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内，监护仪发出规律的嘀嗒声。
消毒水的气味太过刺鼻，但何屠熠根本感受不到，他整个人好似麻木，以往从没有过这种感觉。
“患者几周前刚做过流产手术，术后没有得到充分的休养。”
护士翻着病历报告，轻声说道。
她认得，床上的女人是当红明星，但职业素养让她没有把惊诧表现在脸上，毕竟圈中不为人知的秘密太多。
何屠熠看向病床，朱芙还没有醒过来，她平缓的躺着，药液正流进那青紫的血管。
“那她为什么会出血？”
昨晚那触目惊心的一幕，他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出血是因为宫腔残留组织引发的感染。”
“那她现在情况如何？”
“我们需要家属签字，准备清宫手术。”
护士的话使何屠熠一愣，随即情绪有些激动：“用最好的药！不管多少钱！”
护士倒是被他的反应惊了一下，没想到看似井水不犯河水的两人，竟然会有关系。
可有些病是无法用金钱能修复的。
然后犹豫着开口：“可是……先生您是她的家属吗？”
“先治疗，签字我会给你。”
何屠熠不耐烦道，他满脑子都是朱芙裙子被鲜血浸湿的模样。
护士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点了点头。
“但是在手术之前必须跟您说清楚，她的子宫内膜基底层严重受损，做完可能以后的受孕率会降低。”
她说得比较委婉，这次手术做过之后，基本上没有怀孕的可能了。
“我只要她健康。”
生不生孩子根本不重要，她只需要保重身体。
何屠熠站在手术室外，墙壁上的红灯亮起，他在玻璃上看见那道扭曲的身影。
突然感觉，自己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手机这时振动了一下，他掏出来瞥了一眼锁屏界面，是推送的头条。
标题是：少女偶像徐颜百万直拍。
何屠熠眉头皱起，立马解锁找到陈姝的联系方式编辑了一条短信发了过去。
「计划取消，至于徐颜，就交给你吧」
他不想再费心思报复朱芙了，这个女人一旦狠起来连自己都会伤害。
手术中的红灯突然熄灭。
朱芙被推出来时，苍白的脸陷在无菌巾里，并没有一丝好转的迹象。
“情况如何！”
主治医师摘下口罩：“手术成功了，但后期会有后遗症，多保养下身体。”
何屠熠想触碰下她干裂的嘴唇，却被软管绊住，只能无声的看着。
一直到他临走前，朱芙都没有醒过来。
空气里只留下一丝淡淡的苦味，那是她流产后一直在服用的抗抑郁药。
待醒来时，是在深夜。
漆黑的病房内只有朱芙一个人。
借着窗外的月光，她努力抬起上身打开了床头的灯，顿时整个房间变得刺眼明亮。
朱芙感受到身体有轻微的疼痛，她环顾下四周，最终在床尾处发现自己的病历单。
努力伸胳膊拿起来，却看到了“永久性损伤”五个大字。
那一刻，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抄起一旁的水杯砸向墙壁，玻璃破碎的瞬间，滚烫的眼泪也涌了出来。
朱芙眼神空洞，麻木地躺了回去。
脸颊上传来坚硬冰凉的触感，朱芙伸手摸去，发现是一个铂金袖口。
她一愣，突然想到昨晚自己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是何屠熠。
经纪人说，慈善晚会上，她的粉丝连场外也没让靠近，整个会场没有属于她的应援。
可今晚，她见到了自己最爱的百合花。
……
陈姝再次见到何屠熠，是几天后。
眼前的男人好像比之前憔悴不少。
“你上次说的计划终止是什么意思？”
陈姝问他，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何屠熠是在跟她闹着玩吗。
“我不想用这种方式再伤害她。”
陈姝不懂：“那你要做什么。”
“结婚。”
何屠熠突然认真道：“陈姝，我想跟她结婚。”
酒杯在玻璃桌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你再说一遍？”
陈姝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我要和朱芙结婚。”
嘈杂声中，他的声音却像淬了冰：“我看好日期了，下个月初八，黄道吉日。”
“何屠熠，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陈姝皱眉：“你觉得朱芙会嫁给你？”
她明明都已经，怀了别人的孩子。
“我有办法让她跟我领证。”
何屠熠暗处的眼神变得势在必得，满是占有欲。
“你不是一直说，婚姻是资本游戏最恶心的衍生品吗。”
陈姝记得，他曾经当着记者的面，说自己这辈子都不会踏进民政局，所以大家一直认为他是不婚主义。
闻言，何屠熠终于抬头。
陈姝发现他的眼睛通红，像是失眠了几日几夜。
“你到底是怎么了？”
“你看过朱芙的戏吗。”
何屠熠没有征兆的扯开话题：“她所有作品加起来，一共有四十九场吻戏。”
“然后呢。”
陈姝微愣，没想到他会数得那么清楚。
“每次看到那些画面，我都想把对面的男人撕碎。”
何屠熠眼神又变得狠戾，他一向善于伪装，却在这件事上面毫不掩盖情绪。
“可她不是属于你的，只有占有欲作祟是属于你的。”
陈姝根本不相信，何屠熠会爱人。
“她一定是属于我的，我们有了孩子。”
话音刚落，陈姝手里的杯子瞬间摔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说什么……”
“朱芙怀孕了，是我的。”
何屠熠的喉结滚动两下，手里的烟已经被他捏皱，他没注意到陈姝僵硬的变化，自顾自说着。
“不过，现在什么也没了。”
一想到那晚在朱芙床头看到的病历单，他们的孩子只存在了四十二天，心就忍不住痛。
“她瞒着我做了手术，身体大不如前。”
具体的，他不想说。
陈姝的瞳孔骤然失焦，声音卡在喉咙，努力的张开嘴巴。
“可是那……不是宋悬的孩子吗……”
他们住在瑰园湾，自己亲眼所见，而且两人共同工作这么多年，难道没日久生情吗。
那何屠熠跟朱芙又是何时再续前情的。
何屠熠却轻笑了一声。
“妹妹，别傻了，宋悬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他想不通，朱芙那么多年小心翼翼地跟在宋悬身边是为了什么，自讨苦吃就为了那些资源。
自己明明也可以给她啊。
“把宋悬的联系方式给我。”
何屠熠突然开口。
陈姝从震惊中脱离，瞬间警惕：“你要做什么。”
“不要紧张，工作上的事而已。”
何屠熠解释：“我要朱芙跟他解约。”
陈姝立马猜到了他要做什么，不过这是朱芙想要的吗。
“她不会同意的，跟宋悬解约，没有一个导演能把她最好的一面拍出来……”
“解约目的就是不让她再去拍戏了。”
陈姝的话被何屠熠打断，他就这样控制朱芙的前途。
不过她也不会操心太多。
在得知那孩子不是宋悬的后，现在的心情竟然好了很多。
“不过提醒你一下，宋悬签艺人时最爱在合同里加道德条款，尤其是关于录像带的版权问题。”
得到这项版权，就算以后不拍了，也可以把之前的作品拿出来回忆。
……
何屠熠没想到宋悬会赴约自己的邀请，两人约在上东银座二十八楼。
私人包厢内只有他们两人。
如此熟悉的场景，不过这次是来谈判的。
“朱芙的违约金，我付双倍。”
何屠熠推过支票，开门见山。
宋悬抬眼看着桌上的支票，没说话。
“当年你帮她从我手上解约，现在我要把她抢过来。”
何屠熠盯着宋悬的脸，眼神从未这样坚定过。
宋悬笑了声：“不要用抢这个字，当年是她求我离开你的。”
“一句话，同不同意。”
何屠熠这种急性子，什么事都要一个痛快的结果。
“我培养出来的，为什么要拱手让人。”
宋悬转动着左手小指的尾戒，那是那晚他拍下来的孤品，质地与陈姝送的蓝钻特别像。
“她主演的新电影下周就要开拍，这时候换女主恐怕损失……”
“我都说了，你要多少钱都可以。”
何屠熠尽力控制住脾气，他现在处于求人的位置。
“她可以给我带来无止境的利益。”
果然，宋悬只是把朱芙当做赚钱的工具。
“她刚流产。”
宋悬没说话，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陈姝知道你是这种人吗。”
何屠熠这句话才让宋悬有所反应。
“哪种。”
“冷漠无情，自私自利。”
水晶吊灯忽然发出细微的电流声，整个房间充斥着紧张的氛围。
“跟我有什么关系。”
宋悬挑了挑眉，笑道。
何屠熠突然起身，翻到一张照片把手机放在宋悬眼前。
照片里，朱芙穿着黑色礼裙侧身回眸，眼尾那颗泪痣在灯光下像粒将坠未坠的星子。
“宋导不觉得这张剧照的妆造以及角度，很像当年陈姝在东馆门口被拍到的那张经典镜头吗。”
宋悬终于有了明显的反应，他嘴角的笑意逐渐消失。
何屠熠的指尖划过屏幕，瞬间变成锁屏界面。
“你拍朱芙这么多年，不就是把她当做陈姝的替身吗，没想到宋导也会用这种方式怀念前女友。”
心思被猜透，宋悬脸上看不出一丝窘迫。
“可笑的是，她却认为你跟朱芙之间有了孩子。”
直到听到这句话，宋悬的笑意已经彻底消失，指尖猛地陷入真皮沙发中。
原来如此。
怪不得陈姝对他的态度会突然转变。
宋悬发现掌心全是冷汗，他拿过桌上的解约协议，艰难的说出。
“明天中午十二点前，我会给你公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