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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录是反抗

    H中一年一度的誓师大会就在我们紧张的备考中来到了,那一天,距离2021年的高考,只剩下10天了。

    我们从教学楼穿过,看见学校厚德门前面的喷泉居然开起来了,那个喷泉,只有学校来大人物的时候,才会开放,平常那个池子里面都没有水,我跟治安很喜欢去踩池子底部的世界地图,想着这自己已经在环游世界了。

    那天阳光很好,在空中折射出一道美丽的彩虹,可惜,那时候的我们,行色匆匆,手里拿着复习资料,紧张而期待地迎接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大考。

    我和陈玥靠坐在阶梯教室上,看着台上一排的大人物,突然觉得,时光荏苒,想当初拿着入学通知书满怀期待地进入学校,台上也是这些老师,这些领导,我们满目期待,而今,三年瞬息之间,还没有好好道别,更没有时间好好道别,我就要离开这里,去往我自己都不知道的远方。没有时间悲伤,没有时间好好跟学校每一棵树木,每一块石头,宿管阿姨,保安叔叔,食堂阿姨,甚至小卖部前面的小流浪猫道别。

    而我只能收起悲伤,继续跟讲义作战了。

    开头经过了校长、党委书记、各个领导的致辞后,最后宣讲的是14班的班主任张老师,我一直觉得老胡跟她很有夫妻气质,毕竟两个人都是教语文的,老胡慢吞吞的,她倒是雷厉风行,她讲的很好,我看到周围很多同学都放下了讲义,随着她的步调走入了我们心中美好的未来。

    “我相信,你们一定会让学校的喷泉为你们而开起!”

    满场掌声轰鸣。

    谢谢你们,我最亲爱的老师们,我最亲爱的母校。

    张老师的一番话,彻底点燃了我们的热情,我们也终于不像是一个个行尸走肉一样。

    随后的毕业照,大家脸上都洋溢着青春的朝气,我想,这些同窗三年并肩作战的伙伴,或许毕业那天就已经见完了最后一面了,而我只能在这张毕业照里才能想起来。麻木不仁的日子里,记录是最好的反抗,于是,我拿着我的小相机穿梭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给每一个同学照一张相,我想,我总得留住点什么吧。

    ......

    “同桌,我来帮你拍一张!”虽然嫣然不是我的同桌了,可我总喜欢这么喊她。

    “好呀”嫣然像她的名字一样,嫣然一笑。我咔嚓一声,留住她最美好的瞬间。

    “要看看嘛?很漂亮!”

    “不用啦,我相信你的技术。”

    我和陈玥感叹,果然真美女就是不在乎拍照技术的。

    “我帮你跟周晟拍一下吧?”陈玥突然说道。

    我看下远处的周晟,他正在和许安俊、刘浩轩一群人在一旁打闹。自从上次他许诺之后,除了请教问题,我也很少跟他讲话。而且,出于羞涩,我更倾向于找陈玥解答问题。

    我的同桌陈玥自然也看出了我们两个的别扭,她此刻定是想要撮合我们。

    陈玥看我脸上期待地表情,一脸了然,立马跑过去找周晟。

    我:“......”

    也不知道这小妮子正跟周晟说些什么呢?眼看周晟正要转过来,我也不知道抽了什么筋,竟害羞的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我正要转身躲避,没想到力度太大,竟撞上了从后面走来了的李少川。

    我的鼻子......

    “顾念!你没事吧?”

    眼看李少川一脸焦急的样子,我连忙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与他无关。

    后头周晟也立马跑了过来,问道:“怎么样了?撞疼了没有?”

    我再次摆摆手,揉了揉鼻头,说道:“没事没事。”

    “顾念,我能不能跟你一起拍个照片呀?好歹我们也是一年同窗。”

    “顾念,刚刚陈玥说你要跟我一起拍照片。”

    “......”

    得,这两又暗暗较劲了,不是你们至少看着我说话呀,相互对视是什么情况?

    玥玥,我要噶了你。

    陈玥接受到我的眼神刀之后,立马打哈哈:“哎呀,一起拍一起拍,我来照相。”

    好了,现在玥玥收到了周晟和李少川的眼神刀了。

    最后本着同学友谊我们四个人进项了一系列的合理但有病的操作——两两排列组合、三三排列组合拍照。

    ......

    “我还要跟许安俊拍。”周晟一脸傲娇。

    我嘴角抽搐了下,道:“你们可真是伉俪情深呢。”

    “哼,又在说些傻话,你之前天天偷拍我你咋不说你对我情根深种呢?”

    就算我长得黑,我的脸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我佯装低头摆弄相机:“你要拍你快点把他带过来呀”

    周晟轻笑道:“小姑娘怎么这么容易害羞的呀?黑红黑红的,真可爱。”

    “周晟!不许再说我黑了!”

    好似又回到了之前的相处模式,但我们都知道,这是偷来的时光,半小时后,巨大的红色倒计时会提醒我们,距离高考还剩下最后的十天。

    相机只剩下最后一格电了,最后一格电,我想留给我的男神——老胡。

    眺望了下人群,看见树荫下泪眼婆娑的老胡,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情,我们在短暂的悲伤之后,更多的是憧憬和期待,而他将继续留在这里,等待着又一次离别。他也很舍不得我们吧,我们这吵吵闹闹的15班,老胡总说没见过比我们还吵的班级,他会记得我们多久呢?

    想到这里,视线也跟着模糊了,我赶紧跑过去。

    “老师,我想跟你拍一张照片”

    “好呀,你以后可要好好的,给你妈妈争一口气!”

    没错,老胡知道我的身世。

    其实这也不是秘密,基本上每年我都要上交一张《贫困生申请表》

    高三入学那年,我像以往任何一次一样,来到老胡的办公室,提交新一个学期的贫困生认定。照例像往常一样,老胡叫住了我,跟我一起走到外面。我猜他肯定是要安慰我一番,果然我没有猜错。

    于是我平淡的像讲出一本狗血到没有人愿意翻拍的小说一样。

    从前的从前,有一对未婚夫妻,他们共同孕育了一个女儿,取名叫做陈洁冰,寓意冰清玉洁,可是这个姑娘,终究没等到长成冰清玉洁的样子,他们便迅速分手。

    未婚妻无法,只能躲到河南去,瞒着所有人,在一个简陋的汽车旅馆,生下了他们的女儿,看着女儿清秀可爱的脸庞,她以为能唤起未婚夫心底的感情。

    而当她看见门口站着微微显怀的女人的样子,一切都破灭了。

    未婚夫给小女孩请了个保姆,奇怪的是,小女孩老是哭,未婚夫不耐烦的说道:“这个小孩子怎么这么吵得?”

    就这样选了好几个人,未婚夫都没有挑中保姆,或者说,是小女孩自己没有挑中。

    恰逢一对在杭州漂泊的中年父母膝下无子且贫困潦倒,经人介绍来这边做保姆。未婚夫开出来800元/月的高薪,那可是1998年,中年夫妇特别心动,可也听说了这个孩子十分挑剔。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面试。

    中年妇女看到这个粉妆玉琢的奶娃娃,什么技巧,什么方法全部抛诸脑后了,她轻轻的抱起来,神奇的是,这个天天哭闹的孩子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

    未婚夫决定让这个中年妇女来照顾这个堪堪满月的孩子。

    “你带回你们家吧,这里不方便,我儿子快出生了。你的钱我会定期打到银行卡里面的。”

    于是,这对中年夫妇坐上回家的汽车,临出发前,一个梨花带雨的漂亮女人跑了过来,她紧紧地注视着这个孩子,就怕一眨眼就再也看不到她了。可是她只是一个20岁的小姑娘,养活自己都困难,更别提还在襁褓中的奶娃娃。于是她含泪给了中年妇女一百块钱,目送他们上了回家的汽车,于是,她错过了这个孩子的一生。

    直到孩子在乡野间奔跑的身影越来越高,年迈的父母让她早早明白自己这个家的特殊性。光鲜亮丽的亲生父母偶尔会来探望下,大多数时间,她和父母相依为命,挣扎在这乡野农村,去大城市,出人头地,不能辜负父母,深深刻在她脑子里。

    后来,养父患癌去世,她奋发图强,考进了h市最好的高中

    故事戛然而止,讲故事的人稍稍红了眼眶

    而听故事的人泪流满面。他轻轻拍了下我的肩膀。

    “以后有什么难处都跟我说,还有把你的卡号给我,我每个月给你打300块钱,先别急着拒绝,算我借你的”

    讲故事的人终于潸然泪下。

    照片里,老胡欣慰又慈祥。

    我亲爱的老胡,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我会永远感激你。

    在我最有虚荣心的年纪,保护了我可怜的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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