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梦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前男友死了。
随着一声道刺耳的声音，她从噩梦中惊醒。
回想起刚才的梦，她感到一阵烦闷，拿过放在床头上的手机，打开微信，犹豫着点开了一个头像。
江亦的朋友圈还停留在三年前，最后一条是他带自己去迪士尼发的九宫格。照片中的她笑得一脸羞涩，但笑容却骗不了人。
还有那身jk。
回想起来，那时候的她很幸福。
以前的时梦很自卑。
因为小时候的她因为生病吃了两年带有激素的药，再加上她发育得比较晚，所以她在上学期间没少遭到霸凌，甚至被全校孤立，导致她一度自卑到不敢直视异性，甚至不敢穿裙子。
直到唯唯诺诺的她遇到了江亦。
就像昏暗的世界里天光乍破，从此一束光时常围绕着她一样。
遇到他的时候，时梦的外形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身边也有了一些追求者，有真心的，也有假意的。但不管面对谁，她就像是一只刺猬，只要是靠近她的异性，她都会条件反射似的远离。
她总是觉得自己还不够好，不配拥有一段好的爱情。
时梦曾经听过这样一句话：拧巴的人都需要一个赶不走的爱人。
她觉得这句话很适用于自己，可过于敏感的内心又觉得自己不该以自己曾经的伤痛来残忍对待无辜的人，所以她不敢去接受江亦。
或者说，她害怕江亦喜欢的只是表面上温柔顺从的她。当他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之后，他大概也会失望。
所以时梦拒绝了他很多次，却又一次次被他吸引。
而江亦是这样说的。
“时梦，你可以在我面前完完全全做自己，不需要掩饰自己。既然以前的经历都没有杀死你，那以后的人生迎接你的只有璀璨光明。这样一个优秀的你，我也想争取一下，可以吗？”
也正是如此，时梦想要冲动一次。
跟江亦在一起是她做过的第一件“叛逆”的事。
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角，是第二件。
两人在一起的六年，是时梦最幸福的六年。
江亦知道她所谓的“拧巴”只是因为她被霸凌之后开启了自我保护机制，所以他经常拥抱着时梦，轻声说：“你赶我走可以，但你这样的感情模式是不健康的，即使以后没了我，你也要清楚，反复试探和推开并不会让你更安全，反而会让自己陷入更不稳定的境地。”
他说：“时梦，你值得被爱，爱也从来不需要用痛苦来证明。”
耳鬓厮磨之间撩得她心痒痒的，又很感动。
江亦教会了她自爱，也教会了她如何爱人。
一滴眼泪落在了自己的手背上，时梦才缓缓从回忆中回过神来。
不得不承认，她还爱着江亦，但她心里也清楚，这段感情早已经是过去式了。
毕竟当初是她果断地分了手，她就算放不下也没办法。
想到这里，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谁知手一抖，屏幕上突然多了一颗心。
她竟然不小心给那条朋友圈点了个赞！
时梦瞪大了眼睛。
来不及懊恼，她第一时间取消了点赞，可江亦那边还会收到提示。
想到这里，一阵尴尬隔着屏幕席卷而来。
还能有比这种事情更尴尬的吗？
不过，现在这个时间，江亦那边应该是凌晨四点。
他没有通宵熬夜的习惯，暂时应该还看不到，而且他的朋友圈已经三年没有更新过了，说不定早就换了微信号。
她这样安慰着自己。
时梦刚准备锁屏，一条信息就弹了出来。
抱你入梦：【？】
一个问号让时梦冷汗直流，心也狂跳不止。
她吞了吞口水，回了句：【点错了，不好意思。】
抱你入梦：【为什么突然看我朋友圈？】
时梦：【没什么，就是梦到你死了。】
没错，她就是故意的。
但她说的也是实话。
可连时梦自己都说不清楚这究竟是怎样一种心态。
又想逃避，又常觉相互亏欠。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收到回复。
抱你入梦：【......】
抱你入梦：【时小姐的心还是像三年前一样狠。】
这熟悉又许久未听到过的称呼让她的长睫微微颤抖。
她很喜欢江亦叫她“时小姐”，尤其是她窝在江亦的怀中，他在自己耳边轻吐着温热的气息，一边唤她“时小姐”，一边吻着她的耳垂。
“时小姐，时小姐......”
一声声的“时小姐”突然回荡在她的心头。
原来这么久过去了，她也还是会心动。
或许......这份心动本就从未消失过。
时梦紧抿着唇，努力压制住自己内心再一次因为这称呼而躁动起来的心。她拼命在心里给自己洗脑，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过去了，即使回忆再美好，也终究只是回忆。
鸵鸟心理再一次出现，时梦不敢再看他的聊天框，叹了口气，纤长的手指在手机侧方轻轻一按。
锁屏，然后来到了工作台旁。
-
时梦不得不承认，想到江亦时，她很难过。
这是一种形容不出来的酸涩和揪心。
也正是这种感觉，激发了她的灵感。
原本停滞了两个多月的定制香，终于在这种心脏又酸又胀的纠结心情中调了出来。
调香就是这样，不只是跟专业能力有关，情绪在一定程度上也起到了一些作用。
今天她灵机一动，突然想到或许可以试试没药配上黑胡椒。她的底香已经调配好了，只是她总觉得还差些什么。没药有点烟熏的苦味，但又带着一丝甜。黑胡椒带着辛辣的味道，两种原料搭配起来简直就为原本的底香的神来一笔。
这是一款以“苦”为基调的香。
她的老客户是这样要求的：“你随便调，只要是苦调的就可以，我相信你的能力。”
众所周知，没有要求才是最难的要求。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时梦本来不是很想接这一单，可她毕竟是自己的老客户，她也不想自己砸了自己的招牌。
更重要的是，她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这老客户是一个富婆，叫柳絮。
跟她相识纯粹是偶然。
三年前，时梦跟江亦分手之后整日整日睡不着，闭上眼睛就满脑子都是他。
甚至难过到点开网站挨个看占卜视频，一看就看到天亮。
沈芸惜会占卜，但时梦不敢找她。
她只会说：“是你自己要分手的，你占卜复合干嘛？”
实际上她只是怕江亦忘了她，喜欢上别人。
最后，她选择了喝酒。
她想着自己酩酊大醉一次，应该就可以睡个好觉了。
不喝不知道，一喝吓一跳。
她的酒量实在是太好了，空酒瓶已经堆满了桌子，她也还是清醒的。
她只好再到“miss“酒吧点几瓶烈性鸡尾酒。
一直听说长岛冰茶号称“失身酒”，听起来就适合大醉一场，而且跟她的星座也很配。
两杯长岛冰茶下肚，无事发生。
“miss”的调酒师瞪大了眼睛，又给她调了一杯高浓度的血腥玛丽。
就在这时，柳絮出现了。
柳絮是个纯e人，说的再通俗一点就是社交悍匪。
见时梦长得文文静静，一副乖乖女的模样，喝酒却如此海量，觉得好奇就上前来搭话。
刚刚凑过来，柳絮的注意力就被时梦身上混着酒精的香水味给吸引了。
得知她是个调香师，两人一来一回就聊了起来，时梦才知道这个看起来没比她大几岁的姐姐竟然是这家酒吧的投资人之一。当初她的朋友-也就是“miss”的老板没有足够的资金，她便投了一半的钱进来。
今天柳絮刚好也有些烦闷，想过来借酒消愁。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磁场就是这么神奇。
柳絮和时梦看起来并不像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却十分聊得来，一来二去的，柳絮就成了时梦的客户和朋友，直到现在。
说来也奇怪，柳絮今年才35岁，嫁了个事业有成的富二代，平时要钱有钱，要豪宅有豪宅，生了3个孩子都不用自己带，甚至还有生育补偿，3个孩子一共拿到了5亿。
该说不说，这简直就是大多数女人们向往的生活了。
可正是这样一个本应没什么烦恼的女人，她最喜欢的香型竟然是“苦”。
她说这个香型才最能表达她的心境。
时梦拿起配好的小样，用右手轻轻扇了扇，一股苦涩的甜涌进鼻腔之中。
她松了一口气。
上周柳絮还催她快点把这香调出来，虽说不知道她会不会满意，但她起码调出来了成品。
她小心翼翼将调好的液体倒入一根细长的管子。
这是她专门为了给客户装香水小样而定制的，比市面上的那种包装更方便一些。
-
大牌的苦调香水也不少，柳絮买过很多，买来之后觉得都很一般，便放在柜子里积灰，至今都没有一款能入得了她的心。
但时梦的这款却让她有一种惊艳的感觉。
柳絮赞不绝口：“小梦，不愧是你啊！这香味简直是深得我心！牛！不过我闻着这里怎么还有一点甜香？”
时梦惊讶于她对香味的敏感度。
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这么精准地闻到每一种香味，不管是前调、中调、后调，一般顾客闻得都是一种“感觉”，而不是真正品到内涵。
她笑着解释：“虽说絮姐你想要的是苦香，但我觉得只有苦的人生并不那么精彩，还是要加一些甜，所以我没有跟你商量就擅自加了一点焦糖。”
她顿了顿，又话里有话，“苦调香水的终极魅力，不在于它一味的苦，而是在于它就像黑巧一样，或许你会抗拒，但苦和甜同时的回味也会令人上瘾。就像人生一样。”
闻言，柳絮笑了笑，“你个丫头片子，还给你姐姐讲上大道理了。”
她飞快地在手机键盘上敲了敲，一声提示音响起，20万就到了时梦的账户里。
“这次的味道很不错，姐姐很满意，剩下的钱你拿去买包吧。”
这一刻，时梦原谅了这个对她从不公平的世界。
她挤出一丝笑容：“那絮姐，我就不客气了。你等会儿有事吗，我请你出去吃个饭？”
柳絮眼前一黑。
这姑娘似乎是天生不会笑，一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她把手机收回爱马仕包包里，婉拒道：“不是姐不给你面子，今天确实有事，我约了水光针，还有两个小时时间，吃饭实在是来不及。下次姐请你，怎么样？”
“好。”
时梦点了点头：“那我先走了，我们再联系。”
她晃了晃手机，刚要走就被柳絮叫住了。
“小梦，姐有个事儿可能得需要你帮忙。明天......可以帮我接小宝放学吗？最多两三个小时，我一定让保姆把她接走。”
柳絮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毕竟刚刚拒绝了人家的邀约。
“明天......”时梦想了想，“明天我6点有一场同学聚会，如果小宝能早点被接走，我应该可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