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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世,他是被人捅死的。
他深知这一点。
尽管他是华夏国的天才国画师,林子钦带着帽子和口罩进了洗手间,尽管所有举动已经小心翼翼,仍是出了差错。
在进入洗手间时,只看到刀光一闪,还未有看清那人的脸,便感到腹部巨疼,再然后便直接四肢无力瘫倒在了地上。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么疼。
想不到谁会想要他死。
他为人和善,做事周全,没有仇人,他能够想到自己以后某一天会死去,但一定不是现在。
他能感受到他的身体已经尽力想要活下去。他想要抬头。
垂死挣扎,他意外地想到这个词。
究竟是谁?
看不清兜帽下的脸,因为那人带着口罩,他只看到一抹红色。大概是头发的颜色。
他从来没认识过染了红发男子。
林子钦心里一凉,便感受到了那兜帽下的视线。那视线时是如此黏腻。
红发男子蹲下了。
“来找我…在一起吧…”
快准狠,红衣男子又在他的腹部捅了好几刀。
为什么?
为什么说这种话还要做这种事情。
林子钦不明白。
他知道他自己确实有很多狂热粉,但他没想到喜欢他的人里竟然有智障,更不能够理解个人的心态。
林子钦非常想知道凶手的身份,以至于再有意识的时候,他竟然还活着。可能这就是求生欲望导致的结果。
可惜在他醒来之后,已不在之前的那个世界。
林子钦爬起身来,他不敢想像他再一次获得生命之后竟然会获得短命的结局,并且比他第一次更加短命。
林子钦并不想再一次尝试那种痛苦。
何书桓的身影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会让他怎样死去?
他会杀了他的。
历史上被摄政皇帝的下场都凄惨到让他感到冷汗直流。
他看着门外那道隐约的身影。
他根本睡不着,而他也是。
他还没离开,他守着他。
今晚这是他逃出去的最好时机。
他猜到了。
太聪明了。
他知道他一定会有这种想法。
所以他才会锁着他。
林子钦不敢动,他只能有些绝望的看着地面。他的手腕甚至还被锁在床头上,勒的他有些难受。
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绝望的想。
*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林子钦感觉自己的脑子上顶着一台液压机。
尽管下人鱼龙混杂,所有人都各司其职,却没有人在意他的感受。这些下人根本不敢去看他。
“可否摘下这王冠片刻?”
本来想想这皇位就难受,又想到以后要一直穿着这一身衣服,他就更加欲哭无泪了。
看向依靠在门前的那人,指了指自己的王冠。
“殿下今日要戴着一整日,今后更是如此,陛下今日还需乘马车赴祭奠,在下这样做只是为了帮助殿下提前适应。”
不可以。
就是这个意思。
林子钦第一次觉得穿戴个衣裳也如此复杂。如今是冬天,里里外外有四五层衣服。腰带上挂着一堆他没见过的玉环样式。
他的妆也是如此地浓重。
虽然这具身体和他生前的模样一致,此时此刻却如此陌生。
眉毛画的重重的,脸扑的比平时白的多。大概是为了凸显出他的庄重威严。
这具身体才十三岁,哪里来的什么庄重威严?更何况他的皮肤本来就白,这让他觉得有些吓人。
一个白白嫩嫩的少年,五官端正,眼角微微下垂显得他温润无害,不合适的年龄带上了不合适的冠和不合适的妆容。
难道少年皇帝都是如此辛苦吗?
镜子的角落里,通过反射光线,他也能看到何书桓。
他看起来年纪并不大,二十出头也便和他穿越过来近乎是一样的年龄。年纪轻轻能够做到如此地位,他经历了什么呢?掌控一国大权,究竟是少年成才还是…
红衣男子的目光从镜子中对视过来,他立马撇开视线。
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气场,要说他也是年龄相仿的灵魂,竟然会被他刚才的眼神吓到。
*
万众瞩目的登基大礼。
尽管他已熟悉他人的目光,可是这种万人之上的场合实在是让他感到慌张。
明明是冬天,他竟然在流汗。
台下人都不认识。
他在台上念完祝词,向着不认识的祖宗拜礼。每一步都繁重复杂。
迎面向他走来的是丞相。
他还是第一次见他穿正装,让他有点不习惯。
他微微低下头。
丞相将刚才的皇冠授在他身上。
奇怪的流程。
他一步一步走向那个位置。
那个金色的皇位。
内心毫无波澜。
所有的朝臣来向他敬礼,林子钦却能看得出来,他们敬的是丞相。
他只需要说一说客套话就好了。
*
“小太监负责照顾陛下的生活起居,至于需要有什么别的需求,鄙人给陛下安排了一位下属,如果需要什么,或者遇到什么事情,都可以向他们提。”
“羽凡。”
一位黑衣男子像幽灵一般出现在他的身边。
何书桓拍了拍高大的青年的肩膀。
“这是我的心腹,你从今往后便负责照顾陛下。”
“是。”
说是下属,大概是派过来监视他的。
林子钦看着何书桓挥了挥手,黑衣男子便消失在了视线里。
“如果有事情直接称呼他的名字便好了,如果有事情需要我的话。”
林子钦点了点头,正准备关门歇息。
他实在是太累了。
没想到何书桓直接从他身边的缝隙进门关门坐下了,一套动作闲云流水,都没给他反应的时间。
林子钦以为何书桓在门前踌躇不定,是马上就会走的意思。
“陛下有何感想?”
“什么感想?”
“今日。”
思绪轮转,回忆起今天的登基仪式,大概只有在祭祖的时候有幸收获到众丞相的目光,等他坐上皇位,便看不到下面的人了。
竟然有这么高。
当听到众人喊万岁的时候,他的内心掀起惊天骇浪。
说不清楚那是一种什么心绪。
飞的越高,摔得越惨。
林子钦叹气。
“能有什么感想。”
林子钦卸下自己厚重的衣服之后,只穿一件常服。
“这下所有人都认识我了。”
“陛下,这可是至高无上的权利呀。”
林子钦好整以暇地看着红衣男子,嘴角微微上扬。难道他就不会反击吗!
“既然我有权利,以后可否叫你书恒?”
何书桓愣了一下。
“当然可以,陛下想叫什么就叫什么。”
“那就好。”
他走过来坐在床上,他们两人对视,林子钦产生一种无聊的感觉。而他刚好也不准备睡觉。
“你不想要我打扰你,你想做什么。”
林子钦再一次感慨这个人的脑子太聪明了。
“所有人都认识我,我肯定是逃不出去了,你觉得我能做什么?”
何书桓哼笑了一声。
“你看起来老实,可是鬼点子多的很。”
“说什么事都不做,陛下也想的太美了。”
“尽管奏折需要先送到我那里去,印章书恒可不敢动,鄙人会分好呈送的奏章,届时便麻烦陛下印章。”
“还有上朝的事宜,会有专门的理事来教陛下,如果只是想着逃避这些事情,那陛下可真是想多了。”
“知道了。”
林子钦越想越烦。
他挥了挥手,正想让他退下。
何书桓却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腕。
林子钦愣住了,他回看过去,竟看到一双黝黑不见底的眼睛。
之前他都没注意何书桓的瞳孔竟有这么黑。
“陛下好像很不耐烦的样子。”
“我….我没有。”
林子钦有点心虚。
“子钦都当上皇帝了,为何还是不开心?”
“我为什么要开心。”
林子钦看着何书桓那固执的眼神,这个人,似乎是对皇位有着一些执念。
他突然意识到何书桓才二十岁,正是需要拼搏的年纪。
是因为这个,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这一刻他很想再去看看那本书里写的东西。
“书恒,既然你懂朝堂的这些事,以后便都依你做便是了。我不会反驳你,也不会逃离。”
“陛下在说什么?”
“我是一个无聊的人,如果要找乐子的话,在我这里可能并不能有什么结果。”
“乐子?”
“便是有趣的事情。”
“我对权力并不感兴趣,既然我的生杀大权在你手中,等你什么时候觉得无趣了,便可以直接杀我。”
“什么?”
何书桓愣住了,生死对于林子钦来说究竟是什么。
“皇帝做的事情便可以都由你来做,除非需要我出场。”
“我不熟悉这里的生活,也对这个世界没有归属感。如果可以的话,正好让羽凡带几本市侩小说和插画来,我很喜欢小人物的故事。”
何书桓好像还是不太相信,没有想到林子钦会说这种话,不过他还是点点头同意了。
看着何书桓那警惕的眼神,林子钦本还觉得他们两个人的性格有点像,此时此刻才完全推翻了这种想法。
无论是长相,还是追求。
他们都完全不同。
这让他有些难过。
登基大典对于他来说,是完完全全失败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