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达航一边把玩着手里的圆珠笔，一边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结案报告出神。
他手头上的案子刚告一段落，再处理一些收尾工作，就可以好好休息了。他打算申请休假几天，和娜塔莉出去旅游。
“各位，这是我们的新同事。”目暮十三的声音响起，“他叫松田阵平，请大家鼓掌欢迎！”
伊达航下意识跟着同事们鼓掌，回过神来，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不妥之处。
松田……阵平？！
目暮警部，这个玩笑真的一点都不好笑。
伊达航皱起一双浓眉，神情有些不悦。他沉着脸望了过去，面部的肌肉霎时僵住——
这个人和他记忆中的松田阵平简直毫无差别。蓬松的黑色卷发，一袭黑西装，俊朗而锐利的五官看起来格外熟悉。但他并未戴墨镜，而且眼角多出了一颗不太明显的泪痣。
被伊达航注视的警官似有所觉，也朝这边看了过来，眼底凛冽的锋芒一闪而过。
——就像一把刚开刃的刀。
恍惚间，伊达航想起了他在剑道课上与松田阵平交手时，那一抹凌厉的剑影。
“班长，我可不会输给你的！”
“小阵平加油！”坐在地上的萩原研二大声为幼驯染助阵。
迎上卷发同期志在必得的眼神，伊达航也被激发了斗志，握紧手中的竹剑刺了过去。
……
“松田？”
佐藤美和子也愣住了。在极度的惊讶过后，她缓过神来，一种说不出是怀念还是伤感的情绪渐渐漫上心头。
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吗？
站在她身旁的高木涉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传递着安慰的温度。她无声地回握着男友的手，转过头朝他微微一笑，表示自己没事。
“我叫松田阵平，今年22岁。”
被大家高度关注的人只作了简单的自我介绍，连“请多指教”之类的客套话都没有说。他转头询问上司：“警部，我坐哪里？”
“呃，伊达旁边还有一个空位。”目暮十三指了指伊达航右边的那个座位，“你就坐那边吧。”
松田阵平点了点头，自顾自地走过去坐下。搜查一课的众人看着他举手投足间潇洒自如的姿态，心里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
这种旁若无人的态度……跟当初的那位松田警官还真是一模一样啊。
“你们干嘛一直盯着我？”
这位刚毕业的警察显然是个敏锐的人，马上就注意到了他们奇怪的眼光。“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没什么。”
同事们纷纷尴尬地移开视线。四年前那个案件的知情者都在感慨，不知情者则是被他英俊的容貌吸引，情不自禁。
目暮十三握拳抵在唇前，轻轻咳嗽了一声。
老实说，在第一眼看到松田阵平的时候，他也非常吃惊。明明知道已经牺牲的同事不可能再回来了，但还是忍不住怀抱着隐秘的期望——
如果真的是他，该有多好啊。
“松田，你先看一下搜查一课的相关资料和案件，熟悉情况后再开展工作。”
“松田。”伊达航试着和新同事搭话。
“嗯？”正在看资料的松田阵平懒洋洋抬起眼皮，发出一个冷酷的单音词，就连声音也和故人相似度极高。
象征着严肃的衬衣和西装穿在他身上，非但没有一丝不苟的感觉，反而衬托出几分懒散与随性的气质——
即使是板正的制服，也无法约束一个自由的灵魂。
伊达航问他：“你会拆炸弹吗？”
“开什么玩笑？”松田阵平嗤笑，“我要是会拆炸弹，就直接去机动队了，还会来搜查一课？”
“喂，不要说得你很不情愿来搜查一课似的。”旁边的同事抗议道。
松田阵平完全没搭理他，饶有兴致地看向伊达航。
“说起来……伊达警官，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
伊达航闻言一惊，打量着松田阵平的目光也带上了些许审视的意味。
“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松田阵平见他似乎吓了一跳，还变得有些戒备，于是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瞥了一眼对方桌上的笔记本，发现封面上写着“伊达航”三个字。
他对这个名字倒是没什么印象，可能他们只是偶然见过一面吧。
伊达航走出搜查一课的办公室，拨通了同期的手机号码。“萩原，你现在忙不忙？方便过来搜查一课一趟吗？”
“怎么了？”萩原研二问道。
“长话短说，今天搜查一课来了一个新人……”
伊达航深吸了一口气，尽量用缓和的口吻说道：“他的名字叫松田阵平。”
随后，他听到电话那头沉默了长达半分钟。
萩原研二很清楚，班长绝不是那种会拿逝去的故友开玩笑的人，更不可能往自己的伤口上撒盐。
松田阵平殉职四年以来，萩原研二一直没有开展新的恋情。尽管他平时从来不提，但朋友们都知道他始终放不下心里的人。
他阖上双眼，声音不受控制地有点发哑：“那个人……长得很像他？”
他此刻甚至不想提起幼驯染的名字，生怕那个新来的警察是不怀好意的赝品——倘若真是这样，贸然将那家伙与阵平相提并论，简直是对幼驯染的侮辱。
如果所谓的“新人”是为了骗取他们的信任而设下的陷阱，对方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真的很像，简直一模一样。”伊达航说道，“不过他的眼角有一颗痣，我们认识的松田没有这个特征。”
他回想着那个人方才的一举一动，又补充了一句：“他的声音和性格也很像松田！”
“我知道了。”萩原研二沉声道，“我吃完午饭就过去看看。”
结束与萩原研二的通话后，伊达航又给降谷零打了个电话，让他帮忙查一个人。
“谁？”
降谷零那边似乎很忙。伊达航隔着手机听筒，都能听见他敲击键盘时噼里啪啦的声响。
“搜查一课新来的同事松田阵平，今年22岁，刚从警校毕业。”
话音刚落，伊达航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砰”的一声，像是降谷零不小心碰翻了杯子之类的东西，紧接着是一连串手忙脚乱的声响。
——自从那八年的卧底生涯将他的骨与血淬炼成锋利的冷焰，他已经很少有过如此失态的时候了。
“降谷？”伊达航急忙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
片刻过后，他听见了这位公安同期恢复冷静的嗓音：“给我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