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回到宿舍，熊沐躺上床后，还在沉思。
他们专业有个理论叫“自由心证”，指的是“证据之证明力，通常不以法律加以拘束，听任裁判官之自由裁量”。
但她要怎么给沈澈证明她真的全心全意只喜欢他一个人呢，她又不能把心挖出来给他看好证明她的说辞是合理且真实的。
算了。
反正他看起来也并不排斥跟她亲密接触的样子。
大不了下次见面的时候，她再表现得更明显一点好了。
不过，得先定下下次见面的时间。
熊沐转身反趴到床上，再次戳开他微信。
小熊小熊：【下周末还出来吗？】
sc：【你要能做到答应我的事，你想做什么都行】
想做什么都行。
那……
睡他也行吗？
下意识的想法窜进脑海，熊沐摸了摸耳朵。
也不能怪她乱想，他们这个专业就很爱抠字眼加探究条款的边界线。
都还没在一起呢。
还是循序渐进循序渐进。
先还是继续进行基础一点的约饭吧。
小熊小熊：【肯定能做到的呀】
小熊小熊：【那你周六有空的话，就还是一起吃个午饭？】
sc：【好】
sc：【这周想吃哪家】
熊沐又有点想吃熊柏学校附近那家网红店了，这周六时间空闲点，可以提早一点去，就不用等位太久，正好还可以顺便去熊柏那儿把衣服拿回来。
她把地址分享过去。
小熊小熊：【想吃这家】
sc：【这家不行】
熊沐：“？”
什么情况？
吃什么玩什么这种事情，他一般都由她定的，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否定她的意见。
小熊小熊：【为什么呀，你不喜欢这家吗？】
sc：【不喜欢】
sc：【难吃】
上次和熊柏一起去的时候，熊沐试的那几个菜都很好吃，他怎么会觉得难吃的，最近几次吃饭来看，他们口味并没多大差别，还是说那家店出品不稳定？
但平时都是他让着她，本来也是她在追他，难得他有不想去的地方，熊沐自然也愿意迁就一下他。
她另外找了间以前去过还算喜欢的店分享过去。
小熊小熊：【这家怎么样？】
sc：【行】
小熊小熊：【那就还是上午11点我们学校北门见？】
sc：【嗯，北门见】
到了周六，熊沐在宿舍简单化了个妆，正准备收拾一下提前出发，却接到了熊柏的电话。
“我马上到你们学校东门外，你那件衣服给你带过来了，你出来拿一下。”
熊沐一愣：“你怎么过来了？”
“过来附近有事，顺路给你把衣服带过来。”熊柏催她，“你快点出来拿，我可不想一个人在你们学校门外待着。”
熊沐还有约呢，她皱了皱眉：“你怎么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说了是顺路来的。”熊沐说，“快出来拿。”
那件衣服熊沐还挺喜欢的，最近她忙着追人，也没什么功夫去熊柏学校。
眼下熊柏已经送到校门口了，过去拿一下，也花不了太多时间，最多迟到一点点。
熊沐就应下来：“行，我这就出去。”
挂断电话，熊沐先给沈澈发了条消息过去。
小熊小熊：【我有事得先去趟东门，可能要稍微迟一点点到，你要还没出发就在宿舍等等再出去哦】
sc：【去东门做什么？】
小熊小熊：【拿点东西，很快的】
小熊小熊：【先不说啦，我赶着出门】
小熊小熊：【等我拿完回宿舍我再联系你】
熊沐赶到东门时，熊柏已经到了，高高瘦瘦的少年一脸不耐，但因为长相优越，也吸引了不少目光。
“衣服给我吧。”熊沐气喘吁吁停在他面前。
熊柏打量她几眼：“这么急干什么？”
“刚是谁在电话里催命一样。”熊沐一边吐槽，一边朝他伸手，“快点，衣服给我吧。”
她还有约呢，让人家等久了不好。
熊柏没给她衣服，反而也朝她伸出手。
“跑腿费呢？”
就知道他没这么好心。
熊沐没好气地将他手拍开：“又不是我叫你来的。”
熊柏轻轻“嘶”了声：“真该让我高中班上以前那些给你写情书的男生看看你现在的模样。”
“看就看呗。”熊沐一点不在意，伸手抢过他手里装衣服的袋子，“行了，衣服我拿到了，你可以走了。”
熊柏：“跑腿费没有，我大老远来一趟，你饭都不请我吃一顿？”
“我没空。”熊沐说，“你自己随便在附近找个店吃吧。”
“哪有你这样当姐姐的。”熊柏不满。
熊沐：“现在承认我是你姐了，微信名大熊先给我改一下。”
“那你本来也就只比我大几分钟。”熊柏辩解道，“而且我微信名指的是身高体型的大好吧。”
“管你是什么大呢。”熊沐说，“反正我今天没空管你。”
熊柏再次朝她伸手：“不管也行，生活费总要给吧。”
熊沐再次把他手拍开：“想都别想。”
“无情无义。”熊柏转身就走，“下次别想我给你送东西。”
“等等。”熊沐忽然又拉住他。
熊柏：“怎么，良心发现后悔了？”
熊沐：“头低一下。”
熊柏：“低头干嘛？”
“叫你低你就低。”
少年一脸不情不愿地低下了头。
熊沐把他身后翻折进去的衣领整理了一下。
“多大的人了，衣服都不知道好好穿。”
“你懂什么。”熊柏说，“我这叫时尚。”
“是是是，转你一千够吗，时尚小王子？”
熊柏笑了：“当然够，再过几天我就解禁了。”
熊沐轻哼：“要不是看你这次被禁掉生活费也算是因为是好心办坏事，我才懒得管你。”
“谢谢姐。”
熊沐一身鸡皮疙瘩：“你别肉麻，恶心死了，钱转你了，赶紧滚吧。”
打发走臭弟弟，熊沐正想快点把衣服送回宿舍，好去跟沈澈见面，一抬头，却看见街对面停着一辆熟悉的黑色越野。
车窗大敞，男生轮廓分明的侧脸露出，肤色被车身衬得越显冷白。
他怎么会在这儿？
熊沐抬起手，正想和他打招呼，男生却淡漠地收回视线，升起车窗。
黑色越野随即扬长而去。
什么情况？
平时他再不高兴也没有不理她的啊。
熊沐愣愣看着越野离开的方向，视线一路追随过去，然后看到了已经快走到了地铁口的熊柏。
等等——
他刚刚不会是看到她和熊柏在门口的互动，所以误会了什么吧？
搞清楚缘由，熊沐心下稍定，把手机拿出来给某位少爷打电话。
可铃声响了许久，也没见人接听。
不是吧。
气到不想接她电话了吗？
也不是不可能，上周他才一再强调过她只能全心全意喜欢他一个人，要是做不到的话，他就不陪她玩了。
不过会吃醋也是好事。
熊沐耐心地又打了一遍。
这次很快接通，但响起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喂。”
“你是谁？”熊沐问对方，“沈澈呢？”
“我是沈澈室友乔翰。”对方报了名字，“他刚出门急，把手机落下了。”
原来不是不接她电话，是没带手机啊。
不过看他刚才的方向，并不像是要回学校。
熊沐打算先跟对方说明一下身份：“我是——”
“我知道你是谁。”那边打断道。
他还跟室友提过她？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既然对方知道她，熊沐就直接道：“你知道他不开心的时候会去哪吗？”
“你们吵架啦？”对方开始八卦起来。
熊沐简单道：“有点误会，你要是知道的话，能不能先告诉我他可能会去哪。”
“他在学校附近有个公寓，不开心一般会自己一个人去那儿待着。”乔翰说完给她报了个地址。
“谢谢啊。”以防万一，熊沐又多补了一句，“要是他回宿舍了，你帮忙给我打个电话。”
乔翰：“没问题。”
挂断电话，熊沐叫了个车。
地方确实很近，很快就到达。
看起来就很贵的一个楼盘，熊沐也不意外，但怎么从安保森严的门口进去现在成了问题。
正犯愁，她就看见不远处一个高大男人抱着一个小女孩朝门口走来，看样子是要进小区的。
熊沐走过去，自然而然跟小孩搭讪：“你手上拿的是什么啊？”
“魔法棒。”小女孩一点也不怕生。
熊沐一边和小孩聊天，一边更自然而然地跟着他们一起进了大门。
保安没察觉到一点不对。
倒是进去后，高大男人笑着看她一眼：“进来找人的？”
被拆穿，熊沐也不惊讶窘迫，大大方方道：“谢谢您啊，请问五栋怎么走？”
“那边那栋就是。”男人抬手给她指了下路。
熊沐跟小孩挥了挥手，说了声再见后 ，就朝着五栋走去。
好消息要五栋楼栋大门不知怎么是打开的。
坏消息是电梯要刷卡才能上去。
还好沈澈住的是9楼，不然有点太考验她了。
爬楼梯上去后，熊沐先缓了几秒，才抬手摁了摁门铃。
“谁啊？”里面很快有熟悉的声音响起。
熊沐松口气。
还好他人这里，楼没白爬。
“是我。”
门内瞬间安静下来，没了动静。
熊沐：“……”
气得门都不想给她开啦？
熊沐想起他好像是有一点受不了她撒娇的——虽然那几次她都没在撒娇。
不然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撒娇试试？
但熊沐大招都还没来得及放，才刚开始读条，门忽然就从里面打开了。
高高瘦瘦的男生站在门口，脸看上去有点臭臭的。
“你来干什么？”
熊沐觉得这个人可能比她预想中可能要好哄很多。
她爬楼有点累，就指指门内：“能进去说吗？”
沈澈崩紧脸定定看她两秒，然后让出了足够她进去的位置。
进了门，熊沐也懒得往里走了，蔫巴巴地往门上一靠。
“你刚是不是看见啦？”
男生气压瞬间又低几分：“我又不瞎。”
不知怎么，熊沐觉得他吃醋的样子有点可爱，她有点想笑，但感觉现在笑可能不太合适，还没把人哄好呢，她就强行忍住了，打算先跟他把事情说清楚：“我可以解释的。”
沈澈抱臂看向她。
“解释吧。”
他倒想看看她这次打算怎么编。
明明上周末应承过他多次，他没答应去她那个男朋友学校附近的店子，她叫干脆把人叫过来她学校这边，先见男朋友，再来见他，赶场子是吧。
还大庭广众拉拉扯扯卿卿我我。
可能是因为在校门口，两人倒也没什么特别亲密的动作，但是那股子熟稔劲儿明显不一般，她当时的神情与模样，比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不知道要自然亲昵多少。
有种谁也插不进去的气氛。
沈澈很想知道，在被他亲眼撞见后，她还打算用什么招数来哄他。
“你既然都看到了。”熊沐问他，“你难道就不觉得他跟我很像吗？”
沈澈冷笑：“怎么，想跟我炫耀你们现在就有夫妻相了？”
熊沐：“……”
“什么夫妻相呀。”她险些失笑，“他跟我是龙凤胎。”
沈澈继续冷笑：“哦，他跟你还打算要一对龙凤胎——”
熊沐：“……？”
沈澈倏然反应过来不对。
“等等，你刚说什么？”
“我说——”聪明的人生气上头确实很可爱，熊沐认真他细跟他又解释一遍，“他是我龙凤胎的弟弟。”
沈澈一愣：“不是，他怎么会是你弟弟，那天在众汇，你明明拉着他说他是你男朋友的。”
熊沐眨眨眼。
那天在众汇。
拉着他说是她男朋友。
关键信息很明白，熊沐迅速想起是哪天，然后醍醐灌顶般，这一段时间所有疑惑在这一刻忽然尽数想通。
为什么每次答应跟她出去之前都要强调一遍只是单纯去吃饭单纯去看电影，为什么他会说要她追他要专心，为什么他会说她知法犯法不好，为什么他会说想亲他只能全心全意只喜欢他一个人。
原来他这段时间一直误会她是有男朋友的啊。
可他在误会她有男朋友的情况下，居然还愿意跟她出去——
原来他这么喜欢她吗？
熊沐笑意再忍不住：“那天我是怕要微信的人纠缠，就拉我弟当了下工具人，他真是我弟弟，亲的，要让他拍个身份证照片给你看吗？”
沈澈：“……”
沈澈这辈子还没闹过这么大的乌龙。
偏偏面前的女孩子还笑得很是开心。
也不想想他闹乌龙是因为谁。
“很好笑吗？”
熊沐想忍一下，但忍不住，知道他很喜欢她这件事，确实让她非常愉悦，她抬手小小比划一下：“一点点。”
女生杏眼笑得弯弯，上周差点亲到他的粉润双唇也弯起一个小弧度。
而她并没有男朋友——
沈澈脚脚，倏然逼近她：“还打算笑多久？”
熊沐呼吸微滞。
前几次近距离接触都是坐着，还是第一次站着和他靠这么近，男生比她差不多快高出一个头，骤然倾身过来，压迫感与侵略感都十足。
熊沐本就已经靠在门上，避无可避。
而她也并不想避开。
熊沐缓缓眨了下眼：“再笑——”
话没说完，沈澈倏然低头亲了上来。
双唇蓦地相贴，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熟悉的是他的气息，陌生的是他相贴的触感和男生探进来的舌尖。
很生涩的吻，可能有一点点发泄意味在，亲得又有点凶，熊沐感觉舌头被他咬到几次，微微有点疼，但心里某块地方却软软软软地塌陷下去。
她不由抬手搂住了男生的腰。
就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原本疾风骤雨般的吻好像又轻柔下来。
过了片刻，沈澈才稍稍退开，扣在她颈后的手却仍停留在原地，距离依旧近得呼吸可闻。
熊沐轻轻喘息，过了片刻才小声说：“你还没跟我告白就直接亲我是不是不太好呀？”
虽然他心意已经再明显不过，但熊沐还是很想亲耳听一听的。
“你也没跟我告白——”沈澈指腹轻蹭过她唇角，语气有种懒洋洋的愉悦感，“上周不也打算直接亲我吗？”
熊沐辩驳道：“那不一样呀，我去跟你要微信，不就等于跟你告白了吗？”
沈澈：“你那天要是不拉你弟弟当工具人，我也打算跟你要微信的。”
等等，在那天之前，他们好像没见过吧。
熊沐福至心灵般忽然有个猜测。
“你不会是那天对我一见钟情吧？”
“不是。”
熊沐：“不是一见钟情吗？”
那他们还有过什么别的接触吗？
“不是那天。”沈澈说。
他第一次见她，是在这学期刚开学不久的时候。
那天他去她学校找朋友，路过某个报告厅时，看见里面似乎正要举行一场法学相关讲座。
沈澈原本没在意，但下一秒，两个女孩子牵手从他旁边跑过。
扎着丸子头的女生一张瘦圆小脸，声音很甜。
“快点，要迟到了。”
被她牵着的同伴说：“早就说这堂游泳课该请假不上的。”
“谁知道会出意外呢，鞋都来不及换了。”女生皱着张小脸，“算了，好歹赶上了。”
两人跑到门口，却被保安伸手拦住，指了指了门口的告示牌说：“穿拖鞋不准入内。”
女孩子长了一张又纯又无辜的脸，是非常容易激起男生保护欲的类型，沈澈原以为她被保安当众拦住会很是尴尬无助。
随即，却见她动作飞快地脱掉鞋子，顺便还伸肘撞了下同伴。
同伴也会意地脱掉拖鞋。
“上面只说了不准穿拖鞋入场，没说不能打赤脚吧。”女生一手拎着拖鞋，另一只手指指告示牌，“法无禁止即自由，那我们进去啦。”
保安还一愣一愣的没反应过来，女孩子已经赤脚拎着拖鞋拉着同伴飞快得跑了进去。
沈澈站在门口，只觉心跳前所未有的快。
他原本以为只是一时的好奇和短暂的心动，但之后整整一周，他脑海中都不断在回想她当时的模样与神态。
一周后，沈澈认输地找朋友去打听她。
很轻易的一件事。
她绩点高，人又漂亮，在学校很有名。
打听到名字的同时，沈澈还得知她们专业第二天有一场模拟法庭，她会作为公诉一方参加。
沈澈找了朋友帮忙，当天混进了模拟法庭的观众席。
女孩子还是一张纯得要命的脸，庭上却逻辑清晰，言辞犀利，就这么笑眯眯又一脸无害地一点点驳斥掉对方所有证据——极其有反差感，又有种说不出的闪闪光芒。
沈澈心跳再次快得无以复加。
他中午早约好了要请篮球队的人吃饭，原本打算回学校后，再正式去要她微信。
却没想到在众汇又再次遇见了她。
所幸她有男朋友只是场乌龙——
沈澈低头又亲了亲她。
“但我确实对你一见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