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正殿,奢贵铺张的装潢吸人眼球,熏香漫漫铺卷着大殿,烛光燃烧跃动,留下的蜡泪晶莹粘稠,是上等的人鱼腊,拿去换成银子够寻常百姓一年吃穿用度,在宫里却是随处可见,鲛纱织制的帷帘在金碧辉煌的殿内轻坠,殿外吹进的风碰的帷帘上小巧的夜明珠撞在一起,皇室的奢靡可见一斑。
寿家排位极前,仅次于皇家子女,甚至当朝风头正盛的二位文武丞相都在寿家后一位。
寿钰寿长宴留出主位给寿将军,隔着些距离并排而坐,封无灾则坐在了寿长宴微后的侧面,仆从侍奉在后。
殿内已经坐了不少人了,有熟识的诰命夫人三三两两围在一起,各位公子小姐们之间多少相识,也轻言细语的谈笑风生。
寿长宴一行人进殿时便受到了不少目光洗礼,如今刚坐下就有人凑了过来。
“玉琢,等你好久啦。”尚书之女林淼笑盈盈的缓步行来,看见寿长宴点头打招呼,“寿二公子。”
寿长宴点头示意。
林淼瞧见后头的封无灾,眸光闪了闪。
寿钰眨眼笑了笑:“路上有事耽误了。”
“父亲和侯爷在后花园陪着陛下赏花,好些个公子小姐都随着去了,玉琢可要去看看?”林淼有些兴奋的建议。
“小淼若想去,我便陪着。”寿钰将脸颊的发丝捋到耳朵后,温和笑道。
“外头太冷了,还是算了吧。”林淼娇笑起来,说着还拢紧衣裳。
寿钰摩挲着手炉精刻的花纹,赞同的说:“我瞧也是。”
宫里比不得府里自在,宫规条条框框,稍有不慎便会出错,四处都是皇帝眼线,他们不得不小心行事,免得招惹了不必要的麻烦,林淼不至于不懂这个道理。
寿钰轻飘飘的把话头抛了回来,林淼有些羞燥:“玉琢,后头这位是?”
寿钰知晓林淼来者不善,但未料她竟蠢得敢撞枪口,也不怕寿家责难。
封无灾捏着杯盏饮酒的动作一顿,映着烛光闪烁的瞳眸慢悠悠扫了过来,勾起红润的薄唇:“封姓,无灾。”
林淼被他轻飘飘的一眼看得心尖猛颤,说话都不利索了:“林尚书之女,林淼。”
封无灾扬唇礼貌的笑笑,没再回话,倒是错过了林淼欲言又止的表情。
围过来的公子小姐看到封无灾时皆是一惊,更有甚者看得眼珠都没舍得转。
江翼川摇着柄折扇风度翩翩的靠向寿长宴,压低声:“元久,你这弟弟生的妖精一样,可谓是不得多见的美人啊,若是个女子怕是得成祸国妖妃了。”
寿长宴提箸夹起一块椰蓉糕塞进江翼川嘴里,堵住那张狗嘴吐不出象牙的口:“就你会形容。”
寿长宴瞥了眼江翼川手上轻摇的折扇,嫌弃的皱眉:“这么冷的天你打个扇子做甚,寒风冻到你脑子了?”
“嘿,瞧你说的。”江翼川瞪着眼睛举着扇子在寿长宴眼前晃了晃,“我这可是请揽金阁顶好的工匠亲手打造的,花了我几千两黄金呢。”
“你看,这雕刻精巧的花纹,这楠丝木质的扇骨,这暗藏玄机的薄云纸。”江翼川打开扇子挥了挥,“多精美啊。”
“最要紧的不是这些个东西。”
看着江翼川神秘兮兮的笑脸,寿长宴勉强配合着问:“那是什么。”
“你瞧这字!你认真瞧!”江翼川展开扇纸怼到寿长宴眼前,激动的用力扇了扇,“看清楚没?”
“……”
寿长宴额上划过三条整齐的黑线,面无表情的脸终于破冰,有些无语:“你写的?”
江翼川眉飞色舞,一张俊脸上写满了自豪:“你倒是看的出来,凭我这一手出神入化的字,不知挂出去会被哄抢成什么样!话说,你怎么辨认出来的?”
“只有你的字丑的我眼睛疼。”寿长宴叹了口气,见江翼川原地石化,仿佛他再多说一句就会碎成一块块的,犹豫着补充:“这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江翼川眼里有了光,期翼的睁大眼睛,寿长宴认真的点点头:“你想,万一有不轨之徒伺机模仿你的字迹栽赃陷害你,你这一手七扭八拐的字他就是没个一年半载怕是模仿不出,也算是一桩好事。”
江翼川合上嘴,扭过头生闷气,但气了半晌不见寿长宴来哄,自己转回脑袋:“寿元久,万万没想到我们最终会是这样的结局,你真的!太伤我心了!”
寿长宴若有所思的垂头,一双清浅的眸子里溢满反省,看的江翼川都有些手足无措,怀疑是不是自己话说太重了。
“算了,我原谅你了吧,你没事要多夸赞一下我,不要老打击我呀。”江翼川弯腰靠近寿长宴,听到他发出一声闷闷的疑问。
“怎么夸?”
“怎么夸?你看我挥着个扇子,在一众公子里脱颖而出,帅的无可挑剔,简直是一副风度翩翩的俊秀才子,方才可是有不少人偷偷瞧我呢!”江翼川说的自己都乐了,笑嘻嘻的抬起下巴,“可我这般人间难得的俊男,偏与你成了挚友,你说出去得招来多少人羡慕呀?”
寿长宴简直要笑到喘不过气来了,憋的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哈哈哈哈哈,不过被人嘲笑前的幻想罢了,你大冬天摇个扇子招摇过市,谁不多瞧你几眼?没给你抓紧太医院就算好了。”
江翼川反应过来寿长宴并不是愧疚了,而是憋笑的不好说话,气的炸毛:“好呀你!等宫宴结束,你看我不收拾你!”
寿长宴笑的停不住,逐渐喘不过气来了,后头突然伸出一只骨感的手,递过来杯热茶:“兄长,喝茶润润嗓子。”
寿长宴接过水杯,灌了一口茶水过喉才停住笑。
江翼川是他的前世好友,两人的感情天地可鉴,在互损的道路一去不复返。
哪怕后来寿将军死了,众人要求寿长宴一个不知那天就会死的病秧子替父出征平乱时,江翼川也毅然站了出来愿意代替寿长宴赴往边疆,那泡在尸山血里地狱一般的战场。
江翼川是平国公幼子,从小被疼爱到大,在国公府上下众人的溺爱中从霸道团子成功进化成纨绔少年,成日醉心玩乐,父母兄姐早已为他铺好了路。
平国公府上下和睦,从未传出什么腌脏事,平国公和其夫人对江翼川没有什么要求,只愿他健康快乐便好,功名成就什么的都是身外物,不论江翼川做什么都坚定支持他。
而江翼川的两位兄长任职外派,也不忘搜罗各种奇异玩艺给江翼川送来,但最为宠爱他的非燕后莫属,江翼川看上的东西被燕后知道了,不出半日着东西便会随着大堆珍宝出现在江翼川院里。
江翼川在这般溺爱下,竟然也没有长成无恶不作的恶霸,反而除了爱玩爱惹点小事外,就是个中二冲动的善良少年。
他很喜欢江翼川,很珍惜这个好友,能再次见到他,寿长宴真的非常非常高兴。
封无灾眼底划过一抹晦色,胸腔埋着股酸沉,脸色一点点阴沉下去。
笑的这么开心,和他在一起时怎么不见寿长宴这样肆意大笑呢?
封无灾耷拉着眼尾,闷闷不乐的控诉:“兄长,你都不理我。”
寿长宴眼尾带笑,瞥了他一眼:“好好,理你。”
封无灾被这一眼看得喉间一紧,那笑得湿漉漉的眼瞳,俊丽的眼尾上的一抹红,个个成了绕他理智吞他心神的陷阱。
寿长宴长的真的很合他胃口,他迟早会让寿长宴喜欢上他,再利用这份感情让寿长宴听话的甘愿被他捆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