辈知道么？
温书衍轻咳两声：“坐过来一起看上次的素材。”
谈起正事，宋朝朝很愿意凑过去和他一起学习。
认真做事的时候，时间过得特别快，司机把车子停在了一所中学旁边。
一下车，宋朝朝便皱起眉头，刚才在车上没注意看路边的风景，司机这是把她带回了家？
见她下车后顿足，温书衍拍拍她的肩膀，问：“熟悉么？”
她当然熟悉了，这里记载了她六年的中学时光，顺便说一句，从学校左边的巷子进去就是她家的小区。
可以说她人生的前十八年，都是围绕这块地方转悠。这里的每一家商铺，她闭上眼睛都能清楚的说出店名。
“你很冷么？眉头皱成这样？”温书衍问。
宋朝朝抬手揉了揉眉心：“噢，这是我的母校，我当然熟悉。”
温书衍继续组装三脚架：“那咱们还是校友了？”
宋朝朝：“嗯，你比我高一届……。”
温书衍停下手中的动作，并未抬头，半真半假的说：“嗯？你高中的时候认识我？难道你对我蓄谋已久？”
宋朝朝如芒在背，神色慌张的解释：“温学长的大名谁人不知，我高中同学蛮迷恋你的，和她们待久了，难免听过几耳朵嘛。”
“哦？你从她们口中了解到我什么？”
他饶有兴趣的样子，宋朝朝不得不绞尽脑汁满足他的好奇心：“听说温学长特别受欢迎，每天都有不同年级的女生向你递情书。但是你高冷得很，有些人暗恋你好多年，连你的联系方式都拿不到。”
她说了一大堆，他轻飘飘甩来两个字：“夸张。”
“哪里夸张了？”都是顾盼告诉她的，怎么可能有假。
“哪有每天都有女生向我递情书。”
宋朝朝：“所以后者是真的了？”
“嗯……差不多。”
“不是……这个问题有答案么？你怎么知道谁暗恋你？”
温书衍架好相机，开始调试参数：“因为我不像某些人，轻易把联系方式给别人。”
他说的话有点噎人，宋朝朝发现他似乎在点自己。可是她也没有随便把联系方式给别人啊。
“你点我呢？我什么时候随便把联系方式给人了？”
温书衍毫不犹豫地说：“音乐学院那小子。”
天呐，付柠那事儿他还记得呢？宋朝朝无语：“人家当时借小提琴给我，我怎么好拒绝嘛。为人处事为人处事啊！”
温书衍反驳：“那我当时还借指挥棒给你了，你是怎么报答我的？”
宋朝朝翻了一个白眼，翻旧账呢这是！
她是怎么报答他的……当然是故意弄断他的指挥棒，然后借口要他的联系方式了。
大雪纷纷扬扬，相机镜头似乎怎么也擦不干净。
救助小狗的两人在车里待命，寒冷的学校门口只有她和温书衍。
她跺脚蹦了几下，身上的雪哗哗落到脚边，她踩着温书衍大大的脚步前进，突然问道：“学长，如果当时我没有弄断你的指挥棒，我们之间还有可能成为朋友么？”
“谁要和你做朋友？”
说完这句，温书衍拿起相机往路边跑去，原来一只小狗恰好闯进他的镜头。学校门口白茫茫的一片，黄色的小狗特别显眼，宋朝朝也追上去拍了许多照片，刚好可以做一期推文。
她检查照片的时候，温书衍抱起小黄狗在她面前一晃。她定睛一看，这明明是一只白色的小博美。只是身上脏兮兮的，在纯白的雪地里，看起来跟黄色似的。
就在她以为指挥棒的问题已经结束的时候，温书衍看着她突然来了一句：“即使没有指挥棒，你还是会接近我。”他解下围巾兜住小狗的动作像被放慢了十倍，“不是么？”
外面的世界天寒地冻。
冷得她几乎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