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设把对宠物饲养员的标准迁移一下，那么造物主是分好坏的：对造物的进化和生存环境布局严密设定妥当的算一种，或者对生物性状随机roll点，背景更是两天一小灾三天一大灾的又是一种——以造物的视角评价，他们大多会认为前者优于后者。

    遗憾的是，出于各种原因，培养缸中的鱼没有上达天听的机会，并且世俗对造物主的能力更不加以道德上的苛责。

    只是可惜了这缸惨死的鱼。

    将水族箱内肚皮翻白惨死的鱼捞出，周黎重新补上了十几条新买的鱼苗。在发现掉色的假山依旧被摆放在水族箱角落时，她确定这些鱼大概、估计、或许依旧一条都没有活头。

    三天换水五天换鱼，不是玩梗，是鱼界阎王比较勤劳而已。

    当然，根据这一缸缸鱼苗死亡时间的缩短来判断，假山的毒性在逐渐减弱，或许在某一天，真的有几只鱼活下来了也未尝可知。只不过到时候不太好确定，是存活原因是假山毒性足够弱，还是鱼缸环境成功筛选出了天选鱼。

    打不过就加入，从一开始的无法理解到现在，周黎已经习惯换鱼换水，并且还存有一丝对鱼群壮大的期待。这样一想，她原先对于堂姐用带毒装饰养鱼的无语之情也缓解了许多。

    堂姐辩解说假山是老板给的，有大讲究，而且她有同学在附近做鱼苗生意，换鱼方便。

    按照堂姐的意思，只能苦苦鱼了。在周黎按百元一次的价格承包了买鱼换水的工作后，现在已没有任何人再对这群鱼感到可惜。

    这是周黎挣的第五个一百。她最善良的想法，就是期待毒抗性极强的鱼苗被筛选或者养育出来，从而让鱼来鱼往的水族箱真正的繁荣，即便这样的结果对她赚钱有害。堂姐公司的话语也可以在这里用上：大环境没法改变，里面的生物也努努力，共克时艰。

    努力吧你们。望着新进入鱼缸尚且灵活的鱼苗，周黎兔死狐悲地鼓励着。

    挣第七个一百的时候，终于，周黎惊讶地发现，这残酷严苛的生存条件，还真的筛选出了一个适者。

    在一堆已不再动弹的失败者中，存活下来了一只通体火红，尾翼带金的锦鲤。

    她睁大眼睛凑近观赏，心头涌起一丝莫名的激动。全缸鱼苗存活周黎都不会如此惊讶，只有仅存唯一生还者时，她才会感叹物种多样性的奥妙。

    呦西，卷赢了你小子。她正准备和堂姐分享这个好消息，突然脑海里传来一阵机械的声音。

    【生存点数+1】

    幻听？

    周黎一惊，猛然抬头，随即一阵强烈的失重感涌上，她坠入一片冰凉的水中。

    【名称：鱼缸文明

    世界进程：毒（第七轮）

    存活生物数：1

    造物点数：700

    状态：你随意投入养料，等待资格者进入。

    】

    【造物主培养计划，开启】

    被迫处于横躺状态，望着上方泛着波澜的水天交界处，看见这段文字的周黎大脑宕机一瞬。

    ‘造物主？’

    没感受到任何窒息感，周黎隐约意识到自己、或者这片水不对劲，她没有张口，而是怔怔地在脑海中重复了这个词。

    【恭喜您已经学会了造物主的第一个技能：筛选！无论造物设计得多么简陋脆弱，只要保留了随机性，在环境的筛选中，你总能得到任何你想要的。】

    【奖励：莎士比亚作品全集，由猴子随意敲打印机时偶然敲出的名著。】

    ‘莎士比亚作品全集？’

    仰躺在水里，面前波澜的光亮中隐约浮现一个黑点，并且越来越大。周黎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到黑点足够接近时，她才陡然意识到这是一本书！

    掉落的书籍砸进周黎怀里，物体下落惯性连带着她都向下沉了沉，并且成功踩实了什么物体。周黎抱紧着书站好，看向脚下。

    就这一眼，周黎看到了一座上白下黑的山脉，和一只通体火红、尾翼带金，在山脉间穿行的巨鱼！

    ‘这是我的鱼缸！’

    周黎心下震惊，眼前重新浮现出一串文字。

    【造物主流派判断中……】

    【造物主流派已确定，加载造物主新手教程中……】

    【您选择了最简单，但也最困难的造物方式：您放置生命，制造灾难，进行观测，做出筛选。只有不断攀登进化之路的物种才能最终登顶，在王座前觐见】

    【第一步：补充您的观测箱（您可在莎士比亚全集中进行点数操作）】

    周黎，再次蒙了一懵。

    她选择了什么？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

    抱着书籍的新任造物主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她假设一切发生都是真实存在的现实，叫出声来：“但我不是主观故意的啊？”

    看着“制造灾难”的字眼，她不由得一怒：“难道送毒假山的公司老板就一点也没有错吗？”

    一想到自己正踩在毒假山上，周黎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紧张的时候乱说一通强作镇定。然而在翻开莎士比亚全集浏览内容时，周黎喉头一僵，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内页里竟然是一段开会的动态画面，周黎的表姐坐在长会议桌的一侧，大屏幕的一位员工正在进行汇报，而坐在会议桌主位上的女性，显然就是表姐的上司。

    屏幕右上角有一个半透明的角标：D-148。

    周黎用指尖触碰角标后，书籍上显现了新文字。

    【是否对D-148世界降临灾难？】

    再次等一下！

    “否否否，等等等等我们在讨论什么？！”

    非要说，是这个世界创造了周黎，她是疯了才会选择同意。让周黎感到震惊的是，为什么问她这个问题？明明应该进入补充观测箱的内容，为什么播放着表姐和她老板的画面？难道就因为她嘴了一下表姐的老板吗？！！

    她大声问道：“什么是造物主？什么又是降临灾难？”

    眼前浮空的文字继续更迭。

    【造物主可以使用造物点数创造世界、观测世界、影响世界。所有的进程都是灾难，所有的改变都是进化，所有的选择命中注定。】

    九年制义务教育告诉周黎物种起源开始于宇宙大爆炸，要是从前有人对她说这些话，信这个她还不如相信自己是秦始皇。

    “我生活的世界也是被造物主创造的吗？”

    【这是世界唯一的诞生方法】

    到这里，周黎已经放弃思考科学了，她觉得事情甚至难以用科幻来解释，脑袋里除了问题还是问题：“那为什么我成了所谓的‘造物主’？造物也可以成为造物主吗？还有多少造物主的存在？”

    【只要拥有契机，造物主可以是任何存在】

    答案很模糊，对于造物主的数量甚至避而不谈。

    “什么契机？”

    这次没有字幕给她解答。

    周黎咬唇纠结了一下，还是很在乎文字对于降临灾难的询问。

    被迫担任阎王已足够让人感到悲伤，但绝没有自己遭遇阎王来得恐怖。虽然目前地球运转平稳（算平稳吧？），想来如果存在造物主，大概也不是一个严苛的人，但最近频出的海啸和地震，实在让人有些不安。

    她问道：“我所处的世界有被安排灾难吗？我能不能看到相关记录？”

    她原本只是试探性地提问，然而接下来文字呈现的内容，狠狠地刺痛着周黎的眼睛。

    【进入灾难排挡】

    【并行中：地动、虫灾】

    【等待中：植物变异、动物变异、磁暴、高热、沙漠化、活死人病毒】

    地动、虫灾……

    这几个词瞬间让她联想起很多东西，一种被人窥视的冰冷感顺着背脊而上，涌上头皮。

    这些事情确实已经发生在了现实当中——原来真有人在背后搞鬼。

    但是为什么啊？周黎不愿接受这样的未来：“为什么还多到排档啊？”

    到底是谁在毁灭世界？怎么连活死人病毒都整出来了！

    【所有造物主都拥有改变造物世界的权利，当多位造物主制造灾难时，则会生成灾难队列，按顺序依次投入】

    她懂了，地球是一个公开的鱼缸。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愤怒，因为她从不去思考自己打捞的鱼死前是否愤怒。如果一个物种强大到凌驾到另一个物种之上，那么前者无论做什么，都是为大自然所理解的，它们无需理会后者构建的伦理。

    哪怕她属于后者。

    “我可以用造物点数改变这些灾难吗？”

    周黎想了想，接着说：“甚至反过来给这些造物主所在的世界投毒？”

    她倒没什么坏想法，但自己总要有点反制的手段。核弹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