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什么?”
云景真是不明白,刚挨了打的人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裴明默没再理他,自己找了间房粗粗给背后的伤口上了药,上完后也没再管其他人,直接倒头就睡了。
入夜,还躺着的裴明默睁开眼,周围静悄悄的,也看不见什么人影。
“宿主,你要去哪儿啊?”小九问他。
裴明默牵起嘴角笑道:“去找她。”
......
皇宫里很安静,除了一些宫人以外,几乎没有人在外走动,但是裴明默还是很谨慎,不为其他,只因为他现在还是太子殿下名下的人,不能打草惊蛇。
“小九,你知道这一世她的身份吗?”
小九摇头,看着裴明默穿过一道道宫墙:“按理来说,既然宿主你是太子的死士,那么苏时秋应该也是您身边的一个人,至少她现在应该还在皇宫里。”
“嗯。”裴明默稍微放下心来,只要她还在皇宫内,就不愁找不到她。
大梁的皇宫也确实很大,宫墙一道连着一道,找到最后裴明默自己甚至都有些晕了。
最后裴明默来到一处水池旁边,看四处没有人,他便小心翼翼地走到水池边的石头旁想要喝口水。
“谁?”
他刚弯下腰,身后就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裴明默警觉地转身,顺势拍下了女孩手中拿着的木棍。
月色如水,裴明默听见了自己的心跳,他活过来了。
“诶,宿主,她是大梁的公主。”
脑海里,小九还在那里提醒他,裴明默却不再说话,他整个人心里眼里都是眼前的女孩。
“放肆,见了我为何还不跪。”
公主殿下被打掉手中的木棍也不恼,只是见戴着面具的人一直不说话,才开口提醒了一句。
裴明默如梦初醒,迅速跪在地上道:“小人参见公主殿下。”
“嗯,这才对嘛。”公主殿下满意了,拍了拍手让他站起来,仔细看了看裴明默脸上的面具道:“你脸上的面具还怪吓人的,我刚刚还以为御花园里闹鬼。”
“面具......很可怕吗?”
裴明默听到自己吓着她了,心里十分懊恼,甚至想现在就把脸上的面具摘下来。
公主殿下摇了摇头,坐在水池边道:“一点点吧,我现在不怕了。”
裴明默安心了一点,透过面具看着她挽起衣袖将手伸进水里摸索着。
“殿下,您在找什么?”
“嘘,你声音小一点。”苏时秋制止了裴明默继续说话,招手让他坐到自己身边,小声说:“我今天白天在这里遗失了我母后送给我的手镯,嬷嬷们不许我出来找,她们说明天就要回禀父皇,让他帮我找。”
说到这里,她的脸上出现了一些懊恼。
“但是如果父皇命人来找的话,那这一汪池子里所有的活物都会死掉的,我还在这池子里放了兄长送给我的鲤鱼。”
“您想让它们活着吗?”
裴明默的声音干涩,失而复得的感情几乎要冲破他的胸膛。
“当然。”公主点头,手又往水里伸了几分,“那尾鲤鱼是兄长送给我的,我不想它死。”
裴明默伸手拦住她向下探身的动作:“殿下,我帮你找吧。”
“不行。”
她很麻利地拒绝了裴明默的提议,裴明默却没有惊讶,因为苏时秋从来都是这样的。
“这是我自己的失误,本来就应该我自己来承担,而且啊,”苏时秋神神秘秘地道:“我今日黄昏时分就来找过了,只有池塘没找过。”
裴明默失笑,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再说话时不自觉带了些哄人的语气:“没关系,我来帮帮殿下,再说了,我也不怕累。”
说罢,也不等苏时秋拒绝,直接走进了池塘内开始弯腰帮她找东西。
“说来也是,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你,你是谁宫里的?”苏时秋歪头看着他。
裴明默自然不能说出太子殿下的名讳,只道:“我自然是当今圣上的仆从。”
“是吗?”苏时秋根本不信,但是也没有继续追问。
裴明默的这具身体年轻,背上的伤口也就是看着严重,涂过药后疼痛就减轻了很多,但是现在弯着腰帮她找东西,背上的伤口似乎又裂开了一些,他甚至都能感受到背上的伤口渗出了血。
裴明默不自觉加快了摸索的速度,他不想让自己身上的血腥味熏到她。
池塘最深的地方也只到裴明默的小腿,他小心摸索着,不一会儿就找到了她丢失的手镯。
“殿下,我找到了。”
裴明默托着手镯来到苏时秋身边,即使戴着面具,他心里的开心毫不掩饰地透过声音传递给了苏时秋。
“你真厉害!”
苏时秋也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伸手将手镯戴回了手腕上,然后不知从哪儿拿出来一个小小的珠子放在了裴明默的手心,弯起眼睛道:“这是谢礼,你一定要收下。”
裴明默最了解苏时秋,他知道苏时秋无论怎样也不会愿意欠别人的人情,所以就收下了她的谢礼。
“多谢殿下。”
苏时秋看着他将珠子好好收在怀里,才笑着道:“好了,我该回去了,再不回去,嬷嬷们就该出来找我了。”
“哦,对了,我是苏时秋,你叫什么?”
她的眼神亮晶晶的,裴明默眼睫轻颤,低头避开了她的视线,声音也含了一丝颤意。
“裴明默,我叫裴明默。”
“这倒是个好名字,我们有缘再见吧。”
苏时秋笑着挥手离开,裴明默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完全消失了才转身离开,回了太子寝殿后的暗室。
刚一进门,他便被人捂住口鼻抵到了墙上。裴明默也没有惊慌,因为他看见来人正是晚间给他上刑的云景。
“说!”云景武力值不如裴明默,便用尽全力抵着裴明默,“你去做了什么?”
裴明默察觉到了云景语气里的怒意,便抬手拍拍云景捂在自己嘴上的手,示意他自己没法回答他。
云景放下手,向后退了几步,裴明默开口道:“伤口疼得厉害,出去逛了逛。”
“逛了逛?”云景明显不信,皱起了眉,“就这么点伤,以前陪着殿下出宫,哪一次不是半死不活的回来,也没见你抱怨过疼啊?”
“你爱信不信。”
背上的伤口被云景撞得又渗出了血,裴明默的耐心消耗殆尽,不想再与他起争执,绕开他就要离开。
“我们是东宫太子的死士,命是殿下给的,我们永远不可以背叛他!”
云景在他身后这样提醒他,裴明默没再理他,径直离开了。
云默的命也许是太子殿下给的,但是他裴明默的命,是自己给的。
......
次日,太子殿下在去上早朝时吩咐云影,让云默回来继续守在寝殿内。
裴明默遵守太子殿下的命令回了寝殿,躺在房梁上静静等待着殿下。
“小九,你能帮我看看今日早朝时发生了什么事吗?”
百无聊赖之际,裴明默请小九去替自己打探情报,小九倒是很爽快,说了句好就没了影子。
裴明默静静等了一会儿,没等来小九,太子殿下先于小九回来了。
他的心情似乎很不好,和煦的笑容在进寝殿的刹那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眉宇间笼着一层愁怒。
按照原身的记忆,自从太子殿下十五岁丧母之后,皇帝便夺了他的辅政之权,原本大梁的传统是皇子们十五岁便可封王,皇帝会在宫外为他们赐土地建宫舍,但是太子殿下却不是这样的。
皇帝以太子殿下尚且年幼为由将他留在了宫内,并且不许他娶妻,御书房也不再许他进入。
据此,外界一直传言不断,认为不出几年,皇帝便会废了这个储君。
但是这五年以来,皇帝却再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依旧是不许太子辅政,渐渐将以前赐给太子的权力夺了回来,却没有废了他。
因此在这场父子权斗中,朝野上依旧有不少人是战队太子的。
裴明默也认为皇帝的态度确实不太明朗,而且,虽然皇帝收回了给太子的那些权力,但是太子殿下既然有能力在皇宫内培养这么一批死士,那么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宿主,出大事了!”
小九咋咋呼呼的声音在脑中响起,裴明默立刻警觉起来。
“今日早朝,边地来报说北边的大炘愿意和亲以平战事,但是要求就是和亲的人选必须得是皇帝亲生的公主。”
“但是我刚刚查过了,大梁国只有一个公主。”
裴明默感觉自己的脑袋轰了一声,险些从房梁上摔了下去。
“他们就是故意要秋秋去和亲。”
裴明默只觉得气血上涌,恨不得马上去到苏时秋身边,将她带出皇宫。
“云默。”
太子殿下开口,裴明默回过神来,翻身跪在他面前。
“昨日叫你去领罚,罚了多少?”
太子殿下走到裴明默身前站定,从裴明默的角度看,只能看见他的衣袍和鞋子。
“领了二十倒钩鞭。”
“二十下,倒也不算多。”太子殿下似乎并不满意裴明默领到的责罚,但也没打算继续惩罚裴明默,“你是我最早选的死士之一,我希望你的命握在我的手里,而不是旁人手里。”
“属下明白,定当忠于殿下,不死不休。”
裴明默总算从太子的诘问中成功脱身出来,回到了房梁上。
接下来一夜无话,裴明默也想明白了,自己这层死士的身份实在是很不方便,如果想要保护苏时秋,那么他自己就得想个办法摆脱这个身份。
......
大炘求娶公主殿下的消息不日便传得满皇宫都知道了。
而这几天,太子殿下一直安分地待在寝殿内,不再传唤死士,裴明默只能待在太子寝殿内守着太子。
据小九查到的消息,和亲的日子定在三月后,待公主殿下及笄后便送她和亲。
“她九月份就要出嫁了?”
裴明默还是有些不能相信,因此也更加深了自己想要抛弃死士这个身份的决心。
裴明默已经在太子寝殿连续守了八天,也不知为什么,这几天似乎格外平静,裴明默生生忍了八天,这一晚再也忍不了了,等太子殿下睡着之后便飞身出了寝殿,他不知道公主寝殿在哪儿,便只能循着记忆来到了御花园内。
他没想到的是,他想见的人居然也在这里。
苏时秋正坐在水池边的亭子内,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裴明默悄悄走近她,刚在她身后站定,就见她忽然回头看向了他。
裴明默愣住了,因为他觉得自己的脚步已经足够轻了。
苏时秋见他没有说话,笑起来指了指旁边道:“你的影子。”
裴明默感觉自己的脸有些热,他倒是忘了影子也能暴露自己的位置,既然已经暴露了,他就没有再躲着,站在苏时秋身边俯身看她。
苏时秋咧开嘴笑,抬手比划着他脸上的面具道:“真奇怪啊。”
月光照在她脸上,让她现在就像个易碎的瓷器,裴明默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轻声问:“为什么奇怪?”
“你我以前根本没有见过,而且我也不知道你的样子,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自己好像见过你,总觉得你很熟悉。”
苏时秋几乎是感叹一般说出了这些,裴明默静静听着,焦躁的内心也在她的声音中静了下来。
“也许我们很久以前曾经见过。”裴明默这样回答她。
她笑弯了眼睛,嘴上却并不相信他的这种说辞:“不可能,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裴明默温柔道:“没见过便没见过吧,总归以后还能再见。”
苏时秋听到他的这句话红了眼睛,偏头道:“你怎么就知道以后还能见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