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芥末

    星风直播赞助商大大小小加起来有十多个品牌,现在的冠名赞助商就剩一个人了?

    应江屿三个字还像打水印似的,一页邀请函上全是。

    时叙不信邪地翻开其他人的邀请函,纸张内容只有邀请语,没有任何一个赞助商的名字,不用想都知道这是谁的手笔。

    混沌见时叙盯着纸张发呆,问:“怎么了?”

    时叙炸毛,“我去不了了,看到网上的的言论我的心脏受不了,需要静养两天。”

    张敬嗓子被巧克力豆卡住,费力地呛着喘气,周围人的表情瞬间亮了。

    周讷脸上挂着仿若见鬼一般的神色,“你这吃错药了?”

    张敬喝了口水顺气,“现在俱乐部正缺赞助,你不去贾老板撤资,今年战队的比赛怎么办?”

    时叙仰头看着天花板,想起他带着混沌四人离开欧洲亚德战队时,对前老板说的狠话,勉强笑了下,“开个玩笑,别当真。”

    时叙带着三个队友回国,国内媒体对他们几人实力的猜测报道随着时间只多不少,战队开销本就大,这次不去晚宴丢了赞助,关系到的将是整个战队。

    第二天中午,时叙几人才起床就被张敬拉去了现场社交。

    Omega的颈环不像Alpha的手环方便藏于衣袖,现场摄像头众多,万一那个镜头拍摄到时叙的颈环,整个电竞圈都得爆炸。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张敬从药店买来抑制贴给时叙,还特意嘱咐战队造型师给时叙剪了个狼尾盖住后颈。

    时叙顶部头发蓬松利落,从耳际开始头发渐渐变长,柔顺垂落至颈部,给人徒增了两份不羁随性。

    RCG六人聚在角落等晚宴开始,张敬看着时叙满意点头,“这小宋造型做的不错,虽然头发接的有点长,但不影响你的美貌。”

    时叙打了个哈欠,从化妆师哪里要了根皮筋,将多余的发尾扎了个小揪揪,“别看了,这么多镜头在这,一会儿娱记要传我俩绯闻了。”

    周讷搂着混沌忍俊不禁,“好一个忘年恋。”

    “去去去,一边去,别贫嘴。”张敬理了理领口,“晚宴开始了,待会领导发完言我去拉赞助,你们也快去找其他战队的选手社交一下,以后在国内发展,大家就是同事了。”

    时叙几人没有反驳,张敬则全当他们默认。

    会场是石板花窗、尖拱、肋拱顶为主的哥特式建筑,深褐色的桌面被打磨光滑,倒映着头顶上奢华的水晶灯,灯光暗下来时,仿若处在星空穹宇。

    宴会中的人群互相小声议论了一会,很快又安静了下来,星风直播的副总经理上台发言致辞,全面总结过去一年中取得的成就和荣耀。

    时叙扫视了一圈会场,找了个阴暗角落,剥了颗柠檬糖含着。

    参加晚宴的,大多是星风直播的管理层,一个接一个领导上台发言,内容全部大同小异,这让时叙想起关姨过年下饺子的场景。

    在最后一个人上台发言时,时叙抬头,他看见了那个包着象征财运硬币的饺子。

    应江屿从晚宴开始就坐在第一排中间,时不时有人去攀谈,眼下站在台上发言,再一次吸引了全部人的目光。

    “他好像在看我们。”旁边的Omega举着杯子小声和朋友说话。

    时叙看向应江屿,发现人明明是在目视前方。

    张敬满面春风走过来,笑着对时叙说:“在我的不懈努力下,RCG战队的赞助一下子多了五个,待会我带你去见见贾老板。”

    “行,见见RCG战队未来的投资商老板。”

    RCG俱乐部涉猎游戏众多,但唯独PUBG游戏从未开发,如果不是时叙带着三个队友回国,让RCG俱乐部高管看见机会,可能PUBG中从未有RCG战队的一席之地。

    RCG俱乐部最得意的是其他几款游戏,加之今年战队老板的房地产业亏空,对PUBG分部投入的资金自然就少,只能靠赞助商来投资支持。

    张敬专注看着台上的人,在应江屿讲话结束后,立马拖着时叙上前。

    时叙疑惑:“不是说找贾老板?”

    张敬点头,拖着时叙赶往人群:“刚刚和会场内的人打听了一转,上面那人就是贾老板。”

    时叙舌尖被牙咬了,鲜血的味道蔓延开,他在脑中将和应江屿这几天的纠缠重新梳理了一遍。

    张敬力气大,挤开一众人马将时叙送到应江屿面前,定了神后还不忘扶稳时叙扎的小揪揪。

    时叙:“......”

    应江屿面对从天而降的人,看着对方的眼眸说:“你好?我叫应江屿。”

    应江屿在与人交谈时总是礼貌温和,耐心倾听,搭配上一幅温润如玉的皮囊,总给人一种亲切感,但只有时叙知道藏在这幅斯文之下的玩世不恭会将人咬死粉碎。

    时叙语气别扭,“贾老板你好,请问有见到甄老板吗?”

    话像专门挑刺的。

    气氛渐渐压抑,在场的人有人感觉到不对,出声问道:“应总和Valo认识?”

    “认识,从前在京港一中有过数面之缘,今天算是重新认识了,”应江屿脸上波澜不惊,“没有留下名片,那天是我的问题。”

    最后一句话是对时叙说的,像是对酒店那晚的荒唐道歉。

    许是那巴掌和接走时岛的心虚,时叙说了声“没事”。

    时叙和应江屿再次陷入沉默,谁也没再开口,见状,溜须拍马的人又再次围了上来。

    时叙看着周围的人,不动声色地带着张敬退了出来。

    过了半晌,张敬在晚宴角落中小声开口,“你前男友一直这样擅长睁眼说瞎话?”

    三两句话揭开了两人的过往,话里话外都在暗示两人的关系不一般,但实际上张敬知道时叙从未就读过京港一中。

    时叙放下酒水,手指捏着眉心,抬眸看向远处的应江屿,他酒量不行,从前需要陪酒应酬抢机会,现在无人敢敬他酒也无人敢压酒了。

    睁着眼睛说瞎话?是的,一直都是这样。

    十四岁的应江屿肚子里就有了坏墨水。

    那年冬天,十三岁的时叙被送到了应家。

    应父生意遍布海外,接到时叙的第二天,应家便全体飞往巴伐利亚。

    时叙自小挑食,还易炸毛,为了不给应家添乱,十多年的习惯只能丢却,到巴伐利亚的第四天,时叙打个嗝都是应母做得羊排汤味。

    那天一早应父应母出门办事,中午时叙便收拾收拾尝试出门觅食,他不会德语,出行游玩应父安排了应江屿翻译。

    深冬的巴伐利亚总是在下雪,钟楼上的鸽子掠过街口,拍碎了一地的光影。时叙按照手机上的旅游攻略找到了一家早餐馆。

    Leberkass,经典的德式早餐,但很不巧这家的面包会加入热芥末和椒盐,这两样东西都是时叙最讨厌的配料。

    小镇里信号总不好,翻译软件时常失灵,时叙无奈开口请人翻译,来到应家快要一个星期,时叙和应江屿的对话不超过五句,原因无他,应江屿太冷了,和巴伐利亚的云杉雪松一样,寒气冻人。

    应江屿拿着菜单,点了自己喜欢的早餐,听着时叙的要求,开始慢吞吞地翻译,最后还特意用中文和时叙确认了一遍是不是不要热芥末和椒盐。

    时叙整张脸塞进应母织的红围巾内,呲着虎牙点点头,但当他满心欢喜拿起热腾腾的面包咬了一口后,他才发现里面加了大量的热芥末和椒盐。

    辛辣带有草木的气息蔓延开,强烈的刺激感窜进神经末梢,时叙眼眸瞬间红了。

    反观应江屿一口未动,正支着下巴看他,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正当时叙要炸毛时,应江屿将自己的餐盘换了过去,说:“不喜欢吃可以拒绝,我取错餐了。”

    时隔多年,时叙不记得那个塞满热芥末和椒盐面包最后的结局,好像是遗落在了那家店铺,又好像是被应江屿吃了。

    但时叙清楚记得,从那天开始,他明白了在应家不喜欢的食物是可以拒绝的,他又开始了自己的挑食之旅,毕竟应江屿递过来的食物总能精准暴击时叙的味蕾。

    当然这场食物改革最终痛苦者只有一个——应母失去了唯一能喝下她羊排汤的信徒。

    世家托孤,应父应母将时叙视如己出,识字上学,冬日围巾,爱心汤粥,应家两兄弟有的,时叙也有,自然也包括应家兄弟的叛逆。

    来应家的第三年,时叙在一片反对声中跑去打了电竞,而此时的应江屿被应父送往了慕尼黑接受精英教育。

    霜雪再次降临阿尔卑斯山时,琥珀色的松脂被彻底冷藏,木筋房的红色外墙在积雪的衬托下愈发冷艳。

    时叙赶在跨年那一天在纽伦堡见到了应江屿,他呵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成了卷云,跌跌撞撞走过橱窗,避开了窗内女.郎的目光,时叙找到目标拉着应江屿在大街上跑,“这地方也太不正经了。”

    时隔一年不见,时叙依旧惧怕冰雪的霜寒。

    等跑远停下,应江屿将自己的围巾往时叙脖子上绕着。

    “你不是说这里的跨年烟火最好看?”应江屿问。

    “我哪知道这里是红灯区域。”时叙满脸通红,但看应江屿一脸无所谓,忍不住道:“还有,哥你早就知道了怎么不提醒我?”

    应江屿听见时叙说话,眉目冷清,“我...刚知道。”

    时叙沉默片刻,“Alpha易感期需要来这里解决?”

    应江屿:“......不用,我以前没来过这。”

    “那你脸色这么阴郁干什么?”时叙炸毛追问。

    时叙的父亲是Beta,关于AO的生理知识他并不了解,但他当时总认为Alpha的易感期没那么难熬。

    一直到后来成年的某一天,他分化成为了Omega,应江屿的犬牙刺破他的腺体时,时叙才明白Alpha易感期最好的解决办法是什么,也才知道应江屿那天的沉默是因为一句不合时宜的称呼。

    回忆被时间拉扯得很长,时叙回神拿过桌台上的盘子,随意挑了两块虎皮卷。

    “这是芥末虎皮卷,不是抹茶。”不知何时,应江屿站在了时叙身旁,出声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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