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姜小以前不叫姜小，他是十六岁那年被爹娘送到姜府里当下人的。

    他要服侍的主子有两位，大公子姜青裳和二公子姜青筠。

    这两位主子，名字都起得如诗如画，模样也是超凡脱俗。

    乡下放羊娃没见过世面，姜小被领着见了两位光彩照人的公子，一时竟有些呆。

    刚过弱冠之年的大公子嫌弃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嫌弃地道：“你们哪弄来的乡下小土娃，又丑又黑，这就是你们给本公子找的书童？！”

    “呆呆笨笨的，看着本公子眼神都直了，他该不会是个傻的吧？”

    他这番话不知道哪个字犯了忌讳，刚听了下人的禀告匆匆赶来的姜老爷不悦地警告道：“青裳，不得放肆。”

    说着，他摆手挥退了下人，偌大的姜府正厅里顿时只剩下姜府父子三人和姜小。

    姜老爷不着痕迹地扫视过姜小额上的一点浅红色梅花印记，勉强挤出了一个略显滑稽的古怪笑容，像是欣慰又像是满意，看不出慈善，倒显得分外诡异，“你就是清水村林家老幺吧？”

    姜小点了点头。

    姜老爷道：“以后跟了我这两个儿子，就把姜家当自己家一样，谁要是欺负你只管跟伯父告状。”

    2.

    姜小一开始被姜老爷安排给了不情不愿的姜青裳。

    矜贵高傲的大公子根本看不上乡下来的放羊娃，姜人当下人看，自作主张让姜小伺候他日常起居，把人指使的团团转，末了还要捏着鼻子嫌弃人蠢笨。

    底下的一干杂役仆妇也惯是会看主子脸色捧高踩低欺软怕硬的，姜小不得大公子喜欢，他们也就连带着冷嘲热讽。

    姜小每晚饿着肚子蜷缩着入睡的时候都会想起他养过的那只小羊，想念乡间土坡上湿润自由的泥土气息，想念和村头小霸王石蛋下河摸鱼捉虾烤蚂蚱的日子……

    “阿娘……”

    姜小吸了吸鼻子，把流到唇边的眼泪吃了下去。咸咸的味道刺激了他的味蕾，他忽然生出一股强烈的委屈和怨愤。

    阿娘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凭什么被送到姜府的要是他呢？

    4.

    大公子每日从学堂下课回来都要沐浴。

    以前伺候大公子沐浴的是府里的丫鬟。但是这两年大公子渐渐大了，姜老爷便不准年轻貌美的丫鬟往他跟前凑，正好姜小一来，这活计便落到了他头上。

    姜小颤颤地端着一盆热水倒进大公子待会儿要沐浴用的浴桶里，如是反复几次，直到桶中的水温热适宜，他的两条小细胳膊也酸麻的抬不起来了。

    5.

    大公子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气不顺，逮谁咬谁，这是姜府上下近两年来达成的共识。只要看见大公子眼睛一瞪，众人皆眼观鼻口观心，找各种借口躲着他。

    别人能躲，姜小可躲不了。

    姜青裳这日一踏进门便开始气势汹汹地发脾气，什么桌子椅子瓶子全都要遭殃，被他摔的摔踹的踹，东倒西歪一片狼藉。

    这还不够，他一撇眼看见缩在一旁的姜小，扭着他的两条胳膊拽到自己面前，拧着眉恶狠狠地问道：“抖什么？你怕我？”

    姜小不敢回答，只小幅度地摇了摇脑袋。

    姜青裳哼了一声，用脚尖踢了踢姜小的小腿，像叫唤一只小猫小狗，“去把我的书箱拿过来。”

    姜小捡起了被毫不吝惜扔在地上的紫檀木书箱。

    明明是他要的书箱，姜小递给他他又不接，只低头好整以暇地端详修剪自己的手指甲。一直到姜小的胳膊举的酸痛，大公子才抬眼大发慈悲地开口道：“放桌子上。”

    姜小闻言忙不迭地把沉重的书箱放下，自以为隐蔽地捏了捏隐隐打颤的两条胳膊。姜青裳睨了他一眼，“废物。”

    “还不过来伺候本公子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