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上官衍对人间的习俗不是很感兴趣,但是他对步迟做的菜感兴趣。
因为卖相实在是太难看了。
想起衍生好像从来没提过他的家人,想必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步迟顿时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她思来想去,决定给他科普:“中秋节,就是每年的团圆佳节,寓意着家人团团圆圆,情人一生一世,人们通常在这一天吃月饼,看月亮。”
他盯着两盘歪七扭八的菜,眼神里生出一丝疑惑,他小心的问到:“所以,这是你做的团圆饭?”
上官衍看着她漆黑的双眸里映的是明亮的月,心中不免有些动容。
“是啊。”步迟塞了把筷子到他手里,率先坐下来,对愣在那里的上官衍说:“我还可以教你,这样你平时也不用再吃那些馊饭了。”
一贯冷峻的脸上出现错愕的神情,他看着面前的菠菜炒鸡蛋,鸡蛋炒鱼,实在是做不出任何评价。
步迟夹了一口菜塞进嘴里,嚼了两下,“呕——”的一声吐了出来。
步迟艰难的说:“有鱼刺,卡着了。”
“你吃的是菠菜。”上官衍纠正道。
上官衍说着也吃了块菠菜,吞了下去。刚入嘴巴,有股鸡蛋腥的怪味,不过还能吃,他一向讨厌华丽的山珍海味,只觉得简简单单的食物便好。
“还不错。”上官衍肯定道。
步迟有些困难的吞了下去,她面色复杂的看着上官衍,不确信的问:“真的吗?”
“嗯,真的。”他唇角微微勾起。
一位小女孩正试图将他拉入人间,可惜他本就不属于这。
他自然也体会不到人间之中的喜怒哀乐,他平静的说:“我从小就离开了家人,独自长大,不曾见过什么人间烟火,你应该过得很幸福吧。”
两人面对面坐着,却宛若有一道墙隔在其中,也是截然不同的人生境界。
她从小倍受宠爱,想要什么一定会极力去争取,家兄支持,朋友支持,每天过得快乐又充实。
反观他,要受到各种的恶意。
步迟心里一阵不是滋味,就像有密密麻麻的蚂蚁在疯狂撕咬她的心。
“衍生,我身上没什么值钱货,这是一块神奇的玉佩,它可以保佑你平安,送给你了。”步迟取下她的玉佩,认真又有些害羞的说道:“这也算是定情信物。”
玉佩质地温润,上边雕刻着花神的标志——血色玫瑰在荆棘中绽开。
上官衍只看了一眼,微微皱眉。
上官衍没有接过,只是轻笑了声:“衍生不需要这种玄学的东西来保护自己,你拿着吧。”
步迟看样子很不高兴,说:“你别嘴硬,别人随便锤你一拳你都要死掉了。”
“死了不好吗?”
“你能不能不要说这种话!”步迟委屈的像是下一秒要把他给掐死,上官衍看了觉得特别好笑,不过也不能逗的太过了。
“你又不曾了解我的过去,你怎么知道死亡对于我的意义?”上官衍随意的问道。
“我是不知道你活着是为了什么,我只知道只要活着有一口气,就可以吃天下所有美味的美食。”步迟大言不惭的说。
上官衍想着,她是第一个这么关心他,在意他的人,或许,她便是天界里为数不多的色彩,给了他一点光。
“话说,你希望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步迟没有计较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她只知道不管是什么问题她都会耐心回答。
她看着天上的月亮,思索了好一会,认真的答道:“如果你在天界,我希望你是一个无所不能的战神;如果你在人间,我希望你是一个骁勇善战的大将军。”
上官衍似乎是觉得这样的答案有些不妥,玩笑的说道:“战神可不会像我这样的颓糜。”
“因为我总觉得。”步迟看着他的眼睛,好似眼波流转,目光澄澈得像是未被侵蚀的净水:“曾经的你,一定无比辉煌。”
上官衍这一瞬间仿佛心脏骤停了一瞬,浑身血液凝固,他意外的看着她,却看不出任何异端,这样的话让他有些恍惚。
这一瞬间,他快要不知道面对步迟的时候,是真实的自己还是装出来的样子。
上官衍有些无措的看着她的眸光,最后说道:“谬赞了,我不过是天界芸芸众生最不起眼的一个。”
“衍生是我心中最亮眼的一个!”步迟抢着答道。
“那你以后还会遇到更多亮眼的星光。”上官衍眼眸低垂着,轻声说。
最近哥哥步清归发现她总是到处跑,既不来上课,也不待在家里乖乖看书,这天被他抓个正着。
中秋节已经结束,大家开始陆陆续续收拾灯笼纸船,天上的光亮都暗了许多。
步迟偷摸的沿着小路回去,脚步轻盈,却发现在门口等着她回来的步清归。
“步迟!”步清归大喊一声。
步迟抖一激灵,抿着唇,背着手,缓缓挪动到哥哥那里。
步清归比她高一个头,平日里对她百般纵容,偶尔发一次火,却显得尤为可怖。
“你最近干什么去了,都准备结业考试了,别告诉我你到处跑去玩了。”步清归眼神微眯,危险的看着她。
步迟躲过他的目光,随便撒了个谎:“我让苏澈天给我补习去了。”
“你扯谎的本事还能再厉害点不?你骗你亲哥?”步清归嗤笑了声,靠在栅栏前,姿态随意。
“那你要如何才能相信?”步迟无语的说道。
“除非啊,”步清归戳了戳她的脸颊:“你这次给我考到上等班,我就相信。”
“考就考,有什么大不了的。”步迟一口咬定道:“我肯定能过。”
“好,骗人是小狗。”步清归愉快的说道。
步迟获得了可以经常不回家的权利,可条件是,她要过了这次考试,这才是让她头疼的点。
她怎么不编个其他理由呢?
为了过考试,她决定偷偷潜入日沉阁,这里面的书籍琳琅满目,说不定有她想要的书籍。
纵观古今,里面所有的书籍都是先人所编汇的,偶尔也会有一些禁书忘记清理。
幽暗的书室里,只有旁边油灯刺啦刺啦的声音和手指与书本摩擦的响声。
步迟随手拿起一本历史怪谈,倒不是这本书多有意思,只是因为这本书一直在书架上晃动,就像里面藏着一只小精灵一样。
步迟捉住这本书,书也随之安静下来。
史书记载了自六界开元到三百年前的混沌大战,之后就停笔不写了。
步迟翻了几页,却发现关于混沌之战前后的细节都被人撕掉了。
步迟皱着眉头将书放回去,又抽出来一本,却发现书柜后面有一张脸!
“哇啊啊啊——”步迟吓得书本都掉到了地板上,差点撞到后面的书柜。
“是我,傅寒松。”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无奈的语气的说:“我看上去像鬼吗?”
步迟松了一口气,有些心虚的把书拿起来:“傅兄,你来这干什么?”
傅寒松和步清归是好兄弟,傅寒松经常和他切磋棋艺,自然也就对步迟多有关照,当亲妹妹来看。
傅寒松绕过书柜出现在她面前,他拍了拍手上的一摞书:“我想试试神鹿的眼泪与福生冰果结合到底能不能结出灵魂冰晶。”
“灵魂冰晶能干嘛?养育灵魂吗?”
“灵魂冰晶可以让死者复生,古书有记载,不过都残缺不全。”傅寒松还在书柜里寻找着书籍。
“噢……”步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所以灵魂冰晶可以让腐烂的浆果变得鲜嫩多汁吗?”
傅寒松沉默了一瞬:“这倒也用不着灵魂冰晶。”
“好吧。”步迟耸耸肩,又问道:“那灵魂冰晶可以让玄毒根治吗?”
傅寒松没想这么多,回道:“你要知道,毒通常遍布人的血液,玄毒却深入骨髓乃至心脉,目前怕是没有办法根治,除非……”
“除非什么?”步迟听说这玄毒的厉害后感到一阵战栗,急忙问道。
傅寒松脸色沉了沉:“有些不该问的别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步迟被他突然变脸的眼神吓了一跳,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就是在一本书籍上看到就随便问问啦。”
“好吧。”傅寒松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同时对刚才冒出的想法而感到自责。
一个小女孩怎么可能会遇到上官衍呢。
日沉阁静的只有他们两个的交谈声,傅寒松左右一看,看到步迟在书阁里悠闲的走,左顾右盼。
他无奈的摇摇头,也不知道这家伙在找什么书,大抵是一些话本子的东西吧,便也懒得问了,毕竟和小孩子交流也是有代沟的。
深入日沉阁却发现别有洞天,这里书与书指尖排列时时变换组合,穿越一个悠长的图书隧道,终于来到日沉阁中“沉”的部分。
这是一个高不见顶的一个书楼,彩色光柱倾泻而下,照在步迟的流苏裙尾,就像拖着一片彩虹。
书楼在旁边如同山堆积在一起,还有很多图书精灵为分类这些杂书而忙碌不堪的上飞下飞。
“稀客啊!这是哪家仙子,竟没通书令牌就擅闯我日沉阁~”
声音由远及近,若即若离的萦绕在她耳边,仿佛是低语,仿佛又是高声尖锐的话语。
步迟望着宏大的书阁,再加上这缕不知道是从何处传来的声音,突然有些慌张:“为什么我看不到你,你是鬼吗?”
“当然不是啦!”那人声音有些恼怒,不过下一刻,她就出现在了步迟面前:“我叫夜蓉儿,是这里守书人。”
她看起来年纪也不大,与步迟年龄相仿,五官小巧,也是个小美人。只不过举止投足间要比她端庄的多,衣服华丽又不失古雅。
“夜蓉儿?这一整个日沉阁都是你的吗?”步迟迟疑的问道。
“你想多了,我只是个零时打杂的,”夜蓉儿抱着几本书做到一张檀木桌子上:“罢了,看你年纪和我相仿,我便不赶客了,平日里来我这借书的,都是些活了几百岁的老修真者,一点话题也没有,你嘛,看着有点意思。”
“既然我和你年纪相仿,那你为何不用上学堂?”步迟赶紧跟上去,也坐在檀木桌子的旁边。
“人文历史,山海真集,往事阅册……整座书山都是我的老师,我上学堂干什么,听先生将那着用之无用的知识吗?”夜蓉儿说道。
“我总算遇到和我想法一样的人了!”步迟一把握住她的手,上下摇晃:“我时常在思考,老先生上课教与我们的诗词歌赋,八卦规律有什么用?和我采浆果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不会逃课来我的日沉阁的吧?”夜蓉儿挣脱开她的手,示意步迟坐下,她一手撑着头,一手自然的搭放在书封上:“况且我想表达的是,学堂里教的知识实在是太浅显了,又不是说真的一点用也没有。”
步迟以为自己遇到了知己,闻言只是有些遗憾的道:“噢,也许是我的问题。”
“那当然是你的问题,”夜蓉儿指尖攒聚着灵力,轻轻一动,从高耸入云的书架里,随机抽了几本书下来:“是你选择的问题。”
“此话怎说?”步迟有些羡慕的看着夜蓉儿轻松的驾驭她的灵力。
夜蓉儿看她病入膏肓的样子,叹了口气,但又从她眼眸里看到了些对命运的挣扎与期待,于是问道:“日月星沉,阴阳合和,天干地支,五行八方,你可知怎么运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