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离愣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沙无妄此言不无道理。
她躲藏多时，且已在这将军旧墓挖掘出了秘密。而眼下除疲于逃命，既动不了赤鳞，也带不走她的男主……
“丫头！”金小箍激励的声音将她唤醒，“老沙认出了什么……至少，你那句‘诛仙剑痕’，还有赤鳞对他的忌惮，都在动摇他的认知！”
“好吧，就尝试撬最后一次。”这话，暂时把苏离摆脱这片地图的念头冲散了。
若沙无妄仍无动于衷，她便另寻生路，找其他NPC去了。
毕竟，说破了唇舌，怕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苏离深吸一口气，扶着岩壁站起身。
“金小箍，沙无妄每日都会外出巡视河段，对吧？”
“嗯，风雨无阻，这是他赎罪的一部分。”金小箍应道，有些不解苏离为何突然问这个。
苏离的目光投向沙无妄离去的方向。如果沙僧的“身份”真的存在疑点，那么他的寝殿，他日夜停留的场所，会不会藏着某些不为人知的线索？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心中悄然萌生。
……
夜色如墨，几颗疏星挂在天际，彷佛随时会被无边黑暗吞噬。
流沙河底，沙僧的寝殿外，一道鬼祟的身影借着巡逻妖兵换防的间隙，悄无声息地贴近。
苏离屏住呼吸，金小箍笔身金光一闪，一张轻飘飘的符箓便贴在了她身上。
她的气息变得与周围打扫庭院的低阶小妖再无二致，甚至连身上都散发出淡淡的鱼腥和水草味。
寝殿的门虚掩着，显然沙无妄刚离开不久。
苏离轻轻推开一条缝，侧耳倾听，殿内静谧无声，她便如游鱼般滑了进去。
殿内陈设简单至极，一张石床，一方石桌，几件粗陋的用具。唯一显眼的便是一柄降妖宝杖，静静地倚在墙角，散发着沉凝的煞气。
苏离的目光迅速扫过，金小箍在顶上转了一圈，最终笔尖指向石桌上那一串深褐色的佛珠。
那佛珠看似平平无奇，与寻常僧人所用并无太大区别。
“就是它了？”苏离的指尖悬在佛珠上方三寸。
“别！珠上有禁制，贸然去碰会触发反噬！”金小箍突然低喝，飘起敲了下她的手背，“这颗珠子不简单……它还连着记忆锁。”
她猛地缩手，瞥见珠面浮现的金色梵文。
"用你的佛息裹住它！"金小箍急道，"就像包糖纸！"
“佛息？我该怎么做？”
“把神智凝在眉心！”
苏离依言阖眼，集中眉心，那一缕金蝉子佛息微微一颤，彷佛受到了某种牵引。
苏离屏牵动体内金蝉子佛息，淡金光晕如薄纱覆上佛珠。
就在梵文暗灭的刹那——
“咔哒。”真珠滑入掌心。
苏离眸光微闪，又自怀中取出那颗从河底随手捡来的木珠。大小、色泽与原珠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少了那份隐晦的佛息。
她指尖翻飞间，已换上了那颗普通的木珠。佛珠串依旧静静躺在石桌上，彷佛从未被动过。
“搞定！”苏离将换下的佛珠紧紧攥在手心。
金小箍催促道：“快走，沙老实快回来了！”
苏离不敢耽搁，再次装作不起眼的小妖，迅速离开寝殿，融入了夜色之中。
不多时，沙无妄巡逻归来。
他步履沉稳，面容一如既往的木讷。可整日心神不宁，眉宇间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回到寝殿，他习惯性地拿起石桌上的佛珠，准备如往常般默念静心。
然而，当佛珠入手的那一刻，他粗糙的手指猛地一顿。
不对！
手感不对！
往日里，这串佛珠在他手中温润如玉，其中一颗珠子更是会传来丝丝缕缕的暖意，让他纷乱的心绪得以平复。
但此刻，掌中的佛珠却显得有些干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死寂。
沙无妄眉头紧紧锁起，锐利的目光扫过佛珠的每一颗。
表面与往日并无不同，可那份源自灵魂深处的熟悉感却荡然无存。
他霍然起身，在不大的寝殿内仔细搜寻起来，床底、桌案、墙角……任何一个可能藏匿或遗落的地方都没有放过。
然而，一无所获。
“在哪？到哪儿去了……呃！”沙无妄五指骤然收拢，心口猝然剧痛，如受剑刺。
沙无妄踉跄着扶桌，佛珠脱手砸地。
记忆封印剧烈反噬，鲜血从他鼻腔滴落，在石面溅成残梅。
此刻，远处的苏离，正通过金小箍的描绘，清晰地“看”到了沙无妄的惨况。
“嘶……怎会如此？”
“丫头，你这一招叫‘断链破魂’，”金小箍得意在她耳边嘀咕：“是动了他记忆封印的第一环。瞧老沙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嘿嘿，有好戏看了。”
苏离没有说话，只是摩挲着手中那颗温热的佛珠，眸光深邃。
沙无妄这简直要把流沙河掘地三尺的异状，很快也引起了赤鳞的注意。
这位流沙河真正的主宰者，对其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沙僧虽然平日里沉默寡言，但心绪稳定，极少出现如此明显的焦躁不安。
“沙悟净这两日，有些不对劲。”赤鳞的鳞爪抠碎贝壳王座，猩红的眼眸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呵，不过是被贬谪的泥菩萨，还真当自个儿大罗天仙了？”
他本就怀疑流沙河底有“变数”在暗中作祟，沙无妄的情绪波动，无疑加剧了他的疑虑。
“查！沙悟净这两日见了谁！”赤鳞的声音冰冷而威严，“加强戒备，严密监视所有出入流沙河的人员，特别是那些生面孔！”
“另外，在各处要道，都给我布下‘显影符’和‘缚灵阵’！本王倒要看看，是哪些宵小之辈，敢在本王的地盘上兴风作浪！”一道道命令迅速传达下去，整个流沙河水府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巡逻的妖兵数量倍增，水域中隐隐有符咒的光芒明灭不定，形成一张无形的大网，试图捕捉任何异常的痕迹。
苏离自然也察觉到了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她和金小箍的行动变得更加谨慎。
“看来那条红鲤鱼精起疑心了。”金小箍撇撇嘴，“丫头，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硬碰硬可不明智。”
苏离唇角勾起一抹浅笑：“不急，再给他加点料。”
次日，沙无妄照例在河底的一处开阔地练功。
他的降妖宝杖使得虎虎生风，卷起道道水流漩涡，威力惊人。
然而，他眉宇间的郁结却丝毫未减，显然还在为佛珠之事，以及由此引发的莫名不安而烦恼。
就在他一套杖法使到酣畅淋漓，稍作停歇之际，一阵若有若无的古怪曲调，顺着水流飘入他的耳中。
“凌霄殿啊，剑光晃——忠臣血染，琉璃盏——"
那曲调轻快跳脱，旋律古怪至极，与他记忆中所有仙乐、佛音乃至凡间小调都截然不同。
可偏偏，这古怪的调子，却像一把钥匙，在他尘封的记忆深处轻轻一拨。
沙无妄动作一滞，神情又变得恍惚起来。
“沙无妄大人，一个人练功多没意思啊。”一个带着几分戏谑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
沙无妄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形纤细的女子，正倚着一块珊瑚礁，笑吟吟地看着他。
正是苏离。
他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你为何在此？”
苏离款款走近，步伐从容，彷佛完全没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戒备气息。
她歪了歪头，笑容狡黠：“您有没有想过，您就是个……‘背锅侠’，根本就不该受罚？”
“背锅侠？”沙无妄一愣，这个词汇对他而言全然陌生，却又莫名的，让他心头一刺。
他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住苏离：“你到底想说什么？”
苏离不以为意，那双清亮的眸子彷佛能洞察人心。
她背在身后的手猛地攥紧了那颗佛珠，掌心鲜红的【断链破魂】四字，霎时嵌入了裂缝之中。
沙无妄眼前猛地炸开白光，剧痛……心口冰凉的剧痛！
一幕幕破碎的画面在眼前闪现而过，凌霄宝殿前，金光万道，杀气冲天。
一把闪烁着诛仙神光的利剑，直刺御座上惊惶扭曲的玉帝。
一个魁梧的身影险险挡在了玉帝身前，鲜血喷涌，染红了金阶。
无数声音却绞成毒藤钻入耳膜：“卷帘大逆不道！”、“拿下这个逆贼！”
“不……那是……”沙无妄痛苦地捂住了头，想嘶喊，却发不出声。
他脸色苍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滚落。那深入骨髓的冤屈和不甘，彷佛要将他撕裂。
突然，一道清亮女声劈开混沌：“——诛仙剑痕！”
沙无妄浑身剧震。
见他这副模样，苏离不安地后退了几步，心如擂鼓：“够了吧？他看起来很痛苦……”
“不行！”金小箍往她掌心加大力道：“丫头抓紧了，万万不可功亏一篑！”
而此刻，那颗被苏离紧握掌心佛珠，彷佛在回应着沙无妄内心深处的呐喊，又像是在汲取着他挣脱封印的力量。
正微微散发出温润的光芒。
在【断链破魂】，与那段【陕北说书】的双重刺激下，封印赫然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