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湖

    我叫四湖,自我有记忆以来,一直待在一个密封容器里,旁边连接着一只看起来方方正正的盒子。

    容器里充满液体,我以为我会被淹死,幸运的是,我没有。

    在我睁开眼睛没多久,一群穿着白色衣服的人急匆匆地进来,有的站在我眼前,和我四目相对;有的对着那个盒子按来按去,然后和我四目相对,彼此交流着我听不懂的话。

    很快,容器里的液体抽空,身前的透明罩子也被撤了去,我久违地呼吸到了第一口空气,味道怪怪的,我不喜欢。

    江研究员说,那是消毒水的味道。消毒水是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讨厌消毒水,讨厌它的味道。

    一堆白色衣服的人把我围住了,他们在我的身上连接了各种颜色的线,还把我绑在一张冰凉的硬床上。

    我动弹不了,本能地发出嘶吼,然后,我的嘴也被绑住了,讨厌的东西又多了一样。

    我迎来了一波又一波白衣服的人,我能从他们平静的脸上读出几分失望,还有……麻木。后来,江研究员告诉我,他们脸上的是情绪。

    原来是情绪,我好像能够读懂情绪,可是我的嘴被封住了,我说不了话。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渐渐失去了关注,最开始还有很多人来看我,现在已经没有人来了。

    他们解开对我的束缚,把我关在另一个密闭的房间。每天会有人定时定点给我送饭,我喜欢这样的日子,起码我可以在房间里自由活动。

    在我吃到第97顿饭时,一个女人找到了我,她说她叫江祈,是一名研究员。研究员?是和白衣服一样的人吗?我想应该是,因为她也穿着白衣服。

    江研究员告诉我,存在于地球的个体都有名字,她的名字是江祈,可是我没有名字。

    江研究员给我取名字了,我也有名字了,我叫四湖。

    我能感受到江研究员的善意,她和其他人不一样。她教会了我很多东西,那个方方正正的盒子是检测我生命体征的仪器。

    她还给我带了好多好多的书,但是我不认字,江研究员一点一点地教我拼音,教我查字典,我在学拼音后的第28顿饭能读懂书了。

    江研究员说我是她见过最有天赋的小孩,那时候我四岁。

    随着我读的书越来越多,我开始好奇书中描述的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外面的人是什么样子的?也和我一样一直待在同一个地方吗?

    我向江研究员提出了我的疑问,我以为江研究员会和往常一样解答我的疑惑,但是今天她没有。

    我从她的脸上看出了犹豫,我问她在犹豫什么?江研究员那一刻是诧异的,随后是疑惑。我学着江研究员以往的样子为她答疑解惑。

    我告诉了她我可以读懂情绪,可她似乎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高兴,相反,她很担心。我不明白。

    后来几顿饭的时间里,我没有再见过江研究员,我很难过,除了书,没有什么能陪伴我了。

    当我再见到江研究员的时候,她憔悴了好多。她不再像从前那般温柔,她变得愈发严厉,唯独我知道,她没有恶意。

    她一股气告诉了很多我之前提问却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她说我是克罗萨恩,是独立于人以外的一个全新的物种,兽态是金虎,这也是为什么我和她长得不一样的原因。

    她说,我现在处于一个非法的实验室,是一个被人类创造并圈养的萨恩,像我这样的实验体有很多,我旁边的每一个房间里都关着一个。

    她严肃地警告我,不要把我的能力告诉任何人,让我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

    之后的每一天,江研究员坚持不懈地教我格斗,休息之余,她会给我讲解实验室的布局、地形,世界的局势。

    起初我不能理解江研究员这么做的目的,直到有一天,她告知我,实验体在发育完全后会被统一分配用于实验研究。

    发育完全,也就是八岁。

    在我八岁的前一天,江研究员嘱咐了我很多事情。她给了我一把刀片,让我在房间断电的时候取出脖子后面的芯片,然后按照背下来的地图逃出实验室,并且让我保证不理会一路上遇到的任何事情。

    出了实验室之后,无论是去C城还是D城,无论是去A城的黑北区还是红东区,永远不要踏入白西区和B城一步。

    她还说如果我去了A城,可以找一个叫佘蚺的萨恩,却又说算了,叫我先活下来再说,然后教我销毁芯片的办法。

    一切都按照江研究员设想的发生,推开房门的那一刻,我看到了许许多多我的同类,他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跑。

    我答应过江研究员,不要多管闲事。我遵循脑海中的地图一路狂奔。

    万幸,我的同类并不傻,他们发觉了我的与众不同,紧紧地跟在我身后。

    我本想告诉他们脖子后面芯片的事,可我也知道,那么多萨恩不可能全部逃出生天的。如果说出去,万一他们被抓回去,难免会暴露自己。

    我倒是无所谓,江研究员不行,她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我不能害她。所以,这一次,很抱歉,容我自私一回。

    逃出实验室,我甩开身后的同类,钻进了森林,爬上了一棵枝繁叶茂的树,遮挡住自己的身形,压低声音大喊,“穿过森林。”

    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穿过这片森林,便是B城与C城的交界处,也不知道那群人是怎么想的,居然把实验室建在这个位置。

    看着呜呜泱泱的大军涌入森林,我掏出兜里的石头和枯木枝,好歹是把火升起来了,把芯片丢进火堆,虎爪笨拙地挡着四面八方出来的风,毁尸灭迹。

    A城,我来了。

    白天,我找地方躲起来休息,等到晚上,趁着人类睡觉的时候赶路,终于到了A城。

    我四处张望着周围的高楼大厦,只在书中出现的繁华街景映入眼帘,原来,这才是外面的世界,连空气都是甜的。

    沉浸在喜悦之中,我全然忘记了,A城与B城毗邻的城区正是白西区,江研究员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要去的城区。

    到了白西区,我真正体会了什么是人心险恶。

    我日夜兼程抓紧赶路离开白西区,路上忍受着周围人异样的眼光,鄙夷,轻蔑,厌恶,无数负面情绪如浪潮般无声地攻击着我,我也讨厌他们。

    当我竭尽全力摒弃这些情绪时,几个不长眼睛的人拦住了我,他们一口一个“混形异类”、“新人类党”、“人类至上主义”,以及各种污言秽语,吵死了。

    我一个没忍住,一人赏了他们一巴掌,哪承想,人类竟是如此脆弱,他们一个个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书上说过这种情况,我大抵是被讹上了。

    动静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越来越多的人聚了过来,人越多越危险,我拼命地奔跑,跑到了一个垃圾场,这里臭气熏天,应该是个不错的藏身之处。

    我不断深入,里面居然别有洞天,我趴在地上,钻到了一个破旧的床板下,准备先在这里应付到天黑,天黑之后再另做打算。

    谁知道追兵这么快就找到了我,我听到了远处传来的脚步声,感受到了来者的情绪,嫌弃,不耐烦,还有一点点的懊恼。

    我尽量缩小自己的身形,祈求对方找不到我,直到一道歌声由远及近。

    ———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

    “跑得快,跑得快……”

    歌声从远处渗来,起初像一缕游丝,细得几乎听不见,却偏偏钻入耳膜,在颅骨内壁刮出刺痒的颤栗。即便歌唱者声音清洌铮铮,珠喉婉转,四湖偏偏听出了几分瘆人。

    大白天的,见了鬼了,四湖弱小无助地抱紧自己,来的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啊。

    “一只没有耳朵……”

    “一直没有尾巴……”

    “真奇怪……”

    四湖双手死死捂住耳朵,把头埋在手肘,试图阻挡越来越近的恶魔低吟,奈何徒劳无功,歌声伴随着咚咚的脚步声,像是死神敲响的骨钟。

    “真…奇…怪……”

    一首曲毕,四湖发觉声音消失了,慢慢地从蜷缩的身体中抬起头,昏暗的床板下,视线骤然撞进了一双冰冷的瞳孔。

    佘蚺倒挂在床架旁边的柜子上,微微侧过身,朝床下瑟缩的四湖挥挥手,入目的是四湖稚嫩且惊恐的面庞。

    “嗨,小老虎,找到你了。”

    四湖顿时吓得浑身汗毛竖立,牙关紧闭,浑身瑟瑟发抖,呆滞,终于,她架不住佘蚺的死亡凝视,“嗷”得一声叫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鬼啊。”

    小老虎一点儿都不礼貌。

    四湖手脚并用,狼狈地逃窜。

    佘蚺依旧倒挂,目送着四湖逐渐远去的身影。这只小老虎,是不是过于小了一点儿?

    这么丁点儿大的小玩意儿,能掀翻几个成年人?不理解。

    “队长,耍帅呢?”

    佘蚺一记冷漠白眼。

    “负责人不在这儿。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喏,都跑远了。”佘蚺纵身一跃,精准落地,轻挑下巴,示意费阳嫌犯逃跑的方向。

    费阳望去,空空如也,眨巴眨巴他那卡姿兰大眼睛,怯怯地看向佘蚺。

    得,又是一属兔子的,窜得还挺快,佘蚺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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