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城曦等啊等，同期的琴酒都混成几个大任务的策划人了，老东西还是不给她代号。

    贝尔摩德说：“Boss不希望你们父女尽快发展出自己的派系，‘蛇熊’虽然归顺了组织，还是阳奉阴违，只听你爸的话。”

    苏联境内一直是乌丸集团的势力盲点，等老东西把黑手党握在自己手里，大概才会放心给乌城曦更大的自由。

    彼时是个夏日，费城的街道上人群喧嚣，不时有飞车党添两把热闹。

    她们坐在学校附近的高档咖啡厅里，一群大学生路过，被簇拥在中央的几个男生女生隔着玻璃窗向乌城曦招手。

    “左数第二个boy很不错，我记得你是偏好长头发的。”美艳的金发女郎摘下墨镜，拿起咖啡杯的杯托，“和同学相处得怎么样？”

    名流富豪的继承人们自然首选常春藤名校的商学院，其中自然有许多和乌丸集团有往来的家族。

    “不难交好，看透他们需要的是什么也很容易。”乌城曦托着腮，粗糙剪过的头发刚长到肩膀的位置，被她齐齐拨到后颈，“我还以为他们会更难接近些，或者有点趾高气扬的毛病什么的。”

    刚入学时确实有几个放荡不羁的公子哥给她送玫瑰，玫瑰花里是五星级酒店的房卡。

    然后在一起校园枪击案中，乌城曦不过是随手夺枪瞄准了袭击者的太阳穴，警局的副局亲自来为她服务，而后他们就会摇尾巴了。

    “那是因为他们中九成的人……毕生发展都不会胜过你。”贝尔摩德说着停顿了一下，还是觉得不要夸太过了。

    千面魔女又起了新的好奇心：“乌城昇说你从小养在他身边，没见过他和律贼财阀打交道吗？”

    “我学跳伞、射击和自由搏击，以及其他一切的贵族礼仪，但那些叔伯们连审问叛逃者的现场都不让我去看，舞会也就出席过几次。”

    乌城曦不喜欢往咖啡里加牛奶，但这家店的咖啡太苦，她不满地颦起眉头，姣好的容颜里带着轻薄的傲慢。

    “他们很会惺惺作态对不对？”

    贝尔摩德被她逗笑：“甜心，所以我才会是你的老师。”

    服务生又端上一碟杏仁蛋糕，乌城曦轻声抱怨着她对于上次交易任务的疑惑，时针静悄悄地转动。

    从小在黑手党长大是假，她三岁前都没见过亲爸。

    乌城曦的特工母亲很有忧患意识，认为特殊的职业可能会给孩子招致灾难，从出生起就给女儿捏造了好几套身份，共同点是“中产单亲家庭，更多家世信息不便吐露”。

    然后她因为父亲那边的叛徒暴露在乌丸集团的视野中，说谎时轻而易举地以假乱真。

    “兄长很有远见。”但还是算不到世事无常。

    贝尔摩德解答完问题，内心的感慨转瞬即逝。她发现乌城曦第二次将视线投向腕表。

    绿钻的绝版百达翡丽，但侄女应该不是因为太过喜欢她送的礼物。

    “还有约？”

    “对，和两个朋友去参加社团活动。”乌城曦收拾自己的双肩背包，不忘让店员打包两杯焦糖玛奇朵，抬脸时笑意盈盈，“我很喜欢您送的礼物，希望姑妈下次还在费城拍电影。”

    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拍电影是托词。

    贝尔摩德慵懒地靠在高脚椅上，目送读大二的侄女走远，拿起桌边的车钥匙。

    车锁做了暗开关，其间隐藏的利刃刚刚收割掉某户幸福的人家。

    千面魔女永不衰老，动态视力自然极好。她看着棕色的半长卷发因跳跃在阳光下翻腾成波浪，绿眼睛的少女在路边小跑几步，从后轻轻靠近一个沙金色短发的同龄姑娘。

    她们笑闹成一团，一旁穿着极为简朴的亚裔男生从大部头的书籍里抬起头，慢吞吞地催促。

    家世迥异，性格不同，却分享了青春里的同一份简单欢笑。

    如果他们去的不是某家臭气熏天的福利院就更好了。

    贝尔摩德不咸不淡地收回目光，喟叹道：“Good time。”

    一代冰酒死在重回组织的第六年，因α细胞辐射异变导致的身体系统崩坏。

    其他继承了乌丸血脉的实验体最高存活记录是十五年，所以事发时所有人都很意外。

    弥留之际，乌城昇要求女儿亲手杀了他，以此在乌丸集团内取得足够的威信。

    曾经贝尔摩德开玩笑说，女儿很优秀，小心老家伙直接让她取代你。

    千面魔女暗示让侄女藏拙，但乌城昇摇头说：“羽生家的涟子已经被迫出嫁，乐娅如果表现平平，难逃和她同样的命运。”

    “她不能一直当个人质。”

    在阿拉斯加州，黑云沉沉，十几个组织干事目送棕发的年轻女孩走进一栋别墅。

    没多久，枪响了。

    Ice wine的女儿很快出来，仪态优雅，神色如常：“我听说，杀死代号成员的人可以继承被杀者的代号？”

    空闲的组织干事在此等待，是为了一起去参加某个隐秘地点的例行集会，这是Boss的要求。

    专机上，乌城曦收到新建立的东欧分部被打散重组的消息。

    几个日式传统打扮的干事过来致哀，并说：“干邑白兰地向您问好。”

    这是来笼络她的马前卒，乌城曦一一礼貌致谢。

    集会定在华盛顿的某家古老教堂，乌丸莲耶的投影取代了耶稣的位置高悬在辉煌的石壁上。

    有社会身份的成员裹在黑斗篷里，地位更低的喽啰拱卫在外围，散称不规则的圆环。

    真像中世纪召唤邪魔的仪式。

    乌城曦坐在靠后的位置，漫无目的地想。

    老魔头说完无聊的套话后，又叹息一声，说：“扎特博士和凯恩博士失去了最合意的实验体，我对此深表遗憾。”

    隐晦的、直白的视线向新任冰酒投去。但姓乌城的势力仍然盘旋在组织内，没人敢直接说话。

    雅文邑酒代为宣布，“造神计划”暂且搁置，该项目每年的十亿美金经费会转入财团。

    有人欢喜有人忧。

    乌城曦便是在此时披着斗篷起身，越过百重黑影，两手背后，面朝乌鸦的投影单膝而跪。

    “您知道，我有资格成为新的实验体。”

    最初在第三基地时，乌城曦只是做了基本的排异反应测试。

    真正的基因靶标实验要更痛苦，更漫长，每年要去实验基地里待一到两个月。

    所以后来雪莉说，她在实验室度过的时间加起来超过了某些特工成功卧底的总时长。

    身体被撕裂的疼痛能让人发狂，所以每次被催眠师抹除实验的具体画面时，乌城曦都会想，干脆全炸了算了。

    但作为长期实验体的好处也很多，科研组的情报和人脉暂且不提，α细胞的异变成功也让乌城曦的身体停留在巅峰时期，近距离搏斗基本稳赢。

    后来她在外联组飞速发展，追随者一点点扩散，自然让原本的老牌不满。

    一九九八年，世界树里有个小组织偷渡军火，交易市场和酒厂有了很大的冲突。

    谈判破裂，行动组的大队人马因恶劣天气受阻。

    外联组暂时停留在阿拉伯地区某个因沙尘暴废置的村落。一代干邑白兰地——羽生成雄在此行中摆足了领导姿态，但他没想到比增援先赶来的是乌城曦。

    “黄沙滚滚，埋几个武力超群的代号成员很正常，您说对吗？”

    上风口被点燃的柴草烟雾在夜风里弥散，乌城曦换上特意从敌对组织里拿到的特制子弹，对着毒发的羽生父子一人一个弹匣。

    羽生成雄和他的长子羽生斐治埋在了相隔甚远的两个沙丘，死状却非常相像。

    乌城曦之所以能抓到分而击之的机会，是因为羽生斐治正当壮年，野心勃勃地计划扩大家族版图，而羽生成雄却不愿意放权。在某次被添油加醋的劝架后，第一任干邑白兰地甚至让长子去某个南美小国出了长差。

    南美的地下世界鱼龙混杂，而失去了便捷的沟通，继续离间他们就变得更为容易。

    乌城曦在亲手伪造过杀人现场后想，羽生父子虽然不合，但给她列的暗杀计划估计也不少。

    他们之所以没动手，不过是顾忌着二代冰酒实验体的身份，也畅想着能够从“百婴计划”的新进展里获得永生。

    手下继续伪造火拼现场，乌城曦最后看了一眼干邑没能合上的双目，去翻他的手提电脑。

    系统的保密层级很高，自毁系统被动触发。

    乌城曦保存下一部分数据，一半是羽生家的暗桩，一半是科研组的情报数据。

    她看到一张体检表，有价值是这几句信息。

    编号：A01

    出生日期：1965年

    是否遗传α细胞：否

    价值评判：白道身份无暴露风险，疑似反社会人格，不能确认是否是逃避抹杀的伪装。智力测试结果极端优秀，体能评级良好，具有科研天赋，但排斥生物医学。

    现实情况：生物学父母死亡，已送离日本境内。

    表格的存档时间是一九八二年，在羽生成雄的电脑里也保存了很久。

    “同期人？”乌城曦想起她初入组织时获得的编号，是A-03。

    乌丸莲耶骨子里就是个封建主义者，认为血统能够代表子孙足够优秀，自信地像是当代的天皇家族。

    所以百婴计划的诞生者全部编号靠前，就算不携带α细胞，也能获得接受高端教育的资格。

    姓名不明，生死未知，当年乌城曦并未把看到的那张表格放在心里。

    套房里的座钟准点报时，黄鹂鸟欢快鸣叫了十四声。

    棕发女人从回忆里抽回思绪，打开门对秘书说：“去查一下八十年代，由日本去往欧美国家留学的亚裔年轻男性，专业……可能是物理、各种制造工程或人工智能。