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姝头晕，无心深究她话中的含义。
凌晨的海边，被橘红色的夜灯笼罩，映衬出两个孤零零的身影。
岑也抬头看着她，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
陈姝感受到她的犹豫：“我不介意，说吧。”
岑也思索着，翻开脑中的那页记忆。
“上次的饭局，我们并不是初次见面。”
陈姝眉头微蹙，投去疑惑的目光，抬眼看着这张脸，在薛律把她带出来之前，完全没有印象。
“或者说，那不是我第一次见你，好几年前在芝州，我们就遇见过。”
陈姝的眉头拧地更深了。
“可是，你怎么知道那是我。”
她似乎不曾曝光在大众的视野里。
岑也神色一顿，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初。
“大家都知道你是李嘉卉的女儿，而且我看过那年的RS颁奖盛典，各大头条都是你。”
当年陈姝确实热度很高，本以为她会锋芒毕露，没想到后来在圈中竟是销声匿迹了。
“我记得当时，你身边还有个男人。”
在芝山口。
“薛律没跟你讲过吗，他叫宋悬。”
陈姝的坦诚让岑也一愣，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这个话题。
“所以你跟他真的谈过一段。”
依稀记得宋悬的成名历程，她一直很好奇，当时的陈姝是怎么看上他的。
“嗯。”
“那你很不喜欢朱芙吧。”
岑也发现，一提到朱芙这个名字，他们好像都不太喜欢，原来亮眼夺目的女明星，也会遭人厌恶。
“我不喜欢她不是因为与宋悬的关系。”
陈姝凭心而论。
“而是因为，她根本没有实力，只会包装人设，虽然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但她这种人根本不值得宋悬投入太多心血。”
可完美主义者被蒙蔽了双眼，竟看上了一块瑕疵。
“那你现在还在等他？”
岑也觉得，她根本就没放下，所以在跟宋悬分手之后，至今不开始下一段感情。
“我们已经不相爱了。”
陈姝摩挲着酒杯的边缘，叹息一笑。
“是你不爱他，还是他不爱你？”
岑也并不喜欢八卦别人，但她却莫名感兴趣这一对的过往。
自己竟然能从薛律的只言片语中，感受到陈姝对宋悬浓烈的感情，很好奇，他们分崩离析的原因。
陈姝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你还爱他，对吗。”
岑也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你看过艾米丽.狄金森的诗吗？”
“哪首？”
“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
最致命的不是深陷黑暗。
而是有一个人给了你希望，却又一次性收回，然后这抹阳光会使荒凉，成为更新的荒凉。
“抱歉，我不太明白。”
岑也摇摇头，她想不出这首诗与自己的问题有什么关联。
“如果你孤身一人，在看不到希望的时候，自己最相信的人却选择背叛你，你还会原谅他吗。”
陈姝无奈一笑，原来自己那么可恶。
“虽然这样说你会觉得我三观有问题，但我依旧认为，如果足够爱，就算违背了很多底线，也不舍得分开。”
岑也认真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陈姝一愣，突然想起了上一个话题。
“可是你说不喜欢薛律，那为什么不打破枷锁去追寻那个人，难道是因为不够爱吗？”
陈姝仔细分析刚才的对话。
什么叫跟薛律在一起才能离他更近，他到底是谁。
“我很爱他。”
岑也语气很淡，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因为他曾经说过很讨厌我，让我不要出现在他面前。”
陈姝一愣。
再次端详起面前的岑也。
她像一朵清冷的解语花，眉目清绝，眼神总是有忧郁隐匿，有一抹经历大非之后的倦怠感。
出生于高干世家，祖上三辈都是政界人士，哥哥又是新上任的大检察官，被这种背景娇养出来，也会被人如此贬低吗。
“宋悬有对你说过这种话吗？”
陈姝无声的摇了摇头。
岑也一笑：“那你还有机会。”
两人不知如何结束的聊天，等陈姝回过神时，身边已经空无一人。
此刻头越来越晕，令她麻醉的不是指尖缭绕的烟雾，也不是酒精，而是忽明忽暗的那颗心。
亦如宋悬对她忽冷忽热的态度。
可如果他因为被抛弃而心生怨恨，又为何两次在自己濒临死亡的时候，都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
如果恨，为何还要救赎。
可是救赎又不一定是爱。
这感情并不是非黑即白。
……
在港城待了两天后，一行人打道回府。
各自回归各自的生活当中。
已经几天了，宋悬还没有来要猫，难道是还没回国吗，他这次出差去的又是哪个国家呢。
但那又怎样，她连他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没有等到宋悬回国，倒是郑明琼他们一家三口旅游回来了。
闲下心来，李嘉卉才想起自己的另一个女儿，于是母女三人一起吃了顿饭。
“回来后去见过你爸吗？”
但一开口就让陈姝心烦。
“我为什么要去见他。”
“你这是什么话，好歹他是你爸！”
见过哪位父亲，用女儿最脆弱的软肋来威胁她吗。
“你爸说自己很愧疚，制止你踏入娱乐圈，所以你赌气去了国外，这么多年也不跟他联系。”
“你信吗。”
陈姝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你这孩子怎么不相信别人的好。”
李嘉卉有些无奈：“他说要补偿你，所以这几年的生活费从不让我插手。”
陈栗对她的伤害，是用钱就可以弥补的吗。
但这次陈姝没有说话，只是觉得太讽刺。
既得利益者，从来就不会感到一丝愧疚。
陈栗口中所谓的补偿，其实是对她服从的奖励。
“你妹妹进圈了。”
话题突然扯到郑明琼的身上。
陈姝依旧无言，等待着她的下文。
“你跟宋悬不是同学吗，多提提你妹妹，看能不能做他的女主角。”
陈姝差点被茶呛地吐出来。
“我们怎么就是同学了。”
“你自己亲口说的。”
“什么时候？”
陈姝莫名其妙。
“在东馆被拍到的那次，你说站在对面的男人是跟你关系好的同学。”
又是RS盛典，陈姝感到无奈。
它还真是给自己创造了不少热度。
“后来媒体扒了出来，那个背影是宋悬。”
李嘉卉补充道。
“妈，你不要为难姐姐了。”
郑明琼突然开口：“宋悬不会拍我的，他镜头里的女主角永远都是朱芙。”
不知为何，陈姝从她这句话中听出了满满的骄傲，以及挑衅。
“不是女主角也行。”
李嘉卉退而求其次，如今圈中的人，只要能拍上宋悬的电影，都会立马升咖。
陈姝放在桌下的手，渐渐握成一个拳头。
在郑明琼的注视下，她突然上扬起嘴角。
“不会辜负你的期望，我一定会让妹妹走后门的，毕竟，我跟宋悬关系那么好。”
话音刚落，陈姝清楚的看到，郑明琼脸上张扬的笑，一点点消失，最后嘴巴抿成一条直线。
口舌之快，谁不会。
饭局结束后，郑明琼故意放慢脚步，与李嘉卉拉远距离，她走到陈姝身旁，欲言又止。
“说。”
“姐，你跟宋悬究竟到哪种地步了？”
连生病这种小事，他都掌握的如此清楚，是不是过于亲密了。
“你觉得呢。”
陈姝懒得搭理，但很喜欢看她皱眉的模样。
“我不知道。”
“那你猜啊。”
留下这句话，陈姝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
一星期后，宋悬还是杳无音讯。
陈姝拖何临找出当年跟宋悬签的家教合同，得到了他的手机号码。
可她不敢拨出去。
只能搜索到微信，发出一条好友申请。
却没想到立马通过，不需要等待验证。
陈姝的心跳猛然错乱，他竟然没删她。
宋悬的头像早已更换，不再是蓝色的特罗姆瑟，是一只猫，她点开一看，是绵绵。
陈姝突然有一个想法浮现，这些年他有去过特罗姆瑟吗，会不会在过去的某一天，他们早就距离的很近过。
思索无果后，彻夜无眠。
……
陈姝认真考虑过，其实宋悬说得对，她从小就被精心培养，学过表演，乐器，舞蹈，珠宝设计等等，但却没有一种是自己感兴趣的。
她也不想从事这些。
陈姝把之前买的车卖了，准备在上东区最繁华的地方开一家花店。
她做事依旧雷厉风行，钱到手之后立马去选址，先把店面买下。
其实最繁华的地方，就在瑰园湾这带。
陈姝很早就给它取了个名字，叫“锦上”。
忙活了一天，回来时天色已晚。
陈姝打算有时间去趟东府雅墅，把自己之前那辆车开回来，否则每次出去都不方便。
灯下车流如萤火。
她刚从出租车上下来，晚风就像掺杂了安眠药一样，让人昏昏欲睡。
可一个身影赫然出现在她的视线里，陈姝立马精神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
她怎么会在这里！
在看见朱芙的那一刻，陈姝脑子里浮现出很多种想法，她选中一条无限延展，然后驻足在原地无法动弹。
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走进瑰园湾。
宋悬说他不住在这里。
而朱芙又出现在这里。
难道。
那晚宋悬的车驶入地下车库，是来找朱芙的。
想到这，陈姝感觉心仿佛被人狠狠掐住，呼吸不畅，她站在马路对面，最终不敢上前询问。
因为她很确定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
上次在便利店偶遇何屠熠，他对自己说，最近在追一个女孩，就住在瑰园湾。
再与何临说的，他哥最近想吃朱芙这根回头草，关联起来，答案呼之欲出。
原来真如媒体所说，他俩早已同居。
所以宋悬，他对自己的那些温柔又算什么。
是故意在报复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