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第一次见温情,是在一个破烂的茶棚里。
当时他为了查案几乎花光了身上带的所有盘缠,一路风尘仆仆赶到了凶手住的村庄,准备歇息会儿喝点茶,却发现自己手里竟真的只剩一个铜板了。
一时间,陆小凤陷入了两难境地,他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就在这时,一个小童跑过来递给他一吊钱,蹦蹦跳跳地走了。
陆小凤凝神看着手里的铜钱,抬头望去,小童已回到一名白衣女子身边,正满脸雀跃地和那姑娘说话。
虽已入秋,秋雨绵绵,但那姑娘却已经披上了雪白的毛领斗篷,那布料看上去柔软丝滑,里面的月白色裙子看上去也价值不菲,衣领上绣着鹅黄色兰花的纹理,隐隐闪着流光,内敛华贵。而姑娘本人却素净着一张脸,头上也只插了一只兰花钗,除此之外之外并无半点装饰。
她见陆小凤望来,对他微微一笑,眉眼弯弯,展露的是很包容的善意。
陆小凤只觉得自己窥见了温柔的明月,虽不耀眼,但她遗漏的清晖足以让自己目眩神迷。
他稳住心神,泰然自若地过去和她打招呼:“多谢姑娘为我解围。”
白衣姑娘摇头:“不必多言,我是温情,七童和我相熟,他曾多次在我面前提到‘灵犀一指’陆小凤,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她转头吩咐小二上茶,看样子要请他坐下。
陆小凤知道温情,她是岭南“老字号”温家供奉、“洛阳王”温晚的长女,也是最近的“七大寇”之一温柔的姐姐,在江湖上名声不显,但是偏偏许多人都认识她,七童也是其中之一。
陆小凤也不客气地入座:“温姑娘,我知道你,七童也时常和我提起你,他说你是个极好的人。”
温情笑了,陆小凤见了,便也笑。
他本是不拘一格的人,本来以为温情是那种善心的官家小姐,现在看来也是江湖中人,便直爽道:“姑娘叫我陆小凤就好,‘陆少侠’听起来像我们俩不熟。”
温情笑着将摆在自己面前的糕点往陆小凤那儿推:““好,陆小凤,那你可要叫我温情。”
陆小凤顺手拿起糕点狼吞虎咽,温情也没在意,只是慢慢等他吃完,接着二人说地谈天,好不畅快。
陆小凤对温情的好奇由来已久,他一贯认为花满楼是个真正的君子,也是这世上不可多得的好人。
可花满楼这样的好人偏偏在自己面前夸温情是个极好的人,搞得陆小凤心痒难耐。
今日巧遇,陆小凤便兴致勃勃地观察她。
温情也不恼,大大方方任他打量。
她知道,陆小凤这是好奇心又上来了。
陆小凤越看越好奇——温情有一张相当端庄大方的鹅蛋脸,身姿仪态和高门大户里的女子一样,是十足的大家闺秀,但谈吐间却得以窥见江湖儿女的洒脱不羁。他第一眼见她便注意到她眉眼间萦绕着丝丝缕缕的病气,四肢无力,气息不稳,却不见半点愁容,反倒是十分释然开朗的模样。
她很矛盾,却又很直白,唯一不变的,是她看人时温柔的眼神。
陆小凤虽然自诩风流,不为外物所扰,但是现在自己蓬头垢面,连标志性的大红披风也沾满泥水,囊中羞涩被英雌救男的模样也委实算不上好看。
他在这样清澈的目光下突然有些赧然,但很快被突如其来的男子打断。
蓝衣男子面容俊朗,背负重剑,一身浩然正气难掩,他坐下,但却并不挨着温情,显然是怕外头的寒气过给她。
陆小凤这才明白温情身侧的位置是留给谁的——
南侠,展昭。
陆小凤见过这位在江湖上颇有好评的侠客,他的重剑“巨阙”和好友西门吹雪凛冽的、杀人的剑不一样,是内敛到极致的沉稳。
这位和自己的剑一样沉稳的青年低头拿出怀里还散发着热气的包子,递给温情,笑的很温润:“快些吃吧,温姑娘,冷了就不好吃了。”
温情接过包子,对着展昭摇头:“我其实不饿,你刚刚大可不必去买。”
展昭却一幅了然的模样:“温姑娘,你又不会吃温前辈做的药膳糕,我若不去买包子,你待会不喝药的理由岂不是又多了一个。”
温情没应,她信誓旦旦地和陆小凤说:“我二叔的药膳糕太难吃了,你说是吧,陆小凤?”
陆小凤没觉得,他反倒认为这糕点味道不错,很管饱,而且吃了浑身上下一股暖意,是居家旅行的好物。而且温情的二叔应该是“三绝公子”温约红,温家“活字号”的副首脑,那位解毒圣手的好东西可不是谁都能吃的。
温情只得转移话题,那样子让陆小凤忍俊不禁:“这是陆小凤,你应当知道,那位‘灵犀一指’。”接着又面向陆小凤:“这是‘南侠’展昭,我的朋友。”
陆小凤一边艰难忍笑,一边疑惑地问:“咳咳,温情,你这药是……”
展昭低头,只觉得那声亲密的“温情”有些刺耳,但还是催她:“温姑娘,药快好了,你要不先吃了垫垫肚子?”
温情无谓地点头,接着咬了一口包子咽下,然后转头答复陆小凤:“你应当看得出来我身子骨弱,我出生时便有先天不足之症,加之近日在外奔波,便被我二叔盯着喝药,和试药的小鼠一样被灌下那些汤药,”她皱眉望向展昭,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二叔最近试药正忙,便拜托我身旁的这只猫儿看好我这只药鼠,好叫我日日泡在药罐里。”
展昭听了耳根发热,他张嘴,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到最后也只是很认真地回复她:“温姑娘,你不是药鼠,展昭也不是猫儿。”
他又抿了抿嘴,半是劝告半是恳求:“温姑娘,你还是把药膳糕吃了吧。”“
陆小凤在旁边看这二人和演戏文一样,心里暗暗发笑,大手一挥揽住展昭的肩:“展少侠,何必如此较真,温情也只是和你开玩笑罢了。”他转头问温情:“不知你们来这里所为何事,可有我帮的上的地方?”
温情挑眉:“为你手上那桩旧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